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5章 番外八百二十四 深眠梦影
于是苦笑,笑着笑着,泪水就开始一滴一滴滚下来,我扭曲了脸,用尽全力抑制哭声,但胸口的抽动却让我无法冷静,所有的感情在胸口膨胀,越想抑制反应却愈加剧烈。
但不知为什么,即便如此,刀尖却一直抵着胸口,没有离开。于是我的身子变成一种很奇怪的姿势。
在这种状态中,我的大脑开始恍惚,一个劲的往情绪深处钻,无法思考。直到晃眼间看到那张照片。
那是一旁立着的相片,是一张自拍,照片上,是惠儿灿烂的笑,阳光从她后面打过来,她的头上是我恶作剧的剪刀手。
惠儿,我最爱的惠儿。
不,不对,不对!
我想起一些什么,意识猛地从绝望里冲出来,我抬起头。
不,这不是因为绝望。
我深吸一口气,甩了甩脑袋。
对,这一切,这个决定,都是因为爱。爱她,所以才要结束这一切。爱他,才要给她更美好的未来。
我猛地清醒过来,绝望一褪,浑身的肌肉不再紧绷。靠回床头,那种压迫感已经不再了。
是啊,之所以结束,不是因为绝望,是因为爱。
然后很奇怪的,我突然又笑了,不是苦笑,是真正的笑了。脑子里开始翻飞许多画面,每一张都是一个场景,一段时光。
和惠儿的,和父母的,山上,海边,无穷无尽。所有的画面里,我们都有着很灿烂的笑。
我感觉到了温暖。
爱你们,所以,不想拖累你们。
慢慢的,我坚定了心,吐气,把刀放到了腕上。
冰凉的刀锋亲吻着温热的皮肉,而温热之下,是静静流淌的血。
我闭了眼,笑,有那么一缕心酸,我舍不得。
但如果一个人痛苦的活着,只会让他所爱着的人们更痛苦,那么,死亡,也许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解脱。
手上加力,刀口压腕,刺痛立即传来。身体的保护机制想让我放弃,但呼吸愈加急促,心里涌出来的某种感情却让我手上的力量越加变大。
带着我的爱好好活下去。
力量加大,刀子将腕部压得变了形,只需用力一拉,一切都结束了。
那么,再见。
我手上发力,刀片横拉,就在刀片即将穿过皮肉切断静脉的时候,一个声音粗暴的打断了我的动作!
“嘭嘭嘭!”是敲门声。
改变了我整个命运的敲门声。第一章来访者
夜半,刀锋即将割破手腕的瞬间,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动作。
我睁开眼,看向门响的方向,是外面的大门。
很快,又是几声,而且更响。
隔壁传来动静,是走动和开门的声音,看来惠儿被吵醒了,准备出去开门。脚步声路过我房间的时候停了一下,接着就朝大门移动。
我抹干脸上残余的泪,侧耳去听,同时瞟到床头的闹钟。借着台灯的光,可以看见,凌晨一点整。
这么晚了,谁还来敲门?
不知为什么,当时听着惠儿的脚步声,和越来越响的敲门声,没来由的,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车祸之后惠儿留了下来,这个房子住着我她及父母四个人。但当晚我的父母去外地吃丧酒了,屋里只有我和惠儿。他们不可能回来,我和惠儿也都在家,会是谁呢?
车祸后我情绪很不稳定,见不了人,父母也没敢让家乡人知道我的事,所以,当时我有种感觉,敲门的,应该不是熟人。
可夜半三更的,不是熟人,又会是什么人呢?
且还有一件更要命的事,这公寓已颇有历史,外面的门猫眼早坏了,惠儿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况。
这么一来,就得开了门才看得到人。也就是说,如果外面的是个什么歹徒的话,那么惠儿就太不安全了。
我是死是活无所谓,但慧儿,我不能让她遭遇一点危险。当下所有情绪开始收缩,逐渐凝成担心。
随着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我开始浑身难受,心里隐隐感觉要出事。也许我该提醒惠儿一声?
但我当时犹豫了一下,因为我这房间的门同样是坏的,就这么喊,慧儿知道我大半夜没睡,肯定要问两句,也许就进来了。但我一时间还找不到措辞。
结果一犹豫,惠儿来到大门,外面传来惠儿的问话,似乎是问对方是谁。
接着两人开始对话,我听得不是很清楚,正慢慢移动位置往那个方向近点,突然,毫无征兆的,外面响起一连串门锁打开的声音!
我心一跳,慧儿太单纯,太容易被取得信任了!
心正越吊越高,屏息默念“别出事”,突然,一声尖叫刺穿耳膜!是受到惊吓的尖叫!惠儿!
瞬间,我的脑子嗡的一声,转身拿起刀子就冲向一旁的轮椅。
但老天最喜欢和我开玩笑,手忙脚乱中,我竟手一滑,直接滚到地上!
妈的废物!
我咆哮了一声,翻起来,一捶地面,撑起身子就爬向房间的门。
我发誓,谁敢伤害惠儿,老子一定杀了他!
当时真的整个人已经属于一种暴走状态了,一想到惠儿有危险,无边的怒火立即上头,浑身爆出杀气。
于是极速朝门边爬,就想出去拼命。
但就在我摸到门边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原本已经没了动静的外面,又有了脚步声。
是在朝这个房间移动。
想进来找我?
正好!
当时真的一丝害怕的感觉也没有,甚至瞪着眼心里是期待的,只道这些王八蛋是来见阎王了。
在这种心态中,我缓了缓气息,尽量轻声的来到门边,去听动静。
脚步声在靠近,不轻不重,也不急,和惠儿之前的脚步声很像,但似乎又有某种差别。我脑子里冒出一个悠闲走来的杀手形象。
很快,那声音在门前停了下来。把手开始转动,对方要进来了!
我费力的撑起身子,立起来,靠在墙壁上。把刀反手握好,做好伏击的姿势。
我的脚断了,没法移动,正面肉搏只有当沙袋的份。但我有刀,只要能在开门的瞬间把对方扑倒,争取让他倒下几秒钟,只要几秒钟,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很冒险,我知道,但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惠儿,任何人!
当时的心跳太剧烈了,虽然现在话说得轻松,但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怒气,我额上的青筋完全鼓了起来,几乎就要爆炸!
很快,把手旋转到底,外面有人轻推了一下,门边立即露出一条光缝。
我屏住呼吸,侧了侧身子,躲了一下,等着。
那光缝越来越大,终于,一个人朝里走了过来。
就是现在!就在那人走上前的瞬间,我弓起身子,就要发难。
扑出,抱脚,发力,刀子入腹,连刺!
我几乎预见了自己即将做出的这一连串动作,但就在扑上去的那一秒,我猛的发现,那是一个熟悉的影子!那背影僵了一下,我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先无奈的接下一句,然后再转过来,调侃伍胜取的这衰名。
可那背影只是愣了一下,就转了过来,一脸错愕的看着我。
然而,我却更加错愕,将轮椅猛的停住,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在那站着的,就是我的两个发小之一,文绍。然而,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变化太大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仅仅五年,当年那张英气逼人的脸,竟然变得无比的苍老和憔悴。
他在看着我,深邃的眼带着复杂的感情。
但避开那双摄人的眼不谈,只看整体,浓浓的黑眼圈和唏嘘的胡渣让他看起来十分疲惫,完全就是一个工作了三天三夜的削瘦矿工。
文绍所呈现出来的疲态,让他老了十岁不止。
事实上,除了那双淡然的眼和一身如旧的气质,我怎么也看不出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当年的那个魄力十足的青年。
总之,这种跨时空的对比带来的震撼很难形容。但在当时,最让我震惊的,却并不是这个,而是他的衣服。
文绍憔悴的面孔之下,他的胸前,那件白色衬衫上,有着很大一块刺眼的红,是血迹!
那种鲜艳的颜色,肯定是刚弄上去不久。
他的身上有伤?或者,那血是别人的?我啧了一声,就道:“不对啊,那人呢,那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文绍摆摆手,走过去把门拉上,就道:“没有人。刚才我在唱歌呢,”说着看着我,笑,“今晚过来,是来跟你道别的。”
“道别?道什么别啊,”我看他狼狈的样子,想到的全是这个词的负面解释,“你身上那血?”
“小伤口,处理过了。”文绍抬了抬烟,吸最后一口,来到茶几旁,把烟按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接着按了按沙发,颇有感慨的看了看四周,道:“真是想不到啊,几年之后,我们居然是这样见面的,”说着他看向我,“只是……”
说着突然一顿,他整个人愣了一下,目光慢慢滑向我的肩头。我看着他的目光,意识到他看的是我身后的惠儿。
我看到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
我以为他有什么事不好当着惠儿的面说,于是转头招呼惠儿先去睡了。
惠儿担心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死死盯着她的文绍,最终点点头回房了。
然而,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惠儿走后,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文绍,但奇怪的是,虽然周围已经没有了人,但文绍依然还是死死的盯着我的身后,保持着之前的那个动作。
当时的气氛挺诡异。本就已是深夜,四周非常的安静,我们再不说话,空气都沉重起来。
而文绍直勾勾的看着我的肩膀上方,目光十分的集中,那样子,就好像,我的身后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这有点像是小时候吓人的招式,但文绍的表情十分逼真,绝对不是闹着玩。“文绍?”我看着他的眼,只觉得背上发痒,就喊了一声。
然而,更奇怪的事发生了。文绍的眼直勾勾的看着我的身后,居然毫无动静。而且他的表情越加沉重,眼睛里似乎还含有某种难言的恨意。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又叫了一声。果然,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像蜡像一样呆在那,全凝固了。
我伸手晃了晃,他的眼珠子动都不动,看起来完全就是灵魂出窍。
什么情况?我紧张起来。
文绍的样子太怪异了。从进门开始,疲惫的脸、衣服的血、门边的对话、对伍胜的紧张态度,所有的一切,一看就是大有问题。
现在他突然就没了反应,说句不好听的,我直接怀疑他是不是什么病突发猝死了。
慌张之下又喊了两声,完全没用。他就僵在那,眼睛都不眨。
于是我连忙绕过去,拍他的脸,摇他肩膀,大声喊他的名字。
刚用力掐着他的肩摇了两下,他突然就有反应了。深吸一口气,猛睁大眼,像是从梦里惊醒一般,接着他一把捉住我的手,迷茫的看向我,又看了看四周。
看了两下,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一般。直接无视我的问话,自顾自的在身上的口袋摸起来,摸了两下,掏出一把小刀。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他突然将刀打开,不由分说左手握着刀刃就是一拉。
一下鲜血涌出,在他的掌心晕开。我吓了一跳,一把将他的刀夺下来,骂道:“我搓,你疯了!”
然而,一刀之后,文绍迷茫的眼居然立即恢复明亮,似乎疼痛让他变清醒了。
他深吸口气,闭了眼躺到靠背上,放松下来。过了两秒,才立起来看着我,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刚才一不小心走神了。”
“有你这么走神的么!搓!你他么怎么了!又是痴呆又是自残,到底怎么回事!”我破口大骂,对于这种自残行为,我没法理解,这简直只有神经病才会做。
想着把他的左手拉过来,想看下伤势。然而一看就愣住了,背上开始冒寒气。
那刀伤并不严重,显然是控制着力拉的,只有一个两厘米的口子,开在掌心偏右的位置。
但可怕的是,不止一道伤口。同样大小的伤,他的手上全是,手心手背密密麻麻十几道,一眼望去就像十几只半睁的血眼,整个手都被割烂了。
我推开他的袖子,露出的手臂也一样。
而且很多地方都还没结痂,看得出来全是新伤。
我看着他憔悴的脸,还有胸前的血迹,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这事没那么简单,我几乎立即确定,面前的他,遇到了什么极端可怕的事。
记忆里的文绍,是十分有魄力的。在我们还无比幼稚的年纪,他就已经学会冷静有力的去解决事情,一次一次化解危机,走在了我们所有人前面。无论是什么困境,他都是第一个闯过来的,记忆里的他,完全不可能自暴自弃。
所以,能把他逼成这个样子,事情绝对不简单。
我慢慢放下他的手,把轮椅往后退,慢慢转到他的对面,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文绍,你到底怎么了。”“等等,你说你要说一个故事?”我反应有些跟不上,我知道他大概想说的意思,只是我还不是很信。
“不是故事,是我和武胜这几天的经历。”他顿了一下,想了想,又道:“不过也好,你还是把它当成一个故事吧,很多事情,到了后来,我也不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
我的眉毛皱起来。
这段话有问题。
所谓经历,就是指自己的一些遭遇,是十分明确的东西,怎么会分不清真假?
结合文绍身上的疑点,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不好玩了。
“对了,伍胜呢?”经他一说,我才想起另一个好友。刚才以为他就在门外,想不到居然没人。
然而,我问了,文绍却没回答。我看着他,等着。
他沉默了几秒,才淡淡道:“死了。”
“死了?!”我几乎弹起来,“不可能!怎么死的?”
文绍看着我的脸,就抹了把脸,叹气,道:“这样跟你说吧,你现在肯定十分疑惑,感觉这些事情都有问题,而对于这些问题,我无法单独解答。你看,我身上的伤口,还有自杀,武胜的死,那东西,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在故事里。而这个故事,我会尽量仔细的说给你听,但关于故事的真实性,你自己判断。”
我尽量使自己静下来,点了点头。看文绍说的话条理清晰,心里的念头也消了一些。
也许真的是因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所以文绍才会发生这样的改变吧,才会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于是回答:“不用,如果想骗我的话,你就不会过来了,我信你。”
文绍就笑:“不,你还是听完了再来自己判断,我也说了,许多东西到了后来,我也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而且一件事可以从多个角度去理解,不同的方向就是不同的答案和解释。这个故事,对于现实来说,实在太过荒诞了。也许,我的解释你根本就接受不来。”
说着他再一次看向我的身后,“有些东西的本质,与我们想象的完全不同。它的存在方式,注定了我们的话会被当做谎言。”我顺着他的目光立即回头,但后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再回过头,文绍就道:“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我心里还有问题,但既然文绍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问,于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复杂的感情,知道接下来听到的必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故事。
于是点头,竖起耳朵。
他却看着我的眼睛,淡淡道:“最后说一句,你知道的,朴风,虽然这只是一个故事,但是,故事这种东西,对于故事外的人来说,仅仅只是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但对于故事中的人,故事里所发生的一切,却决定着他们的整个人生。”
一直到现在,我开始复述这个故事,才真正明白,当时文绍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说出这样的一段话。第二章
命运的转折点
接下来的时间,文绍开始述说。
因为文绍本身很会讲故事,所以他在叙说的时候对故事的节奏和重点都把握得很好,我听的时候直接就是完全代入。
可惜当时没有录音,现在我只能根据回忆和后期的调查用自己的话把它记录下来,所以,虽然我对许多细节做了补充,让它看起来更完整,但却没了文绍嘴里的那份精彩。
另外,当时文绍跟我叙述的切入点过于提前,是从一个女人的到来开始的,但我斟酌之后还是决定进行一些调整,这样会让事情更清楚。
而这个故事里一些看起来比较琐碎的事,对后来事情的发展却有着难以预料的影响,我必须把它们给记下来。
这个故事开始于七天前。
七天前的早晨,文绍还睡在伍胜家的床上,安静的做着美梦,完全想不到接下来的几天,会发生那么多的事。
前一晚他和武胜喝了个烂醉,两人互相搀扶着回到武胜家,鞋子没脱就滚到了床上,然后直接睡死。
文绍是被一阵疼痛刺醒的。胸口突然疼了一下,似乎是被什么虫子蛰了。
迷糊着虚开眼,就看见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胸口,正揉女人一般死命的揉,揉了几圈似乎还不过瘾,居然还用力的揪了一下。
这一下十分疼,文绍叫了一声坐起来,一看,伍胜正在一旁淫荡的笑,眼睛还闭着,一看就是在做春梦。
伍胜的睡品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记得小时候上语文课,这家伙睡着了就抱着面前的一堆书亲,样子太淫荡,直接把同桌的小女孩吓得报老师了。
所以文绍倒不是很在意,动了动脖子,看那手还在到处在找自己的胸,便拍了那手一把,然后下床。谁知刚起身,伍胜突然又拉住他的皮带,一下文绍的姿势十分尴尬。同时,他还听到伍胜的嘴里发出一声肉麻的娇哼。
文绍叹了口气,心说王八脱壳上大街,你这不找抽么,转身对着那张蠢脸“啪啪”就是两嘴巴。
这两巴掌十分用力,伍胜脸上的肉都跳起舞来。那张色迷迷的脸立即显出怒意,虫眉一扭,伸手来挡。
就在文绍以为那家伙要大吼一声弹起来变身发飙时,那王八蛋突然又羞答答的捂起了脸,更淫荡的“嘻嘻嘻”笑了。
sm?文绍看着那张蠢脸,又看了看扬起的手,身子一冷,鸡皮疙瘩都翻了起来。
连忙松开那家伙的领子,赶紧下床。伍胜的睡功已经惊天泣鬼,只要他还在做梦,就完全治不了他。还是快走,鬼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之后一番洗漱,文绍就准备出门,原本打算跟伍胜说一声的,拉回身子,那王八蛋正夹着一个枕头滚来滚去,只好摇了摇头,径自下楼。
伍胜家比较有钱,有好几处房子。文绍醒过来的这栋,在小镇靠山那一带,拉开门,面前是条直通山里的水泥路。
从这里走,大概十分钟就会上土道,然后再十分钟就可以到山脚。
关了门,文绍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门前的阶梯坐了下来,发起了呆。他想起奶奶,那个无比慈爱的老人。
文绍家不比伍胜,和许多孩子一样,文绍的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外出了。十几年来,都是奶奶一手带过的,所有,他对奶奶有着十分绝对的感情。
这也导致了奶奶走后,文绍感觉自己没有了任何亲人,成了真正的孤独者。
当然,由于伍胜这家伙的存在,事情也没糟到离谱的程度。
而文绍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他的奶奶,是有原因的,眼前这条通往山里的路,就通往她老人家下葬的坟山。
但文绍也不是一个很愁情的人,一有点情绪就没完没了的,小小的感叹后,便收起情绪,看着周围。
四周都是民房,但山风还是徐徐吹来,让脑袋的疼痛缓减了许多,他就吹着风,看着天。
那天空也是蓝的漂亮,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整个张在上空,清澈得沁人心脾,几缕云丝再一飘,让人看着心情就好。
这也算是小县城的一个优点了,抬头都是美景。
就在文绍看着天空,无比悠闲的时候。那片蓝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是一个鸟影,不大,从东边飞过来。
文绍盯着它,就在心里猜了猜它的品种。然而,那鸟直接用行动告诉他他猜错了。
影子来到文绍头顶时,“嘎”了一声,投下什么东西。
鸟屎!我搓!
文绍连忙低头避让,但还是躲闪不及,那滩白色的鸟屎落在了他的头顶。
“我靠。”文绍这下没法悠闲了,站起来,甩了甩头发,一时间手足无措。
而那只坏鸟悠闲地朝山飞去,似乎还颇为得意的“嘎嘎”了两声。
“雕兄,你还真是待我不薄啊,上来就赏黄金万两,真想把你请下来好好感谢感谢。”文绍心里冒出这么一句台词,然后就苦笑,看来只能回去重洗了。
于是叹了口气,放下目光,就在这时,整个故事里的第一件怪事出现了。
文绍看到,在通往山里的那条路,前边房子遮住的转角,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本身并不奇怪,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内裤外穿,事实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然而,文绍的脸色还是刷的一下就变了,十分的惊讶和疑惑。
文绍发现,走出来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的奶奶!
不可能。他当时立即否认。之前已经说过,他的奶奶已经西游多年,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但他又感觉实在是像,仔细去看,一下就僵住了。没错,虽然是不同的衣服,但那矮小的身子,缓缓的步伐,挽着篮子的模样,都和奶奶那么的像。
那个人就是自己的奶奶。
文绍感觉自己遇到了自己有生之年最不可思议的事。他简直无法理解,死去多年的亲人居然出现了,什么情况?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太过想念奶奶,疯了,出现了幻觉。
但文绍很清楚,自己虽然想念奶奶,但根本没到那程度,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奶奶的鬼魂,来带自己去天堂了,就像《卖火柴的小姑娘》里写的那样?就因为自己喝了几瓶酒,所以成了“爱喝酒的小男孩”?
胡思乱想中,那婆婆已经走近。随着距离变近,先前的疑惑烟消云散。
当然不是文绍的奶奶,虽然看起来同样和蔼可亲,但事实上两人的长相一点相似之处也没有。
文绍松了一口气。可能老人们的动作姿态都差不多,而自己只记得奶奶的,所以才会看错。
现实中这种类型的错觉很多,比如只看背影,你会发现自己的某个朋友就在前边,上去一拍,却发现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所以文绍没有多想。
当然,后来证明,原因并不仅仅只是这样,但那是后话了。在当时,文绍的的确确放下心来,认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并没有什么疑问。思索间婆婆已经来到面前,看到文绍盯着自己,便和蔼的点了下头,跟他打招呼。
文绍也点头回应。婆婆就看了看他的头发,指了指头顶,提醒他上面有东西。
文绍知道头上有鸟屎,但也没法空着手擦啊,只好尴尬的笑了笑,耸了耸肩。
婆婆看着文绍窘迫的样子,停下来,从提着的篮子里找出纸,递给文绍。
文绍谢了一声,婆婆和蔼的摆摆手,表示不用谢,接着笑笑,走远了。
文绍用纸擦着头,看着婆婆的背影,心里有点暖暖的。这么和蔼的老人,和奶奶真的是非常像啊。
而随着距离渐远,慢慢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文绍发现,那婆婆的身影又开始变得熟悉起来,竟然和刚才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不过像归像,毕竟不是奶奶。
文绍又想起头上的鸟屎,脸上全是痛苦的表情,于是赶紧敲门,想进去处理。但很可惜,武胜这人睡着即死,刚才甩耳光都没反应,拍门就更没用了。所以无论文绍怎么敲,那扇门都没打开的迹象。
途中朝婆婆的方向看了一眼,老人家已经走远了,正蹲在地上,篮子放到一边,似乎是在扣鞋带。
之后文绍便是以一种暴怒的姿态砸门,可意料之中的,还是没动静。估计里面那淫货在梦里正玩得嗨呢。
谁也不知道,就是武胜的这个坏毛病,成为了两个人整个生命中的转折点。
“所谓的故事,就是由无数的这种巧合组成,可悲哀的是,在巧合生效之前,我们永远也不知道它将会给后续的事情带来多大的改变。”文绍在我对面苦笑。拍门无果,只能回家洗了。
文绍看着那门叹了口气,便郁闷的往外走。凑巧的是,路过婆婆蹲下的地方时,他看到了一个钱袋。
捡起来,是手工缝制的,十分漂亮。他一看上面的针法和图案,就知道是那个婆婆的。
老人攒钱不容易,和奶奶一起生活多年的文绍深有体会,他当即决定把钱还回去。
他想起婆婆拿着篮子,可能会去买菜。
于是一路走过,最后真的在菜市场的入口看到了婆婆,文绍上前,把钱包递上。
婆婆当时还在买蔬菜,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钱袋已经不见了,直到文绍来到她旁边,把钱袋还给她,老人才反应过来,一番道谢。
文绍就笑,刚才还是自己谢婆婆,现在就变成婆婆谢自己了,世界就是这么奇妙。
两人愉悦的互谈了一会,之后文绍先道了别,两人分开。
在和婆婆的谈话中,文绍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看到钱袋回来,婆婆很高兴,但高兴的却不全是因为钱袋的失而复得,更多的像是对文绍这种行为的一种欣慰和赞赏。
婆婆思想的境界似乎还挺高,这让文绍对婆婆的好感更是倍增。
也正因为如此,道别后他并没走远,一直在婆婆的后面,保持着一段距离。
因为看着婆婆,就像看着自己的奶奶。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顺路,文绍也要穿过菜市场走回家。
这样走了一会,文绍看着婆婆一路讨价还价。当她在一个买肉的摊位前停下来时,文绍便继续往前,最后看了婆婆一眼,打算离开了。
可就是这一眼,他看到了一件事,这件事让他打消了离开的念头。文绍看到,一个和他同龄的男青年,贴上前,偷走了婆婆的钱袋。
婆婆的口袋浅,否则也不会扣个鞋带就掉,那小偷靠上去,伸手一夹,就得手了。
青年偷完之后拿着钱袋朝文绍这边走,面不改色。
周围的人谁也没看见,有些看见了也都闭着眼,而婆婆依然在讨价还价,没有发现自己的钱已经不在了。
文绍又气又感觉好笑,自己刚把钱袋还回去,你就来偷,丫奥特曼全球联网情报局的vip会员呢。
“喂。”文绍当即喊了一声,上前去拦,“老人家不容易,高抬贵手。”说着看着对方,做出接钱包的动作。
小偷停住,抬眼看他。
文绍也毫不闪躲的看过去,不想一看自己就愣住了。
眼前这张脸,他居然认识!
但最初的错愕之后,他又发现,这张脸仅仅只是面熟而已,熟悉,但并没有什么记忆。
就是这么一犹豫,那人瞪了他一眼,撞开他的手,往前走。
文绍有些没反应过来,愣在那,不知该不该去拦。要真是认识的人,揪了他,是不是太不给脸?
直到后面传来婆婆的声音,说自己钱包不见了,文绍才一压眉,管他认不认识,连老人的钱都偷,这种人用得着相处吗?再说自己刚才已经给台阶了,他自己不下,那就怪不得我了。
想着上去,从后面拉住那人,厉声道:“喂,把钱还回去。”
小偷头都不回,直接无视,扯回手,加快速度往外冲。
“喂!”文绍喊了一声,跟上,再拉,那人挣了一下,但没挣脱。
就在文绍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那人猛的一转,一拳把文绍揍退!同时他嘴里喝道:“你他妈有什么资格管我!”打完不做停留,转身就走。
这拳力很大,不知犁了多少田练出来的,跟马踹人一样。文绍的躲闪消掉了大部分力道,但还是疼得呲牙。
他稳住身子,一下怒了,这什么小偷,偷了东西还打人,简直就是土匪!
可惜,你今天凶错人了!
“妈了,站住!”文绍喝到,声音一发,一股子火药味直接喷向四周。
但那小偷依然不理,自顾自的加速往前,就快挤进人群。
“我叫你站住!”文绍立即炸了,冲上去,一把扯住那人的后领,对方一愣,竟然回头又是一拳。
但文绍早有提防,歪头轻松躲过,同时右拳朝对方肋部一击,那人身子一缩。
就在这瞬间,文绍趁势贴上去,手卡脖子,脚绊脚,上下发力,小偷“彭”的一声直接旋转九十度仰面砸在地上,钱袋也落在一边。
小偷在地上捂着脑袋哼,文绍呼了几口气,看了小偷一眼,弯腰捡起钱袋就朝婆婆走。
周围的人已经被这动静吸引了目光,婆婆也是,正静静的看着这边,一看文绍拿了钱袋过来,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被偷了。”文绍道,同时递上钱袋。
这时许多人已经被刚才的打斗吸引了过去,都围着那小偷充当看客。
而文绍根本没看到,身后的小偷已经捂着脑袋爬了起来,而且喘着粗气,瞪着眼,青筋暴起,一看就是要发疯的样子。
果然,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的气息越来越躁,突然,他往腰间一摸,掏出一把刀,弹开。
所有人都屏住呼息,下意识的倒退几步,不再出声,以致吵闹的菜市场竟出现了小范围的安静。
要出事了,每个人心里都这么判断。
果然,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那小偷将刀反握,嘴里发出兽一般的声音,迅速冲到文绍身后,手中的刀对着文绍的脑袋就是一扬。虽然这人不是五大三粗,浑身肌肉,看他一眼就要闹事的那种,但真把他惹毛了却更可怕。
他中学时期有个绰号叫“冷佛”(其实原来叫“佛祖”,和伍胜的“阎王”配对),意思这人平时看起来十分正派,不欺人不闹事,堪称坏学生里的佛。
可一旦把他惹上,那么对不起,佛马上就翻脸了,说多狠就多狠,而且佛的力量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抗,所以他其实一直是以一种低调的姿态在坐着王位。
当年文绍有很多经典战役,最出名的一次带队,发生在中学三年级,铁路边。凭着他的指挥,我们十个外强中干的寸头少年追着二十几个长发青年打。
因为在动手前,文绍在臂上拉出一道口子,用沾血的刀指着对方老大:“你的命,是我的。”
现在,虽然文绍早已从良,但以他做事的魄力,真要害一个人还是太简单了。
所以,在那种情况下,文绍的第一反应并没有想到逃跑,而是反击。
因为这一刀简直莫名其妙,这种我要你命的架势,是小偷吗?不,这就是他娘的一土匪!
可你凶错人了,比横是吧?来,看看谁横!
当下他就恢复冷静,扫视周围,四周是围观的人和摊位。他一看,心里立马有了一个想法。当然,那小偷完全不知道这些,整个人已经疯了。也不知是多大的仇,吼着叫着扑上来,根本不给文绍反应的机会,上去刀子朝着文绍一阵乱插,一刀接一刀,刀刀是杀手。
文绍没想到那家伙这么极端,被逼着不断后退躲避,一次次勉强的躲过对方的攻击。
那刀就一直就贴着他的脸晃。但文绍毕竟没练过,没有任何有效的反击手段,只能一个劲的退。退到后来几乎已经是倒退着跑了,可就在他几乎就要真跑起来的时候,突然背撞一个摊位,停下来,退无可退。
而面前,那双血红的眼扑了上来!
文绍完蛋了?
不,恰恰相反,虽然稍有出入,但依然在他的计划中!
这次,看着扬起的刀,文绍没有躲避,眼里凶光一闪,反而迎上去,伸手一把接住小偷拿刀的腕。
“你是不是把我当移动沙包了。”文绍看着那双血眼,冷冷道,“这可不好。”
对方没理他,咬着牙瞪着眼,仿佛恨不得撕碎他,那家伙的手在不断加力。
他的手往上抬,而小偷死命的将刀往下压。这样一来,两人就较上了劲。
文绍体质向来不错,人虽削瘦,力量却不含糊。同龄人里他的身体素质算是好的了。
但这次他却计算错误,那小偷不知是干什么的,手上全是肌肉,力量比他大了好几个层次,而且两人的用力方式也让他十分吃亏。很快,文绍只能用两只手去接,但那小偷也不傻,也用了两只手。
力量对比下,文绍开始溃败,被压得后仰,刀尖朝脸逼近,这架势,用不了多久,刀子就会戳到他的鼻子。“我靠,劲还挺大。”文绍嘴上轻松道,手却开始发软了。这计划与现实永远不同!
这个时候,周围的群众也有了动静。一些刚聚过来的人还有些莫名其妙,但看两人这姿势,显然小偷是歹徒。
于是个别勇敢的热心群众挺身而出,趁他们僵持在那,从一旁偷偷摸上前,想制服那小偷。然而刚靠上去,那小偷竟回头一瞪,露出威胁的眼神,这下没办法,那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退了。
文绍看着就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自己最可靠。这时他的两手已经软的不行了,这样拖下去迟早要完蛋。
他决定采取措施。
于是他深吸口气,喂了一声,小偷转过头。文绍就笑:“知道为什么我的手发软么。”
对方没反应,但眼里的恨意更浓了。刀子被用力一压,直接戳着文绍的鼻尖。
“我搓。”文绍皱眉骂了一句,怒目看着眼前那张狰狞的脸,突然手一发力,将刀抬起,同时靠着摊位膝盖用力,将小偷顶出去,“因为你丫该刷牙了!”
小偷退后半步,还想上前,直接被接下来的一脚踹退。
就在这一秒,文绍快速转身,一把抄起摊位砧板上那把巨大的杀猪刀。
这不是偶然。
以前打过架的人肯定知道,打架最忌讳的,就是在五金店门口或是卖铁具的地方动手。
因为这些店就是一个固定的武器库,弱势的人被逼急了肯定会抄起店里的家伙自卫,这么一来,也许一个刚才还手无寸铁的人,下一刻就会手拿两把西瓜刀。
文绍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这里虽然不是五金店,但异曲同工,菜市场从不缺好刀。
所以文绍一开始就是有意识的朝这个摊位靠近,为的就是拿到武器。就在踹开小偷的那一秒,文绍成功拿到了家伙,回头,映入眼里的是小偷疯狂的脸,及一道横扫而来的寒光。
就文绍手里翻转,大吼一声,将刀一挥。
两光相撞,杀猪刀直接砍中小偷手腕,匕首瞬间甩飞,在地上弹了几下,滑出好远。
而小偷捂住右手,发出极其凄厉的惨叫,随着膝盖渐软,竟跪在了地上。
也不知是有多疼,跪倒之后整个人还无法静下,直接往旁边一倒,躺在地上,夹着手不断的翻滚哀嚎。
文绍看着翻滚的小偷,脑袋还在随着心跳一下下变大。
太惊险了!刚才那情况,险些就要丢命!特别是躲刀子那几秒,这是在跟阎王爷跳贴面舞!以后不能再随着性子来了,该跑就跑,斗脾气装英雄实在是太作死。
同时他也奇怪,这小偷什么情况,什么深仇大恨,光天化日的竟想干掉自己。
正疑惑,心都还没来得及放下,突然一正气昂然的声音喝到:“你干什么?!放下刀!”是从人群里传来的。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那个方向。就见那里让开一条路,一个拎着白菜豆腐和青葱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那人虽已中年,但眼里全是正气,腰板也十分挺直,浑身散发出一种逼人的威压。显然不是老兵就是警察。
老大,是不是刚来不懂情节,看我拿刀就以为我是歹徒,想上来秀两手啊?
文绍看那家伙的样子,郁闷又好笑,心里嘀咕了一句。
和中年人对上眼,两个人都直直看着对方。
就在这时,人群的另一边出现了动静。
一队人叫叫嚷嚷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身上是菜市场保安的制服。
这些保安个个拿着警棍,从人群中出来后,迅速呈半圆状围住文绍,慢慢靠拢,样子十分警惕。其中一个还十分慌张的上前拖回了地上的小偷。我靠,一个人来晚不知道情况就算了,这队人又是怎么回事?
文绍更加纳闷,看着几个紧张得脸部肌肉乱颤的保安,感觉挺好玩。
而从保安的空隙里,他看到那个中年人还在看着自己,似乎是看到保安来了,感觉不用亲自出手,便转头退到了人群中。
文绍收回目光,就想和保安们解释。
刚张嘴,还没说话,就在他以为这个误会已经离谱得不能再离谱的时候,人群再次出现骚动,有人就说:“警察来了。”
听到这话,面前的保安明显松了口气。很快,几名警察从人群之中冲了出来,保安迅速退开。
警察立即围上,其中带头那个满面红光的中年警察一下拔出手枪,瞄准文绍,喷着口水大叫:“警察,别动!”说完两边的协警就扭起文绍往外推。文绍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一想就怒了,你他么的来晚就算了,还冤枉好人,我去你二大爷的。
想着挣开两人,怒目道:“你看清楚好吗,这人是个小偷,他偷了一个婆婆的钱,我去抢,他就用刀来捅我,你问周围的人,很多人都看见了。”说着露出鲜血淋漓的肩膀,“这是他砍的。我砍他是在正当自卫,而且我用的是刀背,不信你看。”
那油光满面的警察看了看文绍的肩,又看了看一旁被扣着的小偷。
那小偷捂着手,但不见血,他一下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但文绍这番话有训导的意味,让他刚才的光辉英雄形象受了损,他有些下不了台,于是敷衍道:“这,这事一时弄不清楚,一切回局里再说。”说着打手势,想让协警把文绍带下去。
两个协警上前,却被文绍瞪退,文绍就看着那油光满面的警察道:“那你得先解开我的手铐,我不应该受到罪犯的待遇。”
那警察就“啧”了一声,不高兴道:“你妈你存心找茬是吧?走走走,带回去。”
两边的人上前想押走文绍,文绍却不干了,一听“你妈”两个字,整个人火气就直冒。一下挣脱,瞪着那油光满面的警察冷冷道:“你妈。”那满面油光的警察似乎认识这声音,一下愣住,拳头都已经贴在了文绍的脸上。
所有人都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就见那边的人群让出一条路,刚才那个拎着白菜豆腐和青葱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旁边跟着那位婆婆。
“小李,怎么回事?”那中年人喊了一声,走过来,看了文绍一眼,转头问那油光满面的警察。
被称作小李的警察一下就面露尴尬,放下手,没底气道:“何队,这家伙打架斗殴,骂人,还袭警。”
文绍心说你丫能在多编点吗。冷哼一声,道:“我说你真不配当警察,一张嘴就只会喷粪。”
那小李眼里全是火,但他似乎很怕何警官,咬着牙居然没发作。
何警官看了看文绍,就笑笑,对文绍两边的协警招手:“把小伙子的手铐打开,这位婆婆是当事人,跟我说过情况了。小伙子说得没错,你们弄错了情况,他是见义勇为的英雄,不是歹徒,你们差点冤枉了好人。”
说着看向文绍,“小伙子,他们处理不周,多有得罪,我替他们给你赔不是了。因为这种反制服的情况比较少见,他们弄错也是情有可原,像刚才我不知道情况的时候也没能分清楚。年轻人肩膀宽,你多担当担当,好吧?现在这儿人也多,我们先回局里再说,也好谈谈你的英雄事迹,如何?”这何警官说话十分客气,看起来也是绝对的正直,让人心里舒坦多了。
文绍其实挺敬佩警察的。毕竟是战斗在一线的战士,警察的幸苦和危险怕是很难有人真正清楚,但想象一下社会上的那些恶人,那些毒贩和军火商,个个都是亡命之徒,这份职业的危险和神圣便可现出一二。
只是那油光满面的家伙太不是东西,一脸嚣张,简直就是穿着警服的城管,所以文绍才闹出这么一个事。现在看到真有警察气质的人出现,他心里的火气也立即消了大半。
看协警也已经打开手铐,他也十分配合,点了点头,同意先回警局。
何警官就点头,转头看了那小李一眼,道:“说过多少次了,别这么急躁,你这毛病必须得改。”说完也不等对方回话,招呼了文绍一声便往外走。
文绍再次不屑的看了看那油光满面的警察,鄙视了一眼,跟上去。
正要离开,刚到人群的缺口,文绍突然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感觉。
背上似乎有些难受,他停下来,转过头,对面是一双充满仇恨的眼。
是那个小偷,被人扣着,正静静的看着自己。刚才眼里的疯狂和怒意已经不见了,取得代之的是阴冷的恨意和杀机,文绍被盯着,感觉背上更难受了。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那小偷刚才近乎疯狂的反应,原因恐怕不简单。
可自己这几年过得风平浪静,没惹任何人,这人的反应怎么回事?小学被自己揍过?出了菜市场,前面就是几辆警车,何警官看了看文绍的肩,就跟其他警员吩咐道:“你们先回局里去吧,我带小伙子去看看医生。”
文绍忙说不用,但何警官还是领着他坐上了另一辆车,朝他说的一个地方出发。
“去医院太难等了,而且医生态度很差,大病不敢说,但是这种小伤小病,诊所的服务要比医院好得多。而且这家诊所的医生我认识,医术很好,你放心。”车上何警官对文绍道。
文绍点头,其实他不想去医院也不是因为难等之类的,时间他到是有一大把,但他的钱包却没什么钞票。
自从最初的起步资金被消耗殆尽,他和伍胜就一直在研究新的创业方向。现在一日三餐都是伍胜在包,他身上的毛爷爷加起来不过能换几包烟,而且还是最劣质的那种。
所以医院倒是要去,但得等伍胜这款来付账。
不过既然已经出发,也不可能说我没钱我不去了,那脸就真是丢到家了。所以他没吭声,但心里已经在为自己的钱包默哀了。
何警官看他表情沉重,以为他还在思考刚才的事,就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担心了,已经没事了。”说着转了转话题,“小伙子很勇敢嘛,怎么,看到对方露刀子就不怕?”
“怕。当然怕。”文绍直言道,“要知道他会用刀我就不会制止他了。”想起刚才的事,文绍还是十分郁闷,那小偷的仇恨值也太高了,说干就干,一点缓冲也没有,真不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嗯,说得对,见义勇为也是要建立在自身安全有保障的前提下,否则就只能说是有勇无谋的莽夫。”李警官笑道,“不过,刚才听婆婆说,那小偷的反应好像不太对劲啊,似乎下的都是杀手,是吗?”下了车,这里是一条略显萧条的街,地上有许多落叶,周围却没什么人。他们就停在诊所门前,文绍抬头看了看诊所的招牌,是裱着的手写的草书:张氏诊所。白纸黑字十分简洁。
走进去,不由有些惊讶。整个诊所十分特别,装修风格是很温暖的家居风,看起来一点诊所的痕迹也没有,倒像是某个朋友的家里。
这样的屋子让人的心情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一个和文绍同龄的年轻人正坐在一个根雕茶几边喝茶。看到何警官和文绍进来,也不说话,只是对着两人浅浅一笑,朝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的动作。
两人坐下,年轻人就给他们倒茶。何警官接过来一闻,很享受的抿了一口,就道:“很正的本地茶,苦丁吧,先苦后甜,香气浓。怎么,最近研究我们这边地区的了?”
年轻人就笑:“还是你厉害,今天早上来了一个人,喝了一口,非说是铁观音,我解释了半天他都不信。”
“不懂装懂嘛,总要出点洋相才好。对了,给这小兄弟看看,勇斗歹徒的时候弄的。”
文绍把衣服脱下来,那年轻人就伸头来看。伤口处鲜血糊得到处都是,肩膀也没什么肉,肉一翻,感觉都可以看到骨头。
那年轻人盯着文绍的伤口看了一会,就道:“伤口不深,但挺长,动刀的人估计下了死力,要不一刀不会拉这么远,但应该没伤到骨头,得缝个八针左右。”说完摇头,继续道:“可惜我这没麻药了,估计你们得去医院。”
何警官一听,就叹气:“那没办法了,估计又得说是警察才不会乱开药。”
年轻人听了,就浅笑:“没事,外伤用不了多少。”
“唉,也是,希望人不多。那你继续,我们走了。”何警官说着站起来。可就在这时,一边的文绍突然道:“不用了,就在这吧,小伤而已,不用那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