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秦初一不想在秦钟的葬礼上再生事端，摇了摇头道：“既然他们已经收拾完了，那就这样吧。”
    “不行。”秦约并不打算就这么作罢，她一生最讨厌被规矩束缚，对方还是个嫁进门的媳妇，有什么资格拦她的路？
    “你……”罗秀敢怒而不敢言，一张脸涨得通红。
    “让她们进去吧。”
    秦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们身后，闻言，罗秀尽管再不愿意也只能放行。
    直到秦初一和秦约进了老爷子的卧室，罗秀圆睁着眼瞪秦仁，“你放她们进去，要是被她们找到证据怎么办？”
    “不会的。”秦仁成竹在胸道:“不该看的东西我都已经销毁了。”
    秦老爷子的房间弥漫着一股药味，这是常年服药沉淀下来的气味，一时间也挥散不去，秦初一一进来，眼眶不由得又湿了一阵。
    老爷子的东西都被佣人搬空了，房间空空荡荡地摆着几个家具，颇为空旷和寂寥。
    秦约没有说话，似乎是沉浸在回忆中，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一个一个家具地抚摸过去，搜寻着老爷子弥留下的一丝一毫气息。
    “小姨，这是什么？”秦初一在老爷子床头柜的夹缝中发现了几张泛黄的毛边照片，疑惑地递给了秦约。
    秦约沉默地接过照片看了一会，“这是我小时候的照片，你看。”
    秦约将照片翻过来，只见照片背面有用钢笔写的字，秦初一凝神辨别了一下，上面写的了秦约的名字以及拍摄的日期。
    原来老爷子将秦约从小到大的照片收集起来藏在夹缝里，而照片的日期在十五年前戛然而止。
    秦初一猜测秦老爷子和秦约就是在那时候断绝了父女关系。
    “小姨。”秦初一犹豫着问出口：“你究竟是为什么……”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几件冲动的糊涂事。”秦约笑容沉重，缓缓道：“既然你好奇，那我就说给你听吧。”
    “那件事情发生之前，我和老爷子的关系一直很好，可能是痛失你母亲的缘故，老爷子便把对你母亲的爱加注在我身上。那时候，几乎全b市的人都知道，秦约是秦老爷子的掌上明珠，甚至有传言娶了我就相当于成为秦氏集团的下一任继承人。”
    秦初一静静地听着，心中如波涛骇浪汹涌。那时她随秦婉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勉强维持生计，根本无暇去关心其他的事情。
    “后来就有很多贵族公子哥想与秦家结亲，老爷子也替我安排了几场相亲。”秦约摩挲着那年代久远的照片，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可是我那时已经有了男朋友，我们从相识到相爱经历了整整四年，他家境平庸，可是我依然爱他。”
    秦初一忽地想到了自己与宇文霖的初识，那时的她只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私生女，攀上宇文家的高枝于她来说无异于登天。
    “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我喜欢，老爷子就会无条件地支持我，谁知道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之后，惹得老爷子暴怒。”秦约道：“老爷子为了拆散我们两个，甚至还用了不少手段。”
    “……”
    “我偶然得知了那个男人是我大哥，也就是秦仁的大学同学，秦仁便怂恿我跟他私奔。”
    私奔！
    秦初一震惊得无以复加，可以想象，要是秦约跟那个人私奔了，秦老爷子该有多失望，多痛心。
    “我那时年轻气盛，再加上秦仁说我在外面躲个几年，然后抱个大胖小子回来，老爷子一定会接受他的。”秦约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仿佛对自己当时的愚蠢行径感到可笑。
    “所以小姨你……”秦初一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敢相信。
    秦约点了点头，笑道：“很傻吧？我当初确实就这么做了，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更加刺激的还在后头。”
    秦约轻描淡写地带过，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可秦初一明白她当时一定是很艰难才做下了这个决定。
    “之后我便……与他发生了关系。”秦约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才接着说道：“第二天，秦家收到了我的不雅照，那个男人仿佛从这个世界蒸发了，我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小姨……”
    秦初一怎么也没想过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的行为无疑于重新撬起秦约心中的疤，“对不起。”
    “傻孩子，这关你什么事。”秦约轻轻地拍了拍秦初一的肩膀，接着道：“当时秦家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住这件丑事，老爷子让人把我抓回去，狠狠地斥了我一顿。”
    “我那时脑子一冲动，就离家出走了，顺便跟老爷子断绝了关系，之后便自己一个人去了澳大利亚生活。”
    听完所有的事情，秦初一心中更乱了，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抱住了秦约。女人身上很温暖，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她跟秦约的经历谈不上相似，但同样的曲折和坎坷。
    秦约身子猛地僵住了，凝视着秦初一的目光逐渐柔和，轻声道：“初一，你是个好孩子，一定不要步小姨的后尘。”
    两个人在老爷子的卧房待了许久，出来的时候突然听到大厅一阵喧嚣，原来是宇文霖的爷爷前来吊唁了。
    宇文老爷子和秦钟素来关系不错，又差点成为亲家，宇文老爷子理所当然要来送老友的最后一程。
    “节哀。”宇文老爷子一身肃穆的黑色正装，鞠过躬上了香后，转过身对秦仁道。
    秦仁回礼，突然转过身对秦云裳喊道：“云裳，来给宇文老爷子沏茶。”
    秦云裳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秦仁是在给自己制造机会，欣喜若狂，换上一张盈盈的笑靥朝着他们走去。
    “宇文爷爷，您好，云裳知道这大吉岭红茶的另一种泡法，泡出来的茶无比甘醇，您要不要试试？”
    宇文老爷子瞥了秦云裳一眼，微微颔首算是默同，转而又问道：“初一没有回来吗？怎么不见她？”
    秦仁赔着谄媚的笑，道：“初一，她……”
    “老爷子，初一在这里呢。”秦约远远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喊了一声，把秦初一推到了宇文老爷子跟前。
    宇文老爷子上下打量着秦约，浑浊的瞳眸里闪着光，似乎是在努力地回想着什么，“你是……”
    “老爷子，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秦约啊，小的时候您还抱过我的。”秦约脸上始终带着自信的笑，不卑不亢，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哦，是秦约啊！”宇文老爷子眼睛一亮，爽朗地大笑道：“秦约回来了啊，一个人在外面辛苦了吧？”
    宇文巽从以前就很喜欢这个鬼灵精怪的女子，本来还打算让自己的儿子娶了，没想到却这一走就是十几二十年，杳无音讯。
    “我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情，谈不上辛苦。”秦约开朗又健谈，宇文老爷子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秦仁和秦云裳倏地变了脸色，秦仁朝着秦云裳使了眼色，秦云裳咬着牙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宇文爷爷，您试试我沏的这茶。”秦云裳笑意盎然地给宇文老爷子介绍道：“这是产自英国的大吉岭红……”
    “水温过高，泡出来的茶会有涩味。”宇文老爷子是研究茶道的行家，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秦云裳无疑是班门弄斧，让老爷子看了笑话。
    秦云裳的笑容僵在了唇角，尴尬地道：“宇文爷爷说得是，我重泡。”
    一番折腾下来，宇文老爷子已无心品茶，看向秦初一道：“初一，宇文霖没有陪你一起回来吗？”
    闻言，秦初一的眸色沉了沉，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遂而被一抹笑容给掩盖，“嗯，我自己回来的。”
    “这小子太不像话了。”宇文老爷子斑白的眉毛拧起，说道：“我打电话让他赶过来。”
    “不……不用了。”秦初一忙阻止老爷子的动作，她现在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宇文霖，面对一个想害死她孩子的凶手。
    秦约不动声色地瞥了秦初一一眼，笑道：“老爷子，喝茶得配茶饼，我在国外学过一点厨艺，这样吧，我给您露两手？”
    “哈哈，好，老头子我拭目以待了。”宇文老爷子被秦约逗得哈哈大笑，转移了注意力，秦初一才得以松了口气。
    谢谢你，小姨。
    秦初一用眼神传递自己的谢意，秦约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进厨房忙活去了。
    送走了宇文老爷子后，秦仁把秦云裳母女叫道一旁，没好脸色地斥责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的计划都被你们给搞砸了！”
    “秦仁，你搞清楚，这事怎么能怪我们？”罗秀不服气地道：“是你这个三妹，处处跟我们作对，她明显是站在秦初一那边的。”
    秦仁揉了揉脑袋，有些头疼，“我再想想办法。”
    送走秦约，秦仁好不容易嘚瑟这么些年，他可不想自己辛苦建立的一切又重新被秦约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