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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7章 番外九百八十八 诡事书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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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鬼燃灯
    “叩叩叩。”
    寂静中响起了三下清脆的响声。
    浅睡中的老妇人陡然被惊醒。她微微颤颤地扭头看去,见闭得的紧实的窗户那头,有什么东西沿着树干慢慢爬了上来,带着微弱的光线,在未知的窗纸那边,摇摇晃晃。
    那光是绿色的,阴气森森,绝不是烛火的光线。
    老妇人一个机灵,瞬时就清醒过来。“你是谁?”她颤抖着声音问。
    那头的东西没有回答,而又敲了三下窗户,“叩叩叩。”
    时值初春,天气早已转暖,老妇人却感觉一阵恶寒,她见那头的东西举着幽绿的灯火,那扭曲的影子投射在窗纸上——那根本就不是人的身影,而是一团小小的,蜷缩在枝干上犹如小猴一般的奇怪东西。它张牙舞爪地缠着树枝,行动十分迟缓而诡异。
    “滚!”不知哪来的勇气,老妇人站在黑漆漆的屋内,突然大声喝道,“滚远点!不许来打扰我的孙女!你要是敢把她怎样,老婆子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给你好看!”
    老妇人说这一番话时,手是止不住颤抖的。
    许久一段叫人窒息的寂静。
    窗外的东西歪了一下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尔后,它一手提着绿灯,一手慢慢又靠近了窗户——这一次,它不再敲门了,而是蛮狠地拉起窗棂来!
    竹制的窗棂哪里禁得起它这般拉扯,瞬时便四分五裂,竹片掉落,碎纸纷纷。
    老妇人后退几步,恐惧地睁大了眼睛——那个东西,马上就要闯进来了!
    ……一青水镇
    才走入青水镇的地界,便下起了绵绵细雨。
    陆离抬起头来,眯起眼睛,看着这万里染青的山林,微微笑起来,未带伞的他没有被这突然而至的雨给搅乱了心情。长身玉立的男子背着半旧的褡裢袋,行走于潮湿而静谧的天地间。
    前方那条由青石铺就的官道便是通往青水镇的唯一道路,想是这里的人不喜欢与外头人打交道,陆离看见,道路两旁老树盘虬,石板的边缘上竟还长有亮绿的青苔,前路不见一个路人,身后也未有一个来客,万里萧索,周遭寂寂,那召唤他而来的世人,便就生活在这方闭塞的山岭中。
    “陆离来访青水镇,望诸位山岭溪河府君,准行。”男子眼中含笑,对着前方那无尽的雨幕温文说道。
    ——忽的一阵微风拂过,仿佛有生命似得,绕着陆离周旋三圈,极近温柔,仿佛山灵幽幽的呢喃声。
    “陆离在此谢过。”男子双手抱拳面相虚空说道,随后他拉了拉褡裢袋,信步走向那浓绿的官道深处……青水镇,是一片青色的。
    镇子的道路皆由圆润的石子铺就而成,石子的缝隙间生长着湿润的苔藓,连两旁的墙都是用青石垒成,遮上灰黑的瓦片,使得整个镇子都陷入了绒绒的绿意之中。
    初入镇子时,鲜有见到外人的镇民先是看着陆离有些微微吃惊,尔后具是扬起和善的笑来。行走在其中时,有光着脚的孩童笑嘻嘻地从他身边追逐地跑过,他们戴着青色斗笠,偶尔会扭过头来,用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陆离。也有牵着耕牛的老农,嘴里咬着一个稻秸,见到陆离吆喝一声,“这位小郎君,麻烦先让让,这畜牲的脾气不好,可不要顶了你!”
    ——这镇上的人,闭塞,却又是极其淳朴的。
    而那召唤他前来的人家,便住在青水镇的尽头:那是一栋孤零零的宅子,依旧是青墙灰瓦,与这镇上几乎要蔓延进眼眶中的绿意不同的是——这家门前有一方小小的庭院,庭院中种植着一棵海棠树,那海棠树想是有些年头了,生得颇为高大,早已长到宅子的二楼。时值海棠开得正艳,那艳粉的花朵祥云一般开满整个树冠上,挤挤挨挨,喧嚣热闹,于细细的雨幕中,亭亭玉立。
    偶有一阵风吹来,粉色的巨大树冠发出细碎的声响,接着,那满树的粉色带着雨露飞扬而下,犹如一阵带着香味的红色卷风,温柔地朝树下那一身白衣的男子洒去。
    顷刻间,陆离的头顶和肩上落满了海棠花瓣。
    这满是浓绿的青水镇,因为有了这株海棠树,竟显得生动浓烈起来。
    陆离拂去衣襟上的花瓣,对着那扇老朽的木门轻轻地敲了三声:“叩叩叩。”
    门内随即传来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充满了戒备,“谁呀?”“在下陆离,老夫人昨夜曾召唤过在下,在下应约前来了。”
    门内长久的一阵寂静。
    陆离便又温文道,“老夫人,你还在么?”
    他话音刚落,那头的声音就激烈地咆哮起来,“滚!你这个骗人的妖精!老婆子我虽然老了,可脑子还没糊涂,想装神弄鬼地糊弄我,下辈子吧!我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更没请过谁!你这妖孽趁早滚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咳咳咳……”兴许是说的太激烈了,那老人剧烈咳嗽起来。
    陆离无奈地笑笑,他行走人世多年,哪个召唤他而来的世人不是见到他来后欣喜若狂的?更有甚者痛哭流涕,遇见了那么多人,他唯独没见过召唤自己而来,却又要赶自己走的。
    陆离没有生气,抛却嗔怒是修行的基本,他朗声道,“老夫人,在下知道你心中有何种苦痛:你唯一的孙女儿如今疾病缠身,已是病入膏肓。你四处求医,却无一人可以救治好她,她现在就睡在这宅子二楼,那方糊着米色窗纸的房中吧?”说着他抬起头来,看向那扇窗户,“那个地方,想是一抬眼,便可看见这株海棠树的,只可惜……她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赎在下无礼,照你孙女如今的情况看来,她活不过这个春天,而在下,却有法子救治她,她……”话未说完,面前的门被猛然推开,一个佝偻着背脊的老人两眼灼灼,望向这异乡来客,“你、你说什么……你可以救小蒲?!”门外,是一片静默无声的春雨,一个人影长身玉立,逆光于花和雨中,一泻纯白的长衫干净地犹如月光,两只比平常衣裳要长许多的袖子垂坠下来,遮住了双手。他显然是异乡人,背着一个半旧的拉链袋,但从他脸上看不到半分倦色。
    这个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长发用布条草草束着,却是一丝不乱的。他的皮肤苍白地几乎没有血色,眉目深邃,一双眸子更是犹如深不见底的秋潭,却含着柔软的笑意,叫人如沐春风,竟不由自主地心生亲近之感。
    看着这目光殷切的老人,陆离含笑点头,“小蒲的阳寿未到,在下自然是有法子救助她了。”
    言罢,老妇人突然用双手捂住脸,哭得凄惨,“能治好便好……能治好,即便要我下地狱也行啊……”
    听出老妇人心中的担心,陆离耐心解释道,“老夫人不用担心,在下不是妖妄,不会加害于小蒲,更不会加害于你。在下前来,只为修行。若还不信,老夫人你看这里,”说着陆离抬起手掌,只见他掌心一道柔和的光晕闪过,一朵纯白的千瓣莲花缓缓在其中绽放开来,犹自带着安定人心的佛光,熠熠生辉。
    “妖魔变幻不出这白莲。老夫人,你现在可是信任在下?”——那天夜里,害怕小蒲踢被子的七婆摸黑来到小蒲的寝屋前,才到门口,她便心生怪异:从那虚掩的门中,竟透出点点光来。
    她明明为小蒲吹灭了烛火,哪来的光?难道是小蒲自己半夜点上的。
    这样想着,七婆弯下腰来,朝那缝隙中看去,一看之下,险些吓得她晕倒过去!
    ——屋内哪里有什么烛光,分明是阴惨惨的绿光!
    本是沉睡的小蒲竟一脸苍白地靠在榻上,眉眼带着笑意,满是欢欣的样子。而在她榻前,有一个不知是什么的矮小东西,举着一盏灯,扭动着畸形的四肢,上蹿下跳得舞动着。
    那灯似乎是谁家丢弃的,又脏又旧,连遮光的玻璃罩子都破了一个大口子——而里头的光,竟不似寻常烛火那般橙黄温暖,而是一股散发着幽幽绿色……其中看不到灯芯,更是看不到灯油!
    而那东西全身漆黑,连毛皮都没有,那怪异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一切都是无声的,唯独传来小蒲几声虚弱的笑声……
    谁人在夜半见了这个情景能不毛骨悚然?!“阿婆,映之哥哥它不是坏人,阿婆不要伤害它!它是小蒲的朋友,不是坏人!”
    “它根本就不是人!”七婆气急败坏道。
    言语间,那小怪物已经抱着灯三步两步地爬上了窗台,佝身站在窗台上,末了它还回过头来,不舍地望了小蒲一眼。
    “滚!”七婆又是一吼。
    小怪物又是被吓了一跳,纵身跳下了窗台,顺着那株海棠树,慢慢爬了下去。
    充满了整个房间的幽绿灯火忽的消失,黑暗重新侵蚀了这方寝屋。
    寂静中传来了小蒲时隐时现的啜泣声。
    七婆紧紧抱着羸弱的孙女,周身颤抖,此刻才感觉后怕连连。
    这一切,便发生在冬末春来的时节。“后来我才知道,那小怪物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每天夜里,它便提着它那妖物来迷惑小蒲,小蒲年岁尚小,不知被它使了什么妖法,一个劲儿的为它求情着。呵,她说那怪物是人,会说话,还有名字……小郎君,你说,小蒲不是被妖孽寐住了还会是什么?”此刻七婆已经倒好了药汤,她招呼陆离,“小郎君,我们上楼去看看小蒲吧。”言罢也不等陆离答应,兀自上了台阶,一边走,一边又回忆道,“小蒲的病一天比一天重了,不能动,不能睁开眼睛……纵然她病的快要死了,那妖孽依旧会在深夜而来,点着灯,将小蒲的精气一点、一点地吸食干净。”
    七婆唯恐小蒲真会死去,在一天夜里,将她移去了别处,自己则孤身待在那空荡荡的寝屋里。
    午夜时分,那怪物准时地来了,它顺着那株茂盛的海棠树缓慢地爬上来,犹如树蜥,尔后他举着那盏叫人胆寒的绿灯,轻轻敲击了窗户。
    “叩叩叩。”
    声音小,却无比清晰。
    而身处黑暗中的七婆,则偷偷摸过身旁磨得锋利的柴刀。虽说为了保护自己孙女,七婆在此刻痛下杀手,但她毕竟是个内心善良的老人,见到这番情景,高举的柴刀终究是没有砍下去。
    借着这个契机,那怪物用嘴叼着那盏大破灯,带着满身的鲜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又一瘸一拐地爬上窗台,仓皇逃去。
    说到这里,七婆又回身看一眼陆离,道,“小郎君方才所说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那妖孽逃走后,便就再也没有回来……而小蒲的病,却也没有好起来的样子。”
    万般无奈之下,她突然想起一个古老的巫术来——
    传说,用春雨浸湿过的笔,夏阳酷晒后的墨,秋风吹拂过的纸,以及冬雪覆盖过的砚,用这四种笔墨纸砚书写心中的郁结,然后焚于火中,便可消解这个苦难。
    若不是走投无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试验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法子,哪知当她将纸张投入火中时,那纸竟没有被烧毁,直至火盆中的火燃烧殆尽,纸张依旧,老人见事态诡异,壮着胆子将纸拿出来,见到纸张下方竟赫然出现了几个陌生的字:已见字,陆离致上!
    七婆念想着定是妖魔作祟,几乎逃也似得将这张纸扯碎,扔的远远的!
    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个叫陆离的神秘人,竟真的在第二天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
    这样述说着缘由,七婆已经领着陆离走上了楼。二楼甚是宽敞,七婆推开一扇糊着绿纱纸的木滑门,只见里头陈设干净简单,一柜,一桌,一榻便已。
    那榻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裹着薄毯,似乎在沉睡,脆弱地宛如一团蚕茧。
    “小蒲,来,喝药啦。”七婆柔声道,然而床榻那里迟迟没有发出回应来。
    七婆好想习惯似得,只是脸带苦涩地端起那盛药的黑瓷小碗,朝着里头轻轻吹着气,尔后一只手轻轻搂起沉睡中的孩子来,一边喂着汤药,一边叨念着,“乖孩子,喝了药病就好啦……病好了你就能到外头玩了,你不是一直想去捡海棠花吗?待你好了,就可以出去捡了……”
    言语间,老人的眼角已经带了泪光。
    ——人的感情是那样充沛,脆弱的世人经受不了的事情很多,生老病死,求不得,放不下……其中随便一件事情都能击垮这种弱小的生灵。
    陆离蹲在榻边,他仔细地观察着小蒲,这孩子脸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白,她瘦得吓人,紫色的血脉在她的皮下清晰可见,她闭着眼睛,紧抿着嘴唇,几乎马上就会枯萎衰亡了。而陆离看见,她胸口处那团象征着生命的白色火焰越加小了下去,已是星火般摇摇欲坠。陆离伸出手来,摸向小蒲的额头——他的袖子比正常衣裳的要长上许多,平素垂下手时,整个手臂乃至手掌都是不见的,如今抬起手来,那长袖自然滑落,七婆看见,他修长干净的手腕上,竟套着许多银制圆环,不是镯子,只因镯子的款式不会做的这样细小精巧,那圆环上密密麻麻地雕刻着不知是什么族群的文字,蝌蚪一般,每个圆环上各不相同。仅他一只手上的银环,粗略一看,竟有八九个之多!
    陆离似乎很忌讳他人看见这些圆环,将手稍稍触碰了小蒲的额头后,便飞快收了回来,照旧用长袖遮盖好。
    “小郎君,她怎样了?能救吗?”七婆焦急地问。
    陆离微微一笑,“不是难事……”但蓦然,他又皱起眉来,“只是,这药草着实难采了些……”
    七婆心里一急,道,“需要什么药草,老婆子倾家荡产都买来!”
    陆离摇头,“这味药草,世人是采摘不来的……只有精怪和孩子的眼睛才能看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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