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外向南一百八十里处有几座山峰，山不高约莫三四百丈的样子，其间有溪流和山泉经过，清晨山巅偶尔有雾，景色尚可。皇城和永城的达官显贵不常来这里，奔赴鼎州赶考的人经常聚集在此处。
    夜锦一身文士打扮，他坐在通往山巅的石阶上十分自然，一点也不让人觉得不谐。
    年少时，他曾来过这里，身上的打扮和今天一模一样。转眼间近百年过去了，山还是以前的山，水还是以前的水，人已经不是以前的人了。
    那时的他和叶峰一样，幻想着入朝为官，用温和的手段清除朝廷的积弊，然而他只做了两个月的小官便自请离开。
    再后来他走上一条没有退路的路，为了这条路，他身边的人或死或伤。时至今日，他与玄门之间已经没有缓和的可能，只要他活着，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除掉玄门。
    “吃东西不？”旁边一书生递过来一个肉饼，笑对着夜锦。
    “不用了。”夜锦指了指身边，示意书生坐下。
    书生坐到石阶上，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费了很大功夫才做成的。”
    夜锦笑道：“如果用你原来的面目，走到哪里都有人抓。”
    书生道：“确实，到处都是我的通缉令，非常麻烦。”
    “玄门内雕像是你们弄塌的？”
    “嗯，我师弟干的。”书生双手撑在后面的石阶上，“好久没有来这里了。”
    夜锦道：“没记错的话，你和鬼枯过去是玄门的人。”
    “你也说了，过去，过去是，现在不是了，以后也不会是了。”
    “你们已经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你们呢？”
    夜锦笑道：“我那些手下你不是没看到，把皇城外的一条花街烧了，人已经来齐了。”
    姬散忍不住笑道：“夜尽就是底气足，不光烧了一条花街，连带着禁卫军的将领一块烧死了。”
    “这是下面人的私怨，那个将领做事不留情面，总想着赶尽杀绝，夜尽式微的时候，没少用夜尽中人的头颅邀功，这次顺手把他杀了。”
    “没几个人敢做的，至少我下手杀禁卫军将领要谋划很久。”
    夜锦道：“一把火全烧干净了，什么也查不到，皇城内的新皇位子还不够稳，前段时间凤阳王偷袭西北驻军，他现在恐怕正焦头烂额。”
    “元三曲越来越嚣张，明的不敢和皇帝对着干，暗地里各种幺蛾子。”
    “很正常，眼看着凤阳王要失控，皇帝收不回西北三州，早晚要打仗。一打仗玄门能做的功夫就大了，他自然有恃无恐。”
    姬散道：“我是看不惯元三曲那种小人。”
    “试着习惯吧，元三曲，哈哈……当官当成了肥猪，总会死的，不死在朝廷手里，也会死在玄门手里。”
    “不错，没本事保管，却敢贪那么多，早晚得死。”姬散吃了口手里的肉饼，两边的脸不同步，“夜尽来了多少人？”
    “够用的。”
    “除了你们，穆家来了多少人？”
    夜锦想了想，“穆家最近出了事，假少爷被杀了，据点被发现，如今正在转移据点。”
    “他们派过来的人很少？”
    “不少，穆家的五成力量过来了。”夜锦轻笑，“三成力量在西北，另外两成力量正在前往密林，还得感谢你指出密林的秘密。”
    姬散笑道：“没什么可谢的，我将密林的秘密告诉穆凡，行刺老门主时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密林距离剑宗比较近，虽说剑宗和穆家不是合作伙伴，但终究要面对玄门，相互照应，也挺好的。”
    姬散补充道：“密林距离云港不远，穆家从云港发家，云港是穆家的根本。两地挨得近，有机会的话他们能过去看看。”
    “劳您费心了。”
    “费什么心，行将就木的人了，能做一点是一点。”姬散连续吃了几口肉饼，“对了，剑宗处在什么位置？”
    “嗯？”
    “我们动手后，剑宗会怎么做？”
    夜锦道：“剑宗不会直接参与，个别人可能会出手。”
    姬散沉声道：“这次祭祀大典来了那么多人，利用好了能省很多力。”
    “再说吧，各部分的人到齐，先挨个通气，然后再决定动手的日期。”
    “有大致时间范围吗？”
    夜锦点头道：“有，后天上午或者后天下午。”
    “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迟则生变，如果穆家没有出事耽搁，我们这次交谈应该在三天前。”
    “好吧。”姬散三两下将肉饼全部吃了，“我等你们的消息。”
    夜锦道：“信号还是之前定下的。”
    “我明白，东门守城将领身死之时，我们便会行动。”
    “玄门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姬散有些得意，“两边的人在相互怀疑，老门主怀疑是乐正歌藏了鬼枯，乐正歌怀疑是老门主在计划对他动手。”
    “让他们相互猜疑吧，再想办法刺激刺激乐正歌。”
    姬散摇了摇头，“我觉得刺激乐正歌效果有限，不如刺激老门主。”
    “哦？”
    “我之前刺杀老门主，乐正歌与我联手，已经让老门主深深忌惮。这几次鬼枯行动，均故意留下一些没有毁灭完的证据。如果老门主那边的人足够聪明，应该可以推测出来是鬼枯干的。”姬散笑了笑，“我和鬼枯曾经是玄门内的人，老门主知道我们的关系。他查到鬼枯，必然会怀疑我，再然后怀疑乐正歌。”
    夜锦侧着脸倾听，听完后，他笑道：“很好的办法。”
    如果乐正歌先发现了，很可能会再次联合姬散。若真如此，恐怕玄门内部两派间的摊牌在所难免。
    姬散道：“我在想，我直接出现在玄门主殿前，丝毫不去掩饰，能不能挑起两派厮杀？”
    “不知道，我猜不出，有可能吧。不过你会死，不管他们摊不摊牌，你都会死。万一他们出于大局考虑，没有动手，你就白死了。”夜锦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长衫，“我个人看法，不要莽撞。”
    “好，听你的。丁松呢？你打算怎么处理？是杀了取出他体内的残魂，还是先抓了，随后从长计议？”
    “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