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9章 相聚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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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溪对朱琴并不感冒,因为他根本无心牵扯一个跟权谋政治有关的女人。
没错,他自认很喜欢美女,却也知道把握分寸,至少朱琴的美貌以及他对朱琴的欣赏程度,远未到让他为了这个女人忘乎所以甚至违背原则的地步。
从朱晖府宅出来时,精神状况还算不错,虽然已是上更时分,但他却没有打算就此回家,此时他心中还有别的牵挂,比如说刚收在身边不久却因为对鞑靼的战争不得不暂时分开的马怜。
当然沈溪更关心惠娘和李衿,但此时二女并不在京城,而是被他安置在了京城附近的通州,把荒废已久的商会事务理顺。
沈溪入保国公府前就把朱鸿等亲随打发回府了,只有几名隶属于情报系统的随从以及轿夫等候在外面。沈溪上轿后,先去了城中一处情报站,然后换上一批侍卫,换乘马车去了马怜的住处。
半路上沈溪稍微有些困倦,不由诧异起来:“莫不是喝了几杯酒的缘故,居然会犯困?之前为何浑然不觉得?”
因为朱晖的酒他前后只喝了五六杯,基本被他倒入袖子的水囊中,所以并不觉得喝多了,如此一来这种现象就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朱晖在酒水中添加了额外的东西,倒也并非一定对他不利,沈溪清楚,现在京城内勋贵生活奢靡,宴请时在酒水中增加一些助兴的药物极有可能。
“保国公的府宅,看来以后不能再去了。”
沈溪有些后悔去朱府,不过既然已经去过,事后才发现有问题,也只能忍耐。
到了马怜府宅,沈溪的精神终于好转了些,对于这种精神方面的变化,沈溪稍微有些不适应,他一向以意志力坚强而著称,现在却因为那些不明所以的药物,令精神出现反复,让沈溪觉得很不自在。
“夫人,老爷来了!”
马怜没有早睡的习惯,这会儿正在书房看书,乃是她差遣下人去外面书市购买的说本,比如说眼下正在看的《红楼梦》,马怜看过几遍依然爱不释手。
马怜平时没什么事情,如同养在笼中的金丝雀,除了跟自己的嫂子见面外,接触不到其他人,而她从不主动往外走,因为她慢慢已经习惯这种守在家中等男人回来的生活,至少不用担心什么,生活无忧无虑。
沈溪派人送来不少东西,让她可以衣食饭饱之余,还可以满足精神方面的需求,比如琴棋书画等,此外金银珠宝等物更是一概不缺。
这种生活,放在以前她是梦寐以求,只是在亲身经历后才发现,其实这种生活未必是她想要的,只不过暂时没有更期待的东西罢了。
人一旦没有了欲望,也就不觉得如同囚笼一样的生活有多不自在,只会认为笼子里和笼子外一个样。
马怜听到丫鬟的禀告,赶紧从书房出来。
外面刮着北风,天气很冷,她缩了缩脖子,只见一个穿着厚重衣衫的男人从对面走了过来,等她在丫鬟提着的灯笼微光照耀下看清楚来者的相貌,脸上立即露出惊喜的笑容,却又马上敛去,聘婷上前行礼:“大人,您回来了?”
跟丫鬟对沈溪的称呼不同,马怜喜欢把沈溪叫做“大人”,这是跟她阶级不相匹配的称呼。她素来要强,别的时候她都很喜欢那种自由平等无拘无束的感觉,但在沈溪面前她却喜欢把自己置于崇拜和仰视的地位,如此才心安理得。
沈溪点了点头:“外面寒冷,进屋说话吧。”
“好。”
马怜想上前搀扶沈溪,却发现自己身子单薄,沈溪似乎比之前又魁梧了些,或者说比她印象中更为威武,她若是上前的话更像是小鸟依人,略微迟疑,马怜主动让开路,如此一来沈溪便走在了前面,她紧随其后一起进了屋子,瞬间一股暖意袭来,让人觉得还是留在屋子里好过些。
“大人快坐,您来之前也没跟奴打声招呼,奴未曾着手准备……来人,快给大人准备热茶。”
马怜稍微有些拘谨,这跟她与沈溪的关系不明确关系很大,她无法界定自己在沈溪心目中占据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如何,如此一来便无法准确拿捏自己的身份以及行为举止。
沈溪并未坐下,先等马怜将他的大氅解下,然后转过身看向马怜。
突然被沈溪直视,马怜多少有些羞赧,她这种羞涩跟之前沈溪见到的朱琴的表现不同,哪怕同样是羞喜交加,马怜脸上涌现的是一种幸福,而朱琴的神色斧凿痕迹太过浓重,或许旁人不会留意,但沈溪习惯观人于微。
马怜问道:“大人几时回京的?之前只是听说大人要回来,却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
“昨日进的城。”
沈溪道,“回来后处理了一些事,今日得暇过来看看,你这里可还安好?”
虽然沈溪语气中没有太多感情色彩,不过既然主动问候,马怜立即生出一种温馨的感觉,她要的也仅仅是沈溪的在乎。至于沈溪是否爱她,这对一个外室来说太过奢侈,不是以她身份可以想的问题,所以马怜此时心中异常踏实。
马怜回道:“一切都好,太平无事,奴在京城从来不出院门,之前只是嫂子来过两趟,跟奴说了一些外面的事情,得知大人领兵打了大胜仗,战功赫赫,连家兄也跟着沾光,家嫂说是奴给马家带来的好运,奴很开心,一直等大人从西北回来,好好伺候大人。”
说话间,马怜偷偷抬头看沈溪,似乎想知道沈溪是什么反应,却发现沈溪一直站在那儿盯着自己看,越发羞赧,这下连头都不好意思抬了,螓首微颔,手足无措,一举一动都带着别样的风姿,让沈溪觉得眼前的女孩的确是那种可以让人为之疯狂的女人。
“我这不来了吗?”
沈溪说着,直接一把握住马怜的小手,马怜娇躯稍微颤动一下,随即一双柔荑被沈溪抓稳,她面颊滚烫,更显羞涩。
沈溪的手显得有些冰凉,毕竟刚从外面进来,而马怜一直在有暖炉的房间里所以根本不觉得寒冷,但此时并不觉得沈溪的手冷,因为她心中的温暖实在难以言喻。
“大人。”
马怜依旧很羞涩,不过此时也开始尝试表达心中的想法,问道,“大人今夜要走吗?”
沈溪笑了笑,说道:“半个时辰前在一个朋友家里做客,有些不适应那里的气氛,席间没吃多少东西,此时腹中有些饥饿,便到你这里来吃些东西,今晚就在你这儿留宿……是否会不方便?”
马怜摇摇头道:“没有,奴很方便,奴会好好伺候大人。”
这次马怜又鼓起勇气抬起头,当她跟沈溪对视时,脸上带着一种小女儿家的执着,那是一种勇于去追求幸福的坚持。
“那只能说麻烦你了。”
沈溪道,“来来,先坐下来,许久不见,看看是否还如之前那般可人。”说话间,沈溪已拉着马怜在桌前坐下。
当马怜坐到沈溪腿上后,面色窘迫:“大人,还是先等奴将事情安排好,不然等下大人吃什么呢?府上丫头的手艺相当一般,奴想亲自为大人下厨。”
沈溪摇头道:“不用,吩咐一声便可,不用你亲自去劳作,等丫鬟送热茶过来的时候,安排一下便是。”
说完,沈溪将马怜揽在怀中。
马怜没想过挣扎,乖乖将臻首搁在沈溪肩膀上,沈溪这边也没有做太过亲昵的举动,二人间一股温情在弥漫,沈溪顺手将面前桌子上的书本拿起来,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写的书。
马怜见到沈溪翻看她闺房中用来排解寂寞阅读的书籍,更觉羞涩,小声解释:“妾无聊时看看,籍以打发时间。不知是谁写了这么有趣的东西,总是看不够。”
沈溪笑道:“喜欢的话,我叫人多送几本过来……说起来这部书还是我以前闲暇时写的。”
“大人写的?”
马怜觉得很不可思议,问道,“大人是做大事的,有时间写这些吗?是否会耽误学业,还有平时的公事呢?”
马怜似乎是个很愿意较真儿的女孩,并不会轻易被人蒙骗,喜欢刨根问底,沈溪回道:“难道写这些,就不能成就大事吗?或许你不相信,这书会流传千古,相比起来,什么学业和公事都不算回事。”
马怜摇摇头,显然难以理解这种逻辑,不明白当初沈溪正是靠这些说本积累了大量财富,了解整个大明的商业体系,还有靠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笼络当时的东宫太子朱厚照,靠这个初步发展起自己的人脉……
等丫鬟将茶水送进来,面色通红,见到自家夫人跟老爷有亲昵举动,对她们来说有些唐突和冒失。
马怜也非常害羞,但在沈溪面前,她一点儿自己的主见都没有,一切都遵照沈溪的意思行事,让丫鬟去准备饭食。
沈溪陪着马怜说话,大致讲述了一下自己在战场上的经历,偶尔提一下马昂的表现。
马怜听得很认真,道:“大人真厉害,能领军在草原上纵横驰骋,杀得鞑子落荒而逃,成就堪比古之霍去病、李靖等名将,必将名垂千古。其实奴也希望能到草原骑马,想来应该很有意思吧?”
沈溪没想到马怜还有文青的一面,拥有这时代其他女孩少有的独立思想,追究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境界。
“有机会我会带你去看看。”
沈溪微笑着说道,“总在这院子里闷着也没什么意思,你之前不也想出去看看吗?有时间的话可以多出去走走,战争结束了,世道也会变得太平,可以去见识一些东西,比闷在家里看书有趣得多。”
马怜望着沈溪,不明白对方为何会鼓励自己离开院子,在她想来,男人都会有强烈的占有欲,最好是将女子的身心都束缚在身边才好。
不过显然沈溪比她想象中更加开明。
很快晚饭送进屋来,都是简单的菜色,如同马怜所讲,她的那些奴仆中根本没有大厨水平的人,家常菜做得相当一般,但沈溪吃起来却有种熟悉的感觉,沈溪发现菜的味道,俨然如当年吃到周氏烹饪的那些东西,还是周氏进城后,有了银子想过好生活,但水平跟不上那会儿。
后来周氏有了婢女,这种事就很少做了,沈溪能吃到的比这个好许多。
马怜本要跟沈溪一起吃,但她吃到后也觉得没甚滋味,有种难以下咽的感觉,虽然这是她平时所用食物,但依然感到一种自卑,觉得自己应该在某些方面多努力,这样才能笼络沈溪的心,但抬头看到沈溪的吃相后,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这世上最简单的饭食,还是青菜和白饭,吃起来很香。”沈溪口齿不清道,“有种家的感觉。”
马怜抿嘴一笑:“难道沈府的厨子也会烧出如此不堪的饭菜?”
沈溪笑了笑:“好或者不好,评断标准并不一样,若是我在草原上能吃到这种饭菜,可能连打仗都会不顾,一定要先享用完这样的美食再说其他的。”
马怜听了沈溪的话不由一愣,以前跟她说话的人,显然不会用辩证的思想讲道理,但沈溪却会不自觉这么做,在她这样个有一定想法的女人听来,沈溪简单的言语也那么富有哲理,总让她陷入其中,一如她看到那些说本中情节引起的震撼一样。
人跟人不同,情况也会随着境遇而改变,很多唯物主义思想在后人看来是非常普通的东西,但在这时代的人听来,却那么令人着迷。
沈溪吃过晚饭,马怜好像还在沉思着什么,沈溪问道:“你不吃的话,让丫鬟将这些撤下去吧。”
马怜微微点头,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到门口传唤丫鬟进来,等丫鬟将碗筷用木托抬下去,连桌子都擦好后,马怜又亲自去关门。
这次她刚刚将房门关好,便觉得背后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的腰给抱住了。
“大人……”
马怜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很僵硬,这是她半年来一直在想的事情,那是一种让她觉得很迷醉,无限神往的事情。
沈溪从背后抱着马怜,将头靠在她的耳边问道:“是否想过我?”
“嗯。”
马怜不知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感情,不过这只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只需要回答是或者否,她只是用简单的点头便可以答复沈溪,随即她感觉到沈溪的手有些不太规矩,心中的紧张感逐渐增加。
沈溪笑道:“我也在想你,有时候甚至在战场一线都想你在作何,当无数敌人杀奔过来的时候,我还在想刚认识你时的模样。”
简简单单的话,在马怜听来是这世间最动人的情话,因为她怎么都不敢想,沈溪居然会对自己有那么深的眷恋,她本来有一种深深的自卑感,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得到沈溪的真心,觉得自己只是一件玩物,沈溪不会跟她有精神上的交流,现在亲耳听到,她还有些不敢相信,以为沈溪是在欺骗自己,但这也足以让她心动无比,况且沈溪说的并不是假话,而是事实。
一个马怜,看起来很简单,到他身边来的方式也近乎于没有任何前缀的馈赠,但沈溪的确记住了这个有思想的女孩。
“大人。”
马怜转过身,用她含着热泪的眼睛深深凝视沈溪,很享受眼前这种跟沈溪精神上的交流,那是她以前所未经历过的。
沈溪眼前也有些朦胧,好像一切都有些不太真实,他将手落在玉人的脸上,将她香腮上豆大的泪珠擦去,微微笑道:
“或许经历多了,才知道珍惜,以前或者是将来会让你长时间忍受孤独,但我心中的确有你的位置,从来没变过。”
“嗯。”
马怜的情绪已接近崩溃,久别后突然跟情人重逢,会让她更加珍惜眼前的时间,情不自禁享受一切,这对她来说就算整个世界都毁灭了也不重要,只需沈溪的一句话,便可以让她不顾一切。
……
……
夜晚漫长,至少在马怜看来如此。
她用一种痴缠的方式感恩于沈溪,让沈溪感受到她的热情如火,也让沈溪感受到她内心的炙热。
马怜是个懂得感恩的女人,当她得到一个人给予的好,便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报答,不过当她发现其实主动权并不在身上的时候,便乐于感受沈溪对她的馈赠,这同样是一种享受。
烛火早不知何时熄灭,但一切似乎都没有停歇下来的迹象,沈溪此时也是精神抖擞。
一直很久之后,一切才归于平静,沈溪终于精疲力尽,至于马怜更是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消失,安静后,空气中仍旧一股旖旎的温暖,让人想到之前发生了什么。
“老爷……”
马怜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很动听,如同清脆的鸟鸣,在沈溪耳边是那么悦耳,比之前那声“大人”更让沈溪陶醉。
沈溪这才重新提起力气,将马怜揽在怀中,而马怜的身体似乎还在轻微颤抖,沈溪也不知她到底是为何,只能想来,要么是受凉了,又或者是心中那股激动仍旧没有消散。
“外面似乎起风了。”沈溪听着窗口传来的呼啸声,之前他还没有留意,此时似乎听觉更灵敏了些。
此时他还在感慨一件事:“一定不能再去朱晖的府上喝酒,今天好在没误事,以后可就难说不会落进陷阱中。”
马怜道:“起风就起风吧,真想跟老爷多相处一会儿。”
说话间,马怜侧目望着沈溪,一双眸子在黑夜中闪亮动人,沈溪的视线仿佛被磁铁吸引,望着她的双目,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实实在在,那是一种让人迷醉的痴迷,面对一个对自己痴迷的女子,对于男人来说也算是一种成就吧。
但沈溪心中最放不下的,始终不是马怜,当想到如今滞留城外的玉人,沈溪又不由自主轻叹口气。
“老爷怎么了?”马怜问道。
沈溪伸手轻抚马怜的鬓角,道:“想起来一些事,乃是烦心事,所以不由自主叹气,或许是经历的事情太多,心也跟着沧桑了吧。”
马怜道:“其实以老爷的年岁,根本不应该承受这些,只是老爷的成就太大,或许经历跟同龄人不同吧,至少奴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伺候好老爷……老爷会为奴遮风挡雨。”
如此动人的情话,让沈溪心中多了几分柔情,若非这会儿的确太累了,或许沈溪还会再好好补偿一下这位跟他分别大半年的玉人。
沈溪靠在暖枕上,轻叹:“未来一段时间,我都会留在京城,争取多过来看看。”
马怜道:“老爷其实不必常来,奴能照顾好自己,而且老爷留了很多人在这里照顾啊。奴其实很自在,奴现在不想出去闲逛,以免给老爷招惹祸端。只要有老爷在,哪怕这小院只有一方天地,也是一种自在的幸福,出去做什么?”
沈溪再看马怜一眼,摇头道:“或许真该带你出去走走,因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那是你在封闭的环境中看不到的光景,书本上的东西,始终只能靠幻想……不过既然你喜欢读书,我会让人多送一些过来。”
说话间,沈溪已闭上眼,似乎要休息了。
马怜望着沈溪,不想打扰沈溪睡眠,但过了一会儿,沈溪又睁开眼,让马怜多少带着不解。
“老爷?”
马怜好像个俏皮的小姑娘,望向沈溪的眸子中带了一些天真和期冀。
沈溪好像能从她的眼中看到彩虹,心里不由感慨,因为每次马怜都能带给他不同的感官体验,这是个俏皮而且生动的女孩,让沈溪觉得自己得到一块瑰宝。
沈溪微笑着望向马怜,道:“你不跟我一起入睡?”
“舍不得。”
马怜道,“想多看老爷一会儿,因为天亮后,就看不到了。”
若是换了旁的女人,说这种话定会带着伤感,但马怜却不会,她好像是珍惜眼前,没有因为来日的分别而伤感,只是为眼前的相聚而感觉欣然。
沈溪苦笑一下,叹道:“我的心态,反而不如你。”
马怜笑道:“其实老爷身边的女子多,会有很多像奴一样的女子等着老爷,她们都跟奴一样幸福,因为能等到老爷,心中就有希望,会为在一起而高兴。若是总在一起,就没有那种等待,奴或许就不珍惜了。”
沈溪道:“你的想法倒是与众不同,这或许是你跟她们不一样的地方吧。”
沈溪几乎从来不会在一个女孩子面前提到别的女子,但这次他却破了例,他知道眼前的玉人不会妒忌什么。
这不过是遵从游戏规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