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缘难测
山谷中,千里红和雪无踪结伴悠闲的徘徊吃着草。
朱云昭懒懒的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皇上与罗紫衫的谈话仿佛让他看到新的希望,罗紫衫的劝说和鼓励令他有了重新振作的信心,数日积压心头的忧愁烦恼在刚才的狂奔中全然释放,一时心清气爽,脸上也布满阳光。
不远处,一条小溪涓涓流淌,溪水清澈见底。罗紫衫坐在溪边的岩石上,沾湿绢帕轻轻擦洗着脸,全身皆感畅快的清凉,却弄松散了头发。索性解下发簪,望着水中出现的娇美容颜,纤手细心的梳理着如墨的发丝,她有些失神,已有好久没有这样细心的看过自己,甚至已经在逐渐淡忘,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紫衫,你为朝廷做了很多,但毕竟是女儿身,找机会脱身吧?”水中倒映出朱云昭的身影。
罗紫衫不由幽幽一息:“我已经骑虎难下,我不知如何脱身。”
“你放心,一切有我,我会找机会对父皇言明你的事,求他饶恕你,我还没有求过他。”
罗紫衫抬头看着他,美眸湿润:“可是会连累你和凌大哥,你们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会让皇上更加不信任。”
朱云昭蹲下身,伸手轻轻理着她被风吹起的秀发,看着她,故作轻松的道:“不要想那么多,不会有那么严重。紫衫,说实话,我不喜欢你受苦受累,更不想你有任何危险。当初如果知道你要考状元,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可是,你说过要我做女巡按,帮你破案子的。”
“那我说让你做太子妃你怎么不做?”
罗紫衫脸一扭,含气道:“你再说,休想我做朋友。”
“可是,我又开始做梦怎么办?你心爱的师兄成亲了,新娘子不是你。”朱云昭有意提起。
一句话刺到罗紫衫痛处,她闷闷不乐的挽起发髻插好簪子。
朱云昭戏言中带着认真道:“你不会想嫁给别人吧?也不会为那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出家当尼姑吧,对他旧情不忘那对我可不公平。”
“我当一辈子男人,做一辈子官直到死去可以吧。”罗紫衫起身,面色变得暗淡,垂下头道:“殿下,不要再提王英,我知道他不值得留在我的记忆里,但我需要时间将他忘记,也许此生,根本无法将他忘记。”
“这样更好,真情假意总要有个比较,我相信你心中不止有他,一定也有我。”朱云昭手抚她削肩,面露挚肯道:“紫衫,只要我是太子,太子妃的位置就永远为你留着,我不会再犯错,让你伤心,不会有一分的难为你。”
“殿下?”罗紫衫不由目中蕴泪,看着他,颤着声音道:“那、可以等到我恢复女儿身份的那一天么?”
朱云昭闻听,突地抓紧她,急道:“紫衫,你答应我了么,只差身份么?”
“还有,我想找到我的亲生父母,这是我进京以来的一个愿望。”
找亲生父母?朱云昭诧异。罗紫衫缓缓取出身上的玉佩,向他讲述自己的身世之谜。
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朱云昭反复看着玉佩,好久,交还罗紫衫道:“原来,你还有这么坎坷的身世。放心,我帮你找寻你的父母。他们十五年前就是朝廷的官员,今天也一定还在朝中。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件事办妥之日,就是你嫁进东宫之时,可不准反悔?”
“可是,我万一身份败露被皇上处死,或者,我的父亲非但不是朝廷官员,恰是身份低微的人,你还是要我做太子妃么?”罗紫衫不眨眼的看着他。
“这个……”朱云昭道:“如果这样,你还愿意认他为父么?”
“不是认,如果找到,就是血缘至亲,是我真真实实的生身父母,我不论如何都不会抛弃他们。”
朱云昭不禁将她揽在怀内,不无伤感的道:“你是有情有义的女孩子,你可以不分贵贱认定你的父母,我也可以不分贵贱娶你回家,既然爱你,就要给你名分,紫衫,不管你的身世如何,只有你配做我的太子妃。”
罗紫衫感慨万分,紧紧伏在他的胸前。但她明白皇室择亲讲究门第规矩极严,太后和皇上是绝对不会允许太子妃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人。即使勉强成就婚姻,朝臣面前太子该会如何难堪,而自己日后在皇宫内的生活也会水深火热如履薄冰。她是明智有远虑的女子,她宁可现在忍痛割爱,也不会过那样没有自尊的痛苦生活。想象着被斩首亦或与他离别的一刻,心竟刀剜一样,痛的雨泪横流。
傍晚,御书房中批阅奏折的皇上被太后传到慈安宫。
内殿,宫人来往穿梭,往桌案上摆放着一道道菜肴。太后端坐主位,身后站着神色有异的朱云昭。
他愣神之际,芊芊不知从何处跑出,扑到他怀里,叫着:“皇爷爷。”
皇上急忙将她抱起,亲着道:“乖孙女,皇爷爷正想你呢。”
芊芊揪起他的胡子,生气的道:“芊芊也想皇爷爷,可皇爷爷的胡子还是这么扎人,芊芊都不能亲你。”
“皇爷爷老了,当然要有胡子,又不能割掉。”
“那祖奶奶怎没有胡子,祖奶奶年岁比您还大?”
皇上看看太后,不由哈哈一笑。太后也不由笑了。
“芊芊不许胡说。”朱云昭走过来深深施礼:“儿臣参见父皇。”
“免了吧。”皇上放下芊芊,看着朱云昭有些尴尬。
“皇上,过来坐吧,今天是太子的生日,虽然不像往年那般庆祝,但一家人好歹要坐在一起吃顿饭吧。”
“是,母后。”皇上上前落座,拉过芊芊坐在自己和太后中间。
太后道:“太子也过来坐吧。皇上,知道你父子最近又不痛快,但今天是云昭生日,咱们不谈朝政,不谈别人,只像平凡人家一样叙叙亲情。不看僧面看佛面,有道是儿的生日娘的苦日,你们看在过世多年的皇后面上,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陪我这个老太婆吃顿饭吧。”
“是!皇祖母。”太子有些拘谨的在皇上对面坐下,这样一家几代人同聚的场面竟是如此陌生,十几年来应该只有在梦中,看着对面的皇上,竟有些不知所措。
“祖奶奶,我饿,可以吃了么。”芊芊抬眼瞧瞧太后。
“乖孙女,吃吧,皇爷爷给你夹这个,你爱吃的红烧鸡翅,这是清蒸鲤鱼,皇爷爷给你拨刺,可不要被鱼刺扎了。”皇上给芊芊夹着菜,尽显宠溺与关爱,芊芊乖乖的偎依着他,几乎在等着喂到嘴里。
朱云昭好像又回到很久以前,六七岁的时候,皇上何尝不是这般的宠爱自己。他不觉为之动容,起身斟满酒,举杯跪倒地上道:“云昭叩谢皇祖母与父皇多年的教诲与养育之恩,云昭自幼任性狂放,有失孝敬之道,乞求皇祖母与父皇宽恕。”
皇上见状,不由自主的一阵酸楚:“皇儿……”
“父皇,儿臣生日,母亲不在,这第一杯酒,理应敬您,是您给了云昭生命,以前云昭不懂事性情执拗,现在终于知晓父恩终身难报,父皇,儿臣不孝。”
皇上接酒杯放在桌上,双手拉起他,龙目隐隐含泪:“你母过世后,父皇对你、的确疏忽冷淡,甚至有无情之处,父皇对不起你!快起来,我们一起喝酒。”他端起酒杯,看看太后:“母后,我们同饮此杯。”
“好啊,今天我要陪你们父子一醉方休。”太后高兴异常,但毕竟酒量有限,怎会真的多饮。看着父子可以同坐、同饮,平静的说话,虽然还显得生疏,虽然彼此还有着隔膜,但毕竟各让一步使感情有了初步的转机,她深信,父子天性血肉相连,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是文章让他们父子有所改变,那个可以改变皇上和太子的文章实在不简单,他会是什么样的人?太后对朱云昭口中的文章有了极大的兴趣,有时间一定要亲自见见那个朝中最年轻最有才华最聪慧最勇敢最善良的官员—御史大夫文章,为什么这不和的父子二人对他同样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