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厉导的神情，秋书语就知道他没有因为自己的拒绝死心。
    清眸微转，她温柔笑问，“我们要去小乔居吃晚餐，导演要一起吗？”
    “好！”厉导爽快应下，像是晚一秒就怕她反悔的样子。
    说完才又后知后觉的看了叶成蹊一眼，语气发虚的补充道，“不会打扰你们哈……”
    秋书语亲昵的挽着叶成蹊的手臂，歪头浅笑，“当然不会。”
    于是——
    开车直奔小乔居。
    等待上菜的时候，秋书语见厉导酝酿着准备说服自己，她便选择了先发制人，“导演，或许是我刚刚拒绝的太仓促，来时的路上我又仔细考虑了一下……”
    闻言，厉导目露期待，眼神放光。
    不想，秋书语却话锋一转，“演员是一个很神圣的职业，我觉得自己这个门外汉还是不要轻易亵渎的好。”
    “……”
    闹了半天还是拒绝啊，害他白激动一场。
    眸光骤然黯淡，厉导整张脸都垮了下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这个行业里有很多不是科班出身的人，只要有天赋，一切都不是问题。”虽然失落，但厉导却没有轻易放弃。
    “可您怎么知道我有天赋呢？”
    这事儿，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从某方面来讲，后天的补救是无法掩饰先天的不足的。
    有些人就是没被老天爷赏这口饭吃，而有些人，得到的却不止是一口饭，而是一桌满汉全席。
    得意的扬起唇角，厉导大手一挥，“我看人很准的。”
    “或许……我真的要让您失望了……”秋书语婉拒，在厉导开口之前继续道，“如今今天只是拍一组照片或是宣传短片，那我一定不会拒绝，但演戏需要融入角色，调动自己所有的感情和情绪，这不是我擅长的。”
    “我可以调教……”
    厉导下意识要说他可以调教她，可忽然觉得餐桌上气氛一冷，然后就见那位叶先生冷冰冰的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就改了口，“我是说……我可以教给你……”
    “好的学生，至少要有求知欲。”秋书语委婉的暗示。
    “你、你难道不想学吗？！”
    能得到像他这样的大导演指点，这应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她居然一点都不心动，他都要自我怀疑了。
    在厉导暗戳戳的期待下，秋书语缓缓摇头。
    他看着，心里彻底凉了下来。
    唉……
    人总在幻想，
    幻想却又总是破灭；
    奇怪的是，幻想总把破灭宽恕，
    破灭却从不把幻想放过。
    而现在，厉导的幻想破灭的连渣儿都不剩了。
    “我查查这附近哪座楼最高，我去天台上吹吹风，思考一下人生。”说着，厉导默默掏出了手机，一脸的生无可恋。
    秋书语：“……”
    怎么，说服不成该以命相逼了？
    叶成蹊本来在默默用餐，这会儿听到他的话，幽幽的来了一句，“临街的投资大厦，600米。”
    顿了顿，他又说，“虽然没试过，但应该不会有什么痛苦。”
    厉导：“……”
    地方都给他选好了，是不是玩的有点大？
    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厉导避开叶成蹊的视线，继续转向秋书语哭诉，“违约金能赔到我倾家荡产，这下电影拍不成，名声也臭了，我没脸去见家人了。”
    “导演……”
    “我老婆常说天无绝人之路，守着好了，哪知天竟绝人如此。”他继续哀怨的嘟囔着，一副“任你说什么，我就是不听”的既视感。
    无奈的摇头失笑，秋书语耐心极佳的向他解释，“您误会了，其实是这样的，我也很想学习，这次进组当替身就是想多增加一些见识和见闻，但和别人拍感情戏这种事我真的做不来……”
    即使是假装，她也没想过除了叶成蹊以外的可能。
    她闻声软语的说着，让人不忍心打断，更加不好意思拒绝。
    “不瞒您说，我和我先生感情很好。”说到这的时候，她浅笑着垂首，眸中充满了暖意，“术业有专攻，我并不是专业的演员，没接受过专业的训练，所以我没办法把自己的感情投注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上，即使明知道是假的我也做不到，为了不糟蹋这个故事，所以我选择拒绝。”
    这样好的剧本，该交给真正有能力的人去演绎。
    她只是刚巧形象相符，却难以驾驭。
    不得不说，秋书语这一番话说的饭桌上的两个男人面色各异。
    一个是难以掩饰的失落，一个是不可抑制的开心。
    努力压抑上扬的唇角，叶成蹊刻意板着脸，戴着婚戒的爪子却在桌子下面轻轻握住了秋书语的手。
    哎呀……
    美呀。
    她居然爱到他这种程度，连和别人对戏都做不到，这个认知太令人感到激动了。
    激动到，他都想直接把人摁倒了。
    相对的，叶成蹊这边有多开心，厉导那边就有多神伤。
    “你说咱俩在佛经上是怎样的一种因果呢，既有缘相见却又不能为我所用，唉……劫数啊劫数……”厉导神神叨叨的低叹。
    “……”
    信的还挺多。
    “导演，我以为，艺术的意义在于它们是打倒世界与他人和自我之间的藩篱的一种手段。”所以，他不该被这些问题束缚住，“我理解的好电影就像乐器一样，必须各部分搭配和谐，而演员的诠释则是重中之重。”
    大概是没想到秋书语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厉导怔怔的望着她，原本黯淡下去的眸光再次隐隐发亮。
    “说得对、说得对，说的太对了！”他此刻激动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刚刚的叶成蹊，“我之前和另一位导演讨论，说起各国的艺术，我们一直认为，埃及人的艺术在于深蕴；波斯人的艺术在精致；法国人的艺术在细腻；意大利人的艺术在于美丽，而中国人的艺术则在于和谐。”
    目光惊奇的看着秋书语，厉导像是找到了知己，搬着椅子往她这边挪了挪，在留意到叶成蹊微寒的眼神再次凝在自己身上时，他又撅着屁股把椅子挪了回去。
    秋书语：“……”
    难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