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凡坐到床上，趴在书桌上，手里拿着一封信。
    他刚刚看完信，上面写了散布消息的成果：不光东泽得到了消息，就连北华和西疆也得到了消息。由于传播过程中的失真，贪腐现象被描绘的更加严重，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穆凡将信放到右手边，心道：“传得越乱越好，最好人神共愤！”
    屋子的门窗全部被他打开了，这里是穆家的据点，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风从一面进来，掀起桌子上的信，吹皱了床上的纱帐。
    穆凡用书压住信件，拆开第二封。
    仔细读了两遍，他非常满意的笑了。
    百里山的人陆续到位，带着无数新式武器，火枪和火药。他们到处灌输百里山的理念，让那些百姓知道，他们不用永远任人宰割，只有展现出自己的力量，才能让那些制定决策的人不再得寸进尺。
    穆凡知道尚未到合适的时机，他这样做有点早了，但乱世已久，混战千年不断削弱人族的力量，北方的妖族虎视眈眈，大梵天可能还活着。这次就算失败了，也是一次尝试。
    奔跑之前得先学会走路，学会走路的过程中难免要摔跤。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失败，并且相信自己能爬起来。
    穆财十分信任他的宝贝孙儿，给了穆凡很大的权力，他很想看看这个孙儿能搞出来什么。同时也想让穆凡死心，穆家才是值得信赖的根本。
    穆凡提笔写了一封信，他刚才去见了三山城寨的人，定下了三日期限。
    虽说有三日期限，但他想让时间更短一些，逼反洁州。
    一般人不敢造反，哪怕东泽已经垂垂老矣，敢这么做的人依旧没几个。东泽的国力还没被彻底掏空，他们怕造反失败被清算。所以只要有可能，他们宁愿被惩罚，甚至自己的小命不保。
    造反失败诛九族的，九族和一个人的命，很好选。
    穆凡需要做的事很简单，让洁州的人失去幻想。只需让洁州上上下下的官吏们知道，他们完蛋了，不光他们完蛋了，他们的九族跟着一块完蛋了，他们知道该怎么选。
    造反失败诛九族，不造反诛九族。万一造反成功，概率小的很，可毕竟有个万一，甚至不需要造反多成功，造反规模达到一定程度，朝廷收拾不了，便会想着招安。
    穆凡的信是命令：每天流出一些洁州官员贪腐的实证，逼朝廷表态，同时也逼洁州的官员们造反。
    希望一瞬间破灭，人极有可能选择自杀。可希望一点点破灭，自杀的可能性会小很多。只要给人一段时间缓冲，人们能给自己想到一百种活下去的理由。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的飞翔……”
    “在吟诵什么呢，你创作的？”穆财笑着从门外进来。
    穆凡停止背诵，顿了顿，说道：“没错，是我。”
    穆财控制轮椅，坐到书桌对面，“这么激情澎湃。”
    “因为我很有激情，并且对未来充满信心。”穆凡从容笑道。
    穆财指着书桌，“你还跟以前一样，一直有这种习惯。”
    “什么习惯？”
    “把书桌搬到床前，这样一来，坐到床上也能做事。”
    穆凡笑道：“床多好，比椅子舒服。”
    穆财拿起桌子上的信件，说道：“现在你才是穆家的老大。”
    “暂时的。”
    “等些日子，你就是穆家永远的老大。”
    穆凡笑道：“爷爷别着急，先看看我的打赌的结果。”
    穆财脸上的褶子越来越深，他的嘴角上扬，充满慈爱，“拭目以待。”
    他打开信件，一封封的看了个遍，看到最后，微笑变成了欣慰。
    “好样的！”穆财望着穆凡。
    穆凡道：“接下来就是等待了，等结果。必要的时候，我再去吓一吓温茂他们，非得逼反他们不可。”
    穆财摆手道：“看看朝廷那边的反应，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听爷爷的。”
    穆财手轻轻滑动，轮椅随之移动，行至门前，他扭过头说道：“如果有一天，让你在亲朋好友和霸业之间选一个，你会选什么？”
    “看那个亲朋好友是谁了。”穆凡的回答模棱两可。
    穆财转过头，眼皮低垂，好像睡着了，轮椅继续移动，带着他驶向远方。
    穆凡目送爷爷离开，身体摆成一个大字，向后一躺，没多久便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恐怖的梦，有什么正在离开他，那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梦里看不清，摸不到，只有一种神奇的感觉，像是若有若无的神秘力量将他捆绑着。
    穆凡想追逐，却怎么也追不到。
    屋子外，花园里，一条小路上，两侧长满了花草，零星几棵树栽在两边。
    北风吹过，吹得万物枯黄，好在它们身处南方，并拥有强大的抗寒能力，不惧严寒。
    穆财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敲了敲轮椅的扶手。
    黑影浮现在轮椅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
    他恭敬道：“老爷。”
    穆财问道：“情况如何？”
    黑影道：“不妙，玄门可能也参与进来了。”
    “还有别的消息吗？”
    “小婉凶多吉少。”
    穆财长叹，“人手准备的怎么样了，够不够？”
    “不够。”
    穆财摸着大氅，揉捏上面的毛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叫他们继续准备着，我们要准备好……提前摊牌了！”
    风吹过，他的声音很快消散，但黑影听到了，身体一震，面罩下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你怕了？”穆财问道。
    黑影道：“不怕，没想到这么早。”
    “也差不多了，让天下颤抖一下，也挺好。”
    穆财说得轻巧，但黑影知道面前这位双腿已废，行将就木的人能做到，而且是少数能做到的人之一。
    “去吧，通知下去，另外去剑宗一趟，问问叶峰和卢行简准备的怎么样了。”
    黑影道：“绕过冯道？”
    “嗯，绕过他。”穆财沉声道。
    “是！”
    冯道老成持重，年龄比卢行简小多了，行事谨慎，处处以剑宗的利益为先。这种人做不出疯狂的举动，更不会孤注一掷。
    穆财望着天空，“要彻底乱了。”
    震动天下的“大圣之乱”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穆凡先前朗诵的内容似乎在耳边回荡。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的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