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口诛笔伐
长安城。
正值大朝会,一大早百官便来到了紫宸殿,楚易的奏折几乎是和扬州的战况第一时间送到了中书省,无论是外朝还是内廷,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朝堂内外,全都是对扬州大败的议论声,这对于对冠军候满心期望的百姓们,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一时间如日中天的冠军候,顿时成了墙倒众人推的攻击对象。
楚易在扬州擅杀官员,并越俎代庖取消海禁的消息,成为了百官攻击楚易的把柄,长乐候何忠便是此次攻击楚易的主导者。
在朝堂势力的推波助澜下,御史台谏言,要求皇帝下旨,把楚易从扬州逮捕回来问罪。
今日的大朝会,将此事推到了最高峰,楚易如果大胜一场,或许也没有这么多闲言碎语,可燕王的奏折上写着:扬州城一战,守军重创,损失将近一万。而夷族才不到一万人攻城。
并在奏折中,狠狠的参了楚易一本,说他不但目无王法,且擅离职守,才是导致此次失败的原因。
燕王的奏折,自然是楚易让他这么写的,也好让二皇子和三皇子看到他跟燕王不和,但这一奏折,却让整个朝堂对楚易掀起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口诛笔伐。
李元宗一大早,连早膳都没用过,便来到了紫宸殿,百官奏事时,他一言不发,以何忠为首的投机派,几乎把楚易贬的一无是处,说什么就不应该认命楚易为主帅,毕竟实在太年轻了,酿成如此大败,正是经验不足。
他们都忘记了,楚易被认命为扬州行军大总管,完全是李元宗一手造成,所以他们骂楚易的同时,也是在骂李元宗。
要不是李元宗如今脾气比之前好了许多,他早就拿着国玺,砸何忠的脑袋了,但他知道他不能砸,何忠之所以如此大胆,显然背后是有人的。
站在最前列的叶先武,显然是这个幕后人,李元宗发现以往对他言听计从的叶先武,竟然因为楚易开始跟他做对了。
这让李元宗心底很是恼火,把楚易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他实在搞不懂楚易到底在扬州干什么,堂堂冠军候,在草原上雄屠百万荒族,却在扬州被一万夷族打败,实在耻辱。
好似楚易一回来就没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总是给他找麻烦,燕王的奏折他自然看过,连马玄机都对楚易产生了很大的意见。
但是,无论李元宗此事有多么想把楚易碎尸万段,他都不能把楚易调回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么楚易给他打个大胜仗出来,继续让他如日中天,要么就把楚易彻底毁在扬州,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何忠一番激烈的言词后,御史台的言官纷纷谏言,李元宗登基以来,不知道杀了多少这些脑袋里装着屎的蠢货,听到他们的谏言,怒从心起。
可他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这些人都不重要,幕后的人到现在一句话都还没说过呢。
李进站在一旁,原本是不准备说话的,他开始怀疑起楚易的能力,值不值得自己耗费巨大的去拉拢他。
可是,夏侯氏的一番话,响彻在他的脑海。
等言官们跪在地上,要求皇帝罢免楚易,并抓回长安治罪,他忍不住了:“父皇,儿臣以为,冠军候在扬州所为,并无大错,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扬州乃我大唐最富庶的海疆之城,可每年税收,却还不及长安周边几州,为何?就是因为徐毅此人狼子野心,控制三州,勾结夷族,对朝廷的政令更是阴奉阳违,此人不除,征讨夷族之事,根本无从谈起。”
见到李进说话了,李秀也不落后,说道:“父皇,儿臣觉得二哥说的不错,冠军候行的是快刀斩乱麻之策,他杀的官员都是徐毅党羽,如果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不清除,即便派遣十万大军过去,恐怕也难对夷族造成影响。”
说到这里,李秀顿了顿,“至于燕王所奏,恐怕言过其实,冠军候虽擅离职守,但毕竟是安内之策,身为扬州城实际主官,有城防之利,却一战而溃,最后还把责任推到冠军候身上,实在荒唐!”
两位皇子一发话,却代表了长安城的两大势力,言官们都不说话了,连何忠也不敢公然跟两位皇子互怼。
突然,神武候叶先武走出,说道:“禀告陛下,燕王殿下虽然有推卸责任之嫌,但楚易确有擅离职守之罪,遑论他不经请示,便擅杀官员,这些官员可都是六品以上官员,至于两位殿下所言,攘外必先安内,杀了徐毅,就真的可以让三州清平?恐怕不是,杀了徐毅,三州也不过改了个姓而已,但不是姓李,而是姓楚。”
殿内顿时死寂一片,谁也没想到平日里稳重的叶先武,竟然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虽然整个朝堂都知道,除了长安外的几州,实际上朝廷的政令,根本无法传达到各地,基本上等于是被架空。
可事实归事实,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实际上这就是给了李元宗一记响亮的耳光。
李元宗也被这一耳光打醒了,可他是皇帝,他是绝不会认错的,冷道:“叶卿以为,该如何处置楚易为好?”
所有朝臣都听出了李元宗话中的怒意,但叶先武并不在意,回道:“臣以为,必须将楚易抓回长安治罪。”
李元宗不明白叶先武为什么一定要弄死楚易,但他知道这次叶先武是下了决心,他话里还有一层意思,如果陛下您下旨,你收拾不了楚易,我叶家出手帮你收拾楚易。
这要是换做之前,李元宗肯定会大喜过望,可他不喜欢叶先武这种胁迫,即便天下藩镇割据,至少在长安城,他还是皇帝,是大明宫之主,你叶家即便是圣人世家,底蕴深厚,也不能要挟我。
“侯爷要治楚易何罪?”一直不发言的杜秀夫终于开口了,他知道此刻皇帝正在气头上,便接口过来,此时正是恰到好处。
“擅杀官员,此乃罔上,擅开海禁,此乃欺君,擅离职守,导致大败,此乃失职,如此欺君罔上,无法无天之人,当治死罪!”叶先武冷道。
听到叶先武如此决心,何忠当即有了底气:“臣附议。”
一众投机派当即跟着附议,言官们也纷纷附议,两位皇子没想到叶家竟然要对付楚易,李进是不明白的,但李秀突然明白了。
他想到了刺杀燕王时,楚易被叶家人叫离,恐怕叶家在楚易身上吃了亏,所以叶先武才如此处心积虑,抓住此事要把楚易打入深渊。
别说是李秀,即便他跟李进加起来,也不敢得罪叶家,如果拉拢楚易会让他们如虎添翼,那如果叶家支持他们,那就等于稳坐皇位。
相反,他们也不敢得罪叶家,更不敢得罪叶先武。
紫宸殿形成了一股要杀楚易的大势,杜秀夫身处于风雨中,却岿然不动,说道:“若是记得不错,一年前,陛下派神武候南征神国,可侯爷却将十万神策军葬送,如此惨败,岂不更应治罪?楚易虽有败绩,可三州局势已经稳定,讨伐夷族正在眼前,诸位就这么急着把楚易抓会长安论斩,难道诸位跟徐毅也有什么瓜葛不成?还是诸位跟夷族有瓜葛!”
叶先武没想到杜秀夫竟然会拿一年前的事情来说事,顿时哑口无言,他那时可是奉了李元宗的密旨,葬送神策军的,那时候也就是为了对付楚易。
但他不能在朝堂上告诉大臣们,这是皇帝下旨,尽管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可说出来就不一样了,那就等于彻底跟李元宗撕破脸,几乎无法挽回。
何忠突然被杜秀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当即怒斥道:“杜相如此栽赃陷害,实在荒唐至极。”
“荒唐不荒唐,自有公论。”杜秀夫不屑看他,继续道,“陛下,臣以为,再给冠军候时日,出征时,冠军候曾立下军令状,如今三月之期未到,就论功过,为时尚早。”
原本李元宗心底憋了一肚子气,听到杜秀夫这么一说,顿时缓和了许多,虽然杜秀夫把之前的事情拉出来说,有损他的颜面,但此时他却是赞同杜秀夫的,因为他要让叶先武知道,他李元宗是不会受到任何人威胁的。
“杜相所言极是,虽然楚易无法无天,可三月之期不到,怎能盖棺而定。”说到这里,他扫了众人一眼,“不过,如此下去,却也不是办法,扬州政务,总要有一个人打理,这大唐江山,只能姓李!”
何忠一听,顿时浑身一冷,叶先武一言不发,因为他感觉到了皇帝的心意,这次胁迫并没有成功,反而跟皇帝产生了间隙。
魏国公丑鹿听了一会,走上前道:“臣有一策,不但可让冠军候安心征讨夷族,同样也可掣肘他的权利。”
“哦,国公请说。”李元宗对丑家,还是极为信任的,因为丑家是跟大唐的国运绑在一起的,没有大唐,也就没了丑家。
“依臣之见,可命杜东明为扬州刺史,命燕王为三州节度使,主掌三州政务,至于冠军候,安心征讨夷族即可,不得插手地方政务。”丑鹿说道。
众人一听,都是心底一跳,尤其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如果让李纯成为三州节度使,以后恐怕比李贺还难对付。
他们正要反对,只见李元宗起身,把他们堵了回去,说道:“传朕旨意,命燕王李秀为扬州节度使,兼管金州、杭州军政,杜东明为扬州刺史,从今往后,冠军候不得插手地方政务,安心征讨夷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