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八七章 风林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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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道:“这女人没有回去,城寨里的人自然知道我们使诈,下一步他们会在城寨内坚守不出。”
荆越紧张地问道:“大人,那怎生是好?”
“如今手头上能用来攻城的器械太少,或者可以说几近于无,火炮由于对方居高临下,可以用弓箭覆盖射击,一时间也派不上大用场,那干脆……用火攻吧!”
沈溪眉头一紧,就着亲卫利用岛上树木制作的木桌,拿出笔墨纸砚,在海图上写下几个字。
沈溪的话音落下,在场包括荆越、张林、马九等人都面面相觑,但凡见过那土堡的,都知道这种堡垒多为砖土结构,外层是包砖或者条石,内层是夯土,跟普通的城墙一样,要实行火攻,只能把可燃物从箭孔或者是越过城墙抛射进去,这二者难度都不小,就算把可燃物丢进去,并不代表里面可以烧起来。
张林犹豫一下,问道:“沈大人,火攻成功的机会很渺茫,您看是否另谋它策?”
沈溪抬起头来,见中军大帐内所有人都在打量自己,当即摆手:“或许我的说法不太精确,用的不是火攻,而是烟攻。这几天海上西北风大起,我们便在城墙外围的西北区域布置大量柴草堆,其余各处也做好准备,盯紧风向,顺风时燃起柴草……记得湿一些,容易起烟。”
众人一听,这招似乎不错,里面的盗匪不是当缩头乌龟吗?你的外壳打不碎,烧不烂,但可以用烟熏死你们。
当天下午,沈溪命人到岛上各处搜罗柴火,同时趁机找寻,看看是否有隐藏的船只和通往土堡的密道。
晚上戌时刚过,放火开始,岛屿西北角上百堆柴禾堆同时点燃,隆重的烟雾在西北风吹拂下,向土堡方向弥漫过去。
与此同时,城墙外围三四百米外各处的篝火引燃,把城池照得透亮,里面的人以为官军要发起攻击,提心吊胆,不敢出来查探究竟,没过多久,呛人的烟雾就把整座城池掩埋。
趁着城墙上的匪寇咳嗽不断惊慌失措的时候,躲藏在四周林子的里的官兵迅速冲了出来,向土堡周围扔干燥的树木枯枝和杂草,然后把浸润了桐油的火把扔上去,很快城墙边被大火包围。
岛上一两百年没有人烟,别的不多,树木和柴草多的是,又时值秋冬季节,天干物燥林木非常容易引燃,大火一烧起来,连官军自己都无法控制,烟雾熏天,最后放火的官兵不得不撤得远一些。
逃开后的第一时间,他们便采用沈溪教授的方法,用布浸染淡水蒙住口鼻,呛人的气味才稍微减轻些。
此时,笼罩在烟雾中的城墙上,能见度减低到了最低点,弓弩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发挥作用。马九率领“特攻队”,将六门佛郎机炮运到土堡外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开始往土堡方向发射火炮。
土堡城墙就算高的地方也不过十米,而且没有顶棚,沈溪教给马九一些关于仰角和发射角度的问题,调整炮口,朝里面各个方向均发射几轮炮弹,里面的匪寇既要承受烟熏火燎,头顶上又不断有炮弹落下,感觉发自内心的恐惧。
开战不到半个时辰,土堡内已经乱成一锅粥,沈溪之前研究了好长时间的炸药包抛射器,这会儿也派上用场。
一群官兵趁乱来到土堡外十多米远的地方,以盾牌和树丛作为掩护,开始在地上挖坑。
等坑挖好后,之前一直作为秘密武器的大铁桶这会儿终于派上用场,将桶口面对土堡方向,再用沙土埋好,甚至用大石头夯紧,这是为了防止炸膛,周围沙土可以有效减少爆炸的冲击力。
随后,由沈溪所设计的“扁平炮弹”,也是外壳重重包裹,里面填装大量火药和金属碎片,将其塞进铁桶中,再把抛射器发射引线点燃,负责点火的士兵赶紧撤离,找地方躲藏。
只听“砰”地一声,那“大爆竹”裹挟巨大的气流,从桶口喷射而出,朝土堡上空飞了过去,刚越过城墙,就听“轰”地一声炸响,炸药包直接就在土堡上空爆炸开来。
这响声惊天动地,巨大的震荡波,将城墙内外的植物推得刷刷作响,墙外的官军虽然用棉花塞住了耳朵,在这响动前也不由身体发紧……这东西要是落在自己头上,可真够喝一壶的。
沈溪作为指挥官,坐镇岛西的营地。
朱鸿从第一线赶回岸边,把最新的消息告之沈溪,他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看向沈溪的眼神多了几分恭敬和崇拜,嘴里道:“大人,前方战事一切顺利,在一连串打击下,城寨里的匪寇已经懵了,破城就在眼前……我就是有一点不明白,为何不等白天再攻打?”
沈溪摇头:“若是白天攻打,敌人看清楚我方虚实,伤亡少不了!”
朱鸿虽然有股子狠劲,但他毕竟没太多见识,跟他妹妹一样脑子不够用,沈溪说什么根本听不懂。
岛屿中央的战事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烟熏火燎,再加上佛郎机炮和“无良心炮”,多方打击下,这会儿城寨里的匪寇生不如死,正被烟雾呛得找不到北,就见身旁的人不时被落下的炮弹炸死炸飞,许多同伴支离破碎,捂着残值断臂在那儿惨嚎。
而原本城头上负责守城的匪寇,在“无良心炮”的直接打击下,大多数内脏被震碎,口鼻喷血而死,剩下的则晕头晕脑,纷纷跳下城墙,侥幸没摔死的就像没头的苍蝇一般乱跑乱撞。
逃跑仿佛传染病,一旦有人带头,剩下的人就不愿意留下来当枉死鬼。
开战一个多时辰后,土堡东侧唯一那座城门便从里面打开,随着梯子放下,残留的盗匪从里面鱼贯而出,因为围攻用的是围三阕一,使得土匪都往城门汇聚,出去后黑灯瞎火,他们自以为能逃到海边,然后用藏在海边洞穴或者草丛中的小船离开硇洲岛。
但他们却不知道,沈溪老早就派了大批人设伏,路上还有各种绊马索和陷阱,就好像捉野兽一样,这些盗匪逃出来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被当场斩杀,要么被生擒。
夜色深沉,随着土堡内的盗匪大规模外逃,主战场从土堡周围变成硇洲岛东侧,到处都能见到火光,时时刻刻都有拼杀声传来,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岛上才逐渐安静下来。
这会儿城堡四周的柴禾堆已经扑灭,官军顺利攻进土堡内,将里面残留的伤病员或者是老弱妇孺抓了出来,再就是马九组织人手,将里面贮存的金银财宝和粮食物资等运回海边。
沈溪一直没睡,到黎明时,他站在硇洲岛西北岸边的一块岩石上,眺望岛上中心地带。
荆越等人相继回来,带回最新信息,从方方面面的情况看,这次战果无比辉煌。
荆越笑道:“大人,您可真是神机妙算,在先后遭遇烟攻、火攻以及火炮打击后,里面的盗匪果然从城门处外逃,这一路上兄弟们就好似在捡功劳一样,来一个剁一个,太轻松写意了……嘿嘿,让他们守着山寨当缩头的乌龟王八,这回傻眼了吧!”
沈溪有些困倦:“把战果清点好,我回帐休息,等午后论功请赏!”
荆越一听瞪大眼睛,问道:“大人,这就论功请赏?”
沈溪点头:“只是论功,一时无法加官进爵,把功劳记下来回广州府后再说,不过缴获的财货,可以按照一定比率先赏赐下去。”
荆越眉开眼笑:“大人说的是,这打仗,不就为了财货和女人?大人不许我们碰女人,就只能贪财了,话说……这硇洲岛城寨内财货可不少,弟兄们看了都眼红,里面光是银锞子就有上万两之巨,碎银子和铜板更多……”
既然硇洲岛的匪寇拥有如此坚固的城寨,那就经营不止三年五载,很可能是十几年甚至是一两代人,这些盗匪跟雷州府的同道都有联系,可能还有秘密渠道跟人做货物和人口买卖,有这么大的收获不足为奇。
沈溪没等回帐篷休息,朱鸿已带着人回来,这次押解的却是岛上的妇孺。
之前攻打山寨,盗匪中的成年男丁要么身死,要么逃走,少有坐以待毙的,而官兵在黑灯瞎火下要抓俘虏不容易,基本是见一个砍一个。
一场战事下来,盗匪中的男丁几乎被一网打尽,少数活口,可能也被人斩了脑袋分功劳。
在军功的厘算中,或者的俘虏计算功劳肯定要比一颗盗匪首级高,但就怕最后算军功,把俘虏算到别人头上,或者是最后考证那俘虏其实只是奴隶。
现在把人砍了,没人证实身份,功劳全都是自己的,省去不少麻烦。
沈溪尽管对这种杀俘的事情非常厌恶,但不得不承认,这就是这时代军户的脾性,要改变非朝夕可成,自己这个三省督抚在地方干不了几年,人走政熄,没必要费那心神练兵,只能听之任之,只要他们别对妇孺动手就好。
要培养一支军纪严明的军队,需要倾注巨大的心力,沈溪自问没法做到同吃同睡同甘共苦,所以练兵这种事情,等以后身体定型了再说。
在目前的情况下,利益比威严更有效,只能充分利用人的贪婪,而不是对权势的惧怕。贪婪是永远的,惧怕只是一时的,孰轻孰重,沈溪分得清楚。
“大人。”
马九不知何时来到沈溪身边,他跟朱鸿一样,由于烟熏火燎加上熬夜,眼睛呈赤红色。
一宿忙碌,把盗匪杀得片甲不留,看似牢不可破的堡垒轻松便攻陷,既有成就感,又对功劳和赏赐充满期待,正是豪情满怀的时候。
沈溪笑着点头:“做的好,先去把战利品清点清楚,再分开审问俘虏,看看这伙人的来历,查明他们有无隐匿的财物。行百里者半九十,切不可懈怠,务必克奏肤功!”
马九领命:“大人,您先去歇着,我们一定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朱兄弟,走!”
经此一战,马九对朱鸿亲热不少,除了因之前战场上通力合作外,也是因属于同一个派系需要一致对外。
如今军中分为两派,其中一派是自三省抽调的卫所官兵,另一派则由督抚衙门和车马帮弟兄组成,马九和朱鸿正是后者中较有影响力的人物。
对于有军职的人来说,战后厘定军功非常容易,照章办事即可,但对于马九和朱鸿他们来说,赏赐需要沈溪首肯,就算沈溪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也不能破坏规矩,将他们提调为军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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