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院外
“那我就有底了。”祁骜说着点头,将手中的红纸三天方在桌上一铺,然后扭过身去,向击征请砚龟。“击征大仙,请您砚龟出来我用以研磨。”
击征拽了拽自己橘黄色的运动裤,道:“我这是裤子凡品,口袋更是寻常的口袋,不是乾坤口袋,那砚龟,并不在我这里。”
丹歌此刻听得砚龟,手中的活计立马停了,暗暗将那写了字迹且蕴藏力量的存档票纸条自兜中翻出,捏在了手中,随着众人的目光一齐寻找起那砚龟来。在环视一遭没有发觉砚龟身影后,丹歌立刻问了起来,“莫不是还在你们的房间里。”
“会是吗?”击征听着丹歌的猜测,却并没有起身的意思。这让丹歌悄然皱眉,“这家伙料确切知悉砚龟不在屋中了。那么这砚龟的消失,与他必有关系。”
丹歌紧了紧手中的纸条,他料想击征让这砚龟一时消失踪影,就是为了创造契机避开众人,使他与砚龟有个单独的交代机会。而丹歌手中这纸条,也是要交代给砚龟的。他和击征要交代给砚龟的,都是防范祁骜、监控祁骜。
丹歌稍稍眯眼,“没料到击征谨慎如此,他为了在交代砚龟事情时避开祁骜,似乎是费了些心思。”
而丹歌能单从击征的一个反应知道砚龟的失踪是击征特意安排布置的,其他人例如天子子规等人,也顷刻间就懂了。便是祁骜,也感觉击征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儿,只是他并没有将这砚龟的消失联系在自己身上罢了。
众人都知道了猫腻,却都装做了浑然不知、全然不理。丹歌则表现得上心,他开口说道:“你作为砚龟的主人,你和它之间就没有些感应的么?”
击征点了点头,“是有感应的,也正因为有这感应,我才料定它并不在我们房间里啊。”击征这话稍稍解了祁骜的疑心,继而他朝外头一指,“我感觉它已经在院外了。”
“哦!”丹歌站起身来,“走,我和你看看去。”
击征却不解丹歌的意思,撇嘴道:“你去干什么?”
丹歌一挑眉,“你想那砚龟都跑到院外了,恐是想要离你而去啊,如今挽留,你自是不管用了。好在在洗砚池时,你我二人是同遇砚龟,于是你如果不灵,就换我来,它念及当日旧情,总要给我几分薄面。”
“那你跟着吧。”击征扭身朝院门走去,“我料着它或许只是散步,可不是离别。你只怕要白走一遭。”
丹歌扭身朝众人一笑,“偷个闲也是好的。”他颠儿颠儿地跟上了击征,两人绕过众人走出了院门,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众人只是莞尔一笑,就又埋头制作起天方来了,哪怕众人心中有万千思虑,却终就没有出声儿,而是将疑惑和求索糅在了纸上,埋入了心底。
在院外,丹歌击征两人转出了正门,击征就扭回身来,对丹歌道:“你也有这样不精明的时候!这砚龟是我刻意丢在这院外,就为逢个时刻避开那祁骜,对砚龟交代一番,使它对祁骜监控起来。
“我好容易得来时机,你凑什么热闹?!好在其他人都想通了其中关节,没有像你一样紧随而来,否则我可就难办了。”
“那时也不难办,只是你会蒙在鼓里罢了。”丹歌一笑,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击征,“我是趁着这时机,要送给砚龟一样保命的东西。”
击征接过纸条,缓缓展开,全然不当这东西是什么宝物。在这同一时,他口中的埋怨声未绝,“你赠送什么东西又何须避开了人,你只等我将砚龟带回……”
击征说着却是没音儿了,因为他看到了丹歌写在那纸条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其中传递给砚龟的意思和他准备传递给砚龟的意思几乎一致。击征再抬头瞧丹歌,递还了纸条,同时噘了噘嘴,叹道:“原来你早备下了这妙招,这也就是方才你所说的不难办的原因啊。
“你这纸条能以相赠保命符的形式大大方方地传递给砚龟,可谓阳谋,而不需像我这样费了周折还会引人生疑。你早有这法子,怎么不事先和我说呢?”
“早有这法子,丹歌要告诉你,也要避开了祁骜来说。你为了避开祁骜,把我折腾成这个样子,丹歌为了避开祁骜,你恐会有和我一个样儿的遭遇,而你舍得这么折腾自己么?”这声音响在击征的身后,正是砚龟。
丹歌朝声源方向看去,只见这砚龟已被击征封了行动,像是被隔墙扔出来的,它就这么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龟壳已经摔碎。这通身泥性的砚龟堪堪维持着本来的模样,却依然因为这隔墙一摔,有些面目全非的意思。
丹歌看着这受了大罪的砚龟,抿嘴偷笑,对击征道:“是呀,你可舍得如此折腾自己?而你这办法可真是够糙的,好在砚龟不是凡龟,不然早就摔死了。”
击征挠了挠头,“事在情急嘛,我也没有其他妙招,就只好如此。”他低身将砚龟从地上拿起,将之翻过了身来,稍传法力,随之砚龟整个恢复了原样,又是完好无损了。“也因为这玩意儿似乎摔不坏,我才敢大胆地扔出来啊。”
砚龟抖了抖身上的土,道:“昨夜里那祁骜在你对面儿床上细细瞧着你,似乎情愫暗生的模样,那样子,显然已经被你完全俘虏了。你还忧心他的什么背叛,他可完全凭你颐指气使,也毫无怨言。”
“你说这个我就恶心。”击征手一松,砚龟又被摔到了地上,“三年为期,若他三载内没有异心,则你归他所有。若他有异心,他死之后,你作为经他手用了三载的东西,我不杀你,但我会将你放回洗砚池中去,洗一洗你身上的媚气艳气。
“而三载之内,他若有立功的表现,则酌情提前结束考察时间,提早将你赠予了他,和我再无任何相干!”
“说来说去,就是说我经他手你就不要我了呗?”砚龟道,“而既然如此,我的命运系在祁骜身上,我和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许多的秘辛我势必要全盘托出。就譬如你如此避开他,对我下达监视的命令,我哪天嘴一秃噜……”
击征一瞪眼,“你!”
“那却恰好啊。”丹歌笑道,“三载之期内,既然是观察,则许多的考验要进行,你将这些事情说出,何尝不是对祁骜的一种考验呢?到时祁骜如何抉择,其品性也就可见了。
“哦对了,既然你说到你和祁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那么真到了祁骜原形毕露无可救药之时,则你这一个蚂蚱,就要和他一块儿死了。”
“真狠!”砚龟瞪了一眼丹歌,“你比击征更狠!他只是摔了我,你却要杀了我。”
“杀你只在不得已时。”丹歌道,“人说近墨者黑,又说与不善人具,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问其臭,亦与之化矣。他若是有毛病,你和他相处日久,则你也不会没毛病。但人又说近朱者赤……”
砚龟低沉着声音,道:“你的意思是,我还要时时引导他向善了呗。”
“聪明!”
砚龟苦笑不已,“我终于明白那赑屃老龟儿的苦恼了,我这使命就如它一般,犹如负碑,压力山大啊。”
击征双目大睁,“怎么?你造化不浅啊!还认识赑屃?”
“那是!”砚龟的脸色忽一时由阴转晴,目中似有得逞之意,像在暗赞击征很是上道。
丹歌那里已经明白,砚龟这是往外搬后台了。他幽幽地摆摆手,“没用!神兽青龙我都骂过,我可不惧你搬这么个龙之六子来压我。我一个唾沫一颗钉,言之凿凿,说到做到!但凡祁骜本性未改一招暴露,他的死期,也是你的末日!”
丹歌说着脸色阴沉地凑到了砚龟的脸前,阴森的声音说道:“你千载的老龟,又是因王羲之笔墨所化,可谓浑身都是墨水。教导一个人,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我没把握。”砚龟摇头道,“你们对他有这层层疑心。处在这疑心之中,便是他本来要归附你们,当牛做马,却也因为你们的疑心而不敢靠得太近。他最终会在这疑心里渐渐变态,完全背叛你们,也不无可能。”
“我们若是从上到下,答应你给予他完全的信任呢?”击征道。
“那就一年为期。”砚龟道,“一年之后,如果他还做类似之前背叛风家的事情,则不需你们出手,我会将他杀死,拘了他的魂灵来见你们,向你们请罪!”
丹歌问道:“你拿什么杀他?这可不是你立下了军令状就算了的事儿,你要告诉我你确乎能杀了他的手段。”
砚龟朝丹歌手中望去,“拿你送给我的这一道保命纸符。”
丹歌扁着嘴搓了搓手中的存档票,“我还当我能省下这一份儿好东西呢。结果你早就盯上了!”他嘴上似乎还有不舍,但手却没有犹豫,直接将那存档票递给了砚龟,同时他道,“你又怎么知道这保命的东西能用来杀人的呢?”
“因为我感受到了存在于之上的字内杀戮的气。”砚龟道,继而他朝丹歌一歪头,意味深长地瞧了丹歌一眼,“我还感受到这另一面儿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中,对应着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达者和善者。而那上头的字迹,我恰在一张火符箓上见到过……”
丹歌背过了身去,抱臂道:“你不要心存侥幸!到时我真会杀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