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安然……你这样子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我……”
    “然然！”王兰的话还没说完，奶奶已经走过来，厉声责备，“你躲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病房搭把手。”
    “嗯。”安然淡淡地看了王兰一眼，上前扶住了奶奶。
    兴许是医院里的冷气太足，王兰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由得抱住了胳膊。事后她才恍惚间明白，那种寒冷直达心底，是因为——她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安然变了，变得特别陌生，变得让人难以捉摸，变得有些难以接近，甚至……是刻薄。
    但那个时候，不容王兰多想，跟在两人的身后走进王雨所在的病房。
    病房里，多了一个人——秦风。他和安辰两人帮着护士，将王雨抬上了病床。李华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微微有些发愣。
    安然顺手拿过床边的开水瓶，转身朝水房走着。王兰犹豫了几秒，也动了动步子跟了去。
    “安然。”王兰拉住安然的胳膊，深吸一口气，将刚才还未说完的话讲了出来：“你今天真的有点过分了！你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你自己个人的猜想，不是吗？至少在我看来，大伯母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关于我姐的孩子……将他取名叫做‘凡凡’，也并非她的本意。你仔细想想，别人的孩子，她尚且能够视如己出，何况你是她的亲生女儿！退一万步说，即便你再生气，也不该在今天这样的场合甩脸色。”
    安然自顾自地打着开水，不言不语。王兰讨了个没趣，正欲转身离开。
    “你说得没错。”安然忽地开口，“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猜想，也是我心胸狭隘钻了牛角尖。所以，我不配当她的女儿。”
    “安然！”王兰失望地摇摇头，“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算了……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反正你也听不进去。”
    “拿回去。”安然将开水瓶递到王兰的手里。
    “你去哪？”王兰疑疑惑惑地接过开水瓶，皱着眉问。
    “卫生间。”
    “喂……”
    看着安然离开的背影，王兰的心突然变得冰凉。
    事实上，安然并非去上洗手间，而是拐了个弯走向医生办公室。
    “请问，45床王雨的主治医生是哪位？”她站在门口轻声问。
    “是我。你是她什么人？”靠窗而坐的一名高个子医生，转脸看着安然。
    “我是她女儿。”安然径直走到医生跟前，“您跟我说实话，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救回来的意思，是没有任何问题了是吗？”
    “救回来的意思，是把她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至于会不会很快醒过来，或者，以后会不会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些都还是未知数。”医生耐心地对安然解释着，“当然，目前来看，她能醒过来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只是失血过多，会比较虚弱。当然，如果顺利醒过来了，后续仍需做几台手术。”
    “为什么？”安然咬了咬嘴唇。
    “病人身上多处骨折，肯定是需要手术的。”医生始终不紧不慢地说着，态度很温和。
    “谢谢医生！那……”安然紧张地搓了搓双手，“我能为她做什么吗？比如，输血之类？”
    那名医生低头轻轻地笑了笑：“您是电视剧看多了吗？”
    “欸？”安然羞红了脸。
    “您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所幸的是医院里的血库充足，暂时还不必担心输血的问题。”医生笑意盈盈地开口，“作为家属，高质量的陪伴和护理，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像您母亲这种多处骨折的病人，护理时更是要多加注意。”
    “谢谢医生……”
    “我姓张。”那医生又开了口，“如果病人有任何情况，一定要随时来找我，也可以找值班医生。”
    安然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沿着医院的走廊缓缓地走着，她的眼睛渐渐变得模糊。
    “何必呢……”就在这时，王兰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把拉过安然的手，“你明明就很关心大伯母，何必说那些伤人的话，做那样难以理解的举动！”
    安然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我又不是白眼狼，怎么会不担心呢！躺在病床上的是我妈妈，甚至还不清楚能不能醒过来……但我生气也是真的，她……她对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比对我还要好……”
    “你怕是误会她了。”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安然转脸望过去，秦风正靠在墙壁上，幽幽地看着自己。
    “你又知道了？”
    “自然。”秦风笑笑，“还记得中午我对你说的话吗？王雨姐姐对我有恩。”
    “你称呼我妈妈……王雨姐姐？你！”安然瞪大了眼睛。
    “有何不妥吗？”秦风看着安然的眼睛，“我28，她36，叫姐姐应当不过分。”
    “我今天没心情跟你扯这些。”安然一皱眉，拉着王兰的手便要离开。
    “我想说的是，王雨姐姐对于我这个外人，尚且愿意拉上一把，又怎么会亏待你这个女儿呢？你对她的误解太深了。”秦风变了脸色，眼神变得犀利，“当初我们一家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在我险些跳河自杀的时候，是她劝住了我，给了我工作的机会。她对任何人的好，从来都不是带着私心的。”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她爱那个孩子，尽管那个孩子的出生，曾深深地伤害过她，但她还是选择了原谅，选择了接纳。但你怎么会误会成，她不再爱你了？她如果不爱你，又怎么会让我偷偷地帮你打听住处？又偷偷地拿钱替你租下那套房子？”
    “慢着……我有些听不明白了。”安然的眉头紧锁，“那间房子，是我朋友打听到的——是他房东妹妹家的屋子，因为将要出国，才急着出租的！怎么变成，是她替我租下的？你之所以出现在那里，难道不是因为，你是徐来的哥哥，过去赴约的吗？”
    “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吗？”秦风轻轻地摇摇头，“你才刚刚搬出去，你的朋友随后便帮你打听到了合适的房子？你当真没有怀疑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