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另一个附和道:“正是如此,否则不会连衣角也没摸到,被他一路逃到此处来。不过我听闻,官府已经向上清宗求援,若上清宗肯出手,这大盗再恶,也不足为俱。”
“当真?”先前那人面路喜色,抚掌道:“那大盗虽厉害,在江湖上却最多是个二流人物,上清宗随意派个内门弟子出来,也能把他除了。”
听得他们谈话内容,玉秀忍不住稍稍打量二人一眼,只见他们身着粗布短衣,脚踩布靴,面上有风霜之色,听其口音,不是本地人。
那两人很快拿了药走了,玉秀收回视线,心里想着刚才两人的话,只希望早早来个人,把那强盗抓了,免得再害人性命。
迎客的那个半大少年走进来,趴在柜台上,神神秘秘地对一个药童道:“刚才那两个,就是江湖人吧?”
柜台里的药童只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少说话,多做事。”
半大少年气鼓鼓地瞪着他,半晌得不到回应,自己也就泄了气。
玉秀抓了药,又去里间,详细询问了该注意的事项,又问了有哪些禁忌,一一了解清楚了,才谢过大夫,和她娘一起离开医馆。
两人再次走在大街上,心境已和之前的忐忑大不相同。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她们已经说好,夏知荷大好之前,这事先不声张,就连李大柱也不说,这些药拿回去,只说是夏知荷近来患了头风。
此次出门,还要买些日常用品回去。
母女两个来到米铺,称了十斤白面,因为临近冬至,要包汤圆,便又称了五斤糯米粉,一共是一百二十文。
又去买了两斤糖,两斤肉,夏知荷到底心里高兴,又花四十文买了一只熏兔,打算给李大柱打打牙祭。
至此,加上在医馆花去的二百文,卖绣品得来的六百文就只剩一百五十文。
夏知荷心中一盘算,拉着玉秀道:“走,今日高兴,咱们娘俩儿也去扯几尺布,过年做一身新衣裳。“
两人便来到布庄,挑了一色暗紫的,一色藕荷的两种细棉布,各扯了三尺,又花去二百文。
于是,今日出门来卖绣品,两人不但一文钱没带回家,还倒贴了五十文。
☆、第17章 结亲的心思
这日,玉秀用山上摘的山枣、买来的糯米粉和白糖,蒸了一锅红枣糯米糕。米糕香甜软糯,她知道李月梅最爱这些,就给她送了两块。
回来时看见李三儿在不远出玩耍,便招招手,把他喊来。
三儿见是自己最喜欢的玉秀姑姑,立时撇下泥巴,拍拍手,颠颠地跑过来,讨好笑道:“玉秀姑姑。”
玉秀用帕子擦他脸上的泥巴,说:“我做了一点糯米糕,你去把他们几个叫过来,记住要悄悄的,别给别人看见了。”
“好!”三儿高兴应道,小短腿迈得飞快,一下子就跑远了。
玉秀回到厨房,打湿菜刀,把米糕切成一块一块的,端到堂屋给她娘尝尝。
夏知荷捻了一块来吃,软软热热的,甜而不腻,正好入口,点头道:“不错,火候比上一次又好一些。拿两块去给你爹,他干活饿得快。”
“哎,好。”玉秀照办了。
等再次回到厨房,又挑了几块红枣最多的,装在盘子里端出去。
她来到院子外,那几个小孩已经来了,上次没出现的虎子这次也来了,只是看着还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站在他弟弟后面。
玉秀也不特意去注意他,只把米糕分了。一块米糕约有小孩手掌那么大,雪白松软的米团上面,点缀着甜滋滋的红枣肉。孩子们用两只手捧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咬,极为珍惜的模样。
玉秀看得好笑,又有些心疼。
村里大部分人没什么手艺,只靠种地维生,家境大都一般,若有一年收成好,能混个饱腹,已是十分不错了。若老天爷不赏饭,或者家里人多地少,那免不了一年到头汤汤水水,一顿干饭都难得吃上,更不要说给孩子弄些零嘴。所以她这里偶尔给他们一些吃的,就把孩子们高兴得什么似的。
玉秀又看了一圈,便挥挥手,让孩子们自己去玩,临走前又交代:“吃完了再去玩,不许边吃边玩,也不许用脏手抓东西吃,听到没有?”
“知道了,玉秀姐姐/姑姑再见!”孩子们扯着嗓子喊完,一个个嘻嘻哈哈推推嚷嚷地跑走了。
玉秀看着他们跑远了,才转身回了院子。
夏知荷坐在堂前绣花,见她进来道:“你爹昨晚忽然说想喝鱼头汤,我托人从镇上带了一板豆腐,一会儿你去你七叔公家里看看,若有新鲜的花鲢,挑那五斤左右的买一条回来。”
“好。”玉秀应了。
等太阳偏西,她拿了荷包,提着木桶,往村东头走去。
之前夏知荷说的七叔公,就是指村长。村长一家住在村东头,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地里有十几亩上好水田,院子里一座三间的正房,两座各两间的厢房,一共是七间砖瓦房。此外,后院还圈着几亩池塘,池塘里种了藕养了鱼,每到农闲,他们家或捞鱼或采藕,让李山拉到镇上或者县里去卖,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村长家的日子,虽比不上镇上富户,但在李家沟,确实算是头一份了。
玉秀来到他家门外,轻轻扣了两下院门,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脚步声,有人问道:“谁呀?”
玉秀忙说:“婶婆,我是玉秀。”
村长的婆娘陈氏拉开院门,一见玉秀,立刻眯了眼,笑道:“是玉秀呀,快进来坐、进来坐。”说着,把玉秀拉了进去。
村长家里庭院宽敞,收拾得干净整齐,此时东厢一间屋子敞着门,里面传来幼儿咿咿呀呀的儿语,西厢房前,村长二儿子李森正在劈木头。
玉秀不敢乱看,跟在陈氏后头,把来意说了。
陈氏爽快道:“家里虽没有现成的,但是你娘既然想买,我让他们去捞就是了。”说着,对李森道:“老二,你去池子里捞几条花鲢上来。”
李森点点头,放下斧子就去了。
两人刚来到堂屋坐下,陈氏的大儿媳妇柳氏便抱着小儿子进来,问:“娘,谁来了?”
玉秀忙起身说:“柳婶子好。”
柳氏这才看向玉秀,笑道:“原来是玉秀,怪不得娘这样高兴,我们家大姐儿昨日还跟我念叨呢,说我上次从你家带来的板栗酥好吃得很,她现在还想哩!”
玉秀道:“既然孩子喜欢,等我下次做了,再给婶子送来。”
柳氏笑了笑,却没回应,转而对陈氏道:“娘,小宝一直哭着要奶奶呢,您快给抱抱。”
陈氏忙接过唯一的孙子,嘴里直道:“奶奶的心肝宝贝。”
柳氏笑着抱怨道:“我看咱们小宝,对您这个奶奶可比对我这个娘还亲呢,一时三刻见不着,就要闹。”
一句话说得陈氏心里舒畅,对手中的大孙子又更疼几分。
玉秀只在一旁安静坐着,看她们逗孩子。
很快,李森提着木桶进来,放在地上,自己又出去了。
玉秀上前看了看,里面有三四条鱼,一条大的约五六斤,三条小的每条也有一二斤。一斤鱼市价五文,玉秀估摸了价钱,从荷包里掏出一串铜钱递过去,说:“天色不早,我就不叨扰婶婆了。”
陈氏将孙子递给柳氏,对玉秀摆摆手道:“不过几条鱼,还跟婶婆掏什么钱,我知道你要回去做饭,赶紧去吧。”
玉秀哪里肯,把钱放在桌子上就要走。陈氏几步就赶上去,又把钱塞回她怀里。两人推让了几翻,到底是玉秀年轻,脸皮薄,推拒不过,只得面红耳赤地收了。
陈氏看她如此难为情,便道:“上次你们家买地,你娘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我收了,你叔公因此说了我一通,今日让你带几条鱼回家,是安他的心呢。”
玉秀听了,心里稍安,又道了谢,才提着木桶离开。
柳氏见玉秀走了,又陪着陈氏说了几句,没一会儿就抱着儿子回屋。
陈氏见她走得利落,摇头叹了口气,自去厨房准备夕食。
对于玉秀,柳氏如今的想法有些微妙。
她嫁来李家沟没几年,又一向不爱出门,对外头的事不了解。自那天见了玉秀一面,心里便觉得玉秀和她小弟是良配,虽然李山说玉秀是要招赘的,可柳氏觉得,凭自家的条件,若上门提亲,李大柱一家断然不会拒绝,因此没把李山的话放在心上。
后来问了婆婆,才知道事情的始末,晓得玉秀原是童养媳,柳氏虽知玉秀是清白之身,可对她寡妇的身份还是有些介怀,觉得委屈了小弟,结亲的心思就淡了。只是她没料到,原来婆婆陈氏也曾打过与她相似的主意。
陈氏自得了柳氏这个大儿媳妇,外头说起来自然是十分风光,可关起门来过日子,滋味就不一定怎么样了。
柳氏自小是娇养大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刚来李家时,也做过几日饭,可那滋味实在不堪入口。陈氏教了几次,却无成效,这儿媳妇又不同一般人,打骂不得,最后只得自己下厨。
因此柳氏在李家,一不用下去地里,二不用出入厨房,每日只在自己屋里,绣绣花打打络子。好在她肚子争气,嫁来不久就一连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不然陈氏心里不知什么想法。
有这样一个儿媳在前头,在考虑二儿子的亲事时,陈氏自然想得更多。她不要求对方家里怎么样,只要那女孩自己老实本分,干活利索就行。
三年前李仁放话不娶玉秀时,陈氏就动了心思。她想着玉秀虽是李家的童养媳,可也是在村里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相貌俊俏不说,一双手更是灵巧得很,人又安分乖巧,配她寡言的二儿子正好。
哪知没多久,李仁就去了,玉秀倒是重情重义,要给他守寡,可这样一来,她自己就背上了寡妇的名声。陈氏再看好玉秀,也不能让自己儿子娶一个寡妇,因此把心思按下,又寻了别的女孩。
谁知二儿媳妇是个短命人,进门不到一年就暴病去了,李森成了鳏夫。这下子,陈氏又不嫌弃玉秀寡妇的身份了,心思又一次活络起来。只是碍于李大柱要招女婿的说法,才一直没把话透露出去。
柳氏却在和陈氏的谈话中知道了她的想法,心里不由警惕起来。
对于玉秀,柳氏固然知道她是不错的,这样的人若成了她弟媳妇,于她娘家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可若要与她成妯娌,柳氏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柳氏知道婆婆对她有不满,可那又如何,那些粗活,她在家时就从未碰过,出了门,也没有去碰的道理。她娘家势强,自己又有儿女傍身,不是一般村妇能比拟的,理当受公婆丈夫的敬爱,不需要做小伏低去讨好他们。
当初李森的媳妇,家里贫困,相貌平凡,嫁进来后对众人百般讨好,什么活都抢着干,可结果怎么样,在这家中的地位连她的一半都及不上。对于那个弟妹,柳氏是十分看不起的,平时连自己的厢房都不让她进。
不过她知道,玉秀与当初那个不一样。这李玉秀容貌出众,又心灵手巧,口齿伶俐,若让她进了门,两厢对比之下,公婆对自己只会越发不满。
柳氏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主意,单说玉秀这个人,她是挺喜欢的,可若要让她进门与自己争个高低,那她又不痛快了。
所以刚才见婆婆拉着玉秀进屋,她才忙抱着儿子赶过来,不让二人单独说话。
☆、第18章 再相见
一个木桶连鱼带水,约有二十斤重,玉秀提了一会儿,便觉得有点吃力,低头加快了脚步。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玉秀吓得倒退一步,差点把桶摔了,待站稳脚步抬头一看,竟是李海,她不由又退开一小步,见路上没有别人,才稍微松了口气,随之又把心提起来,看着对面的人。“是李四哥,有事吗”
李海黝黑的脸有点发红,他抓抓头,说:“我帮你提。”说着要去拿玉秀手上的木桶。
玉秀忙避开了,说:“不必了,我提得动,不劳烦四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李海却又侧走一步,挡在她面前。
玉秀抬头看着他,不说话了。
李海与她对视一眼,眼神闪躲着避开,嚅嗫着:“你……你为什么不同意……”
玉秀道:“四哥说笑了,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哪里有我们小辈同不同意的。”
李海仍在那吞吞吐吐道:“我和……她已经没来往了,当初是她……她先……”
玉秀不愿再听下去,直说道:“四哥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做饭,这就先走了。”说完不待他反应,绕过了快步离去。
李海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垂头丧气地离开。
不远处树枝后头,绕出来一个人,正是余寡妇,原本她跟着李海,打算堵他一回,不料撞见这一幕,直气得咬牙切齿,双目发赤。
不久前,李海彻底和她断了来往,她暗里堵了好几次,想要旧情复燃,都没成功,原以为这男人是真的改了性,不吃腥,现在看来,是他变了心才是!
李玉秀……一提起这个名字,余氏心里就跟万蚁啃噬般难受。听说她家里最近又置了田地,村里人都传,李大柱这下家底厚了,招女婿的门槛肯定会更高,难怪看不上李海。
余氏咬着牙关,自己求之不得的男人,她李玉秀却弃之弊履。凭什么,凭什么都是寡妇,她李玉秀的日子就比自己好?凭什么她就可以装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