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雯坐到床沿，伸手抚摸穆凡的脸颊。那张脸上有好几道疤痕，尤其是下巴那一条，虽然不深，却是这个男人为自己承受的。
    那日，这个男人赤手空拳挡在林帅面前的背影，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中。
    父亲被杀，家人被贬。她一个人勇敢的找林帅算账。如今回头看，当时是多么的愚蠢啊，可她选择了那条路。上天再让她选一次，她还会走那一条路的。
    林帅本没有直接动手的迹象，仅是皱着眉头，多年来在北华生杀夺于给了他无尽的威势，一个眉头一个眼神中蕴含的压迫感十足。他走向席雯，不知要做什么。跟随在他后面的穆凡动身了，挡在他面前，留给席雯一个坚毅的背影。
    实际上，穆凡的背影称不上坚毅，也就是背后的铠甲能带来点厚重感。那股坚毅之感，是席雯赋予他的，她需要一个英雄，一个勇敢的，能保护她的男人，然后就看到了那个背影。
    不知为何，林帅看到了穆凡之后，突然出剑了，给穆凡的下巴开了个口子。鲜红的血液洒满前襟，流到地上。
    可穆凡没动，好像面前出剑的人不是北华权势最大的人，好像那一剑他有能力抵挡一样。那个屹然不动的背影给了席雯很大的冲击力，甚至比林帅皱眉更有劲力。
    从那天起，席雯便离开了西京，跟着穆凡去军中闯荡。也从那天起，多了很多传闻，传闻席雯是个绝世美人，哦，不，这不是传闻，这是事实，席雯的确是个少有的美人。
    传闻中她成了红颜祸水，就像很多个故事中那样。穆凡或者说夜将军，俨然成了一个年少英雄，要么是他被迷了心智，为了席雯对抗林帅；要么是两情相悦，他甘愿为此付出大好前程。前者对席雯很不公平，后者成了更受欢迎的“将军一怒为红颜”。
    听得多了，席雯也觉得是自己害了穆凡，他本该有大好前程的，封王拜相，裂土分疆。现在只能蜷缩在左路军中，以后未必能到达他本该达到的地方。
    穆凡没昏迷，所以他清楚的感觉到席雯手上的温度，当初救席雯，不是一时冲动，他早就过了那个年龄段。救席雯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陷入这种境地，他也有所预料。
    为了防止席雯说出某些直白的话，他诈尸了，猛地睁开眼，再次挥手布下结界，然后等席雯尖叫。
    “啊！你醒了！”席雯吓得收回手，她摆了摆手，又道：“不，你根本就没睡着。”
    穆凡道：“我刚醒。”
    席雯道：“你骗不了我。”
    “好吧，我没睡着。”穆凡坦言。
    他这么轻易的承认了，席雯楞了一下，她的脸颊慢慢升起红晕，“我是看你疤痕很深，想着找药帮你修复了。”
    穆凡摆手道：“眉毛上和脸上的疤痕好办，但是林帅的那一剑不好办。”
    席雯疑惑道：“为何？”
    “下巴那一剑，他用域，准确来说，不是域，是一种近似于域的力量，阴天时，仍会隐隐作痛。”
    席雯道：“那下巴处的疤痕除不掉吗？”
    穆凡笑道：“以后就能除掉了。”
    “什么时候。”
    “等我达到天突境，除掉这东西应是水到渠成的事。”
    席雯轻声问道：“你还没有达到天突境吗？”
    “没有。”
    席雯又道：“你能一招杀死灵虚九重天的修士，难道还没达到天突境？”
    “境界划分这东西，别太在意。”穆凡随口说道。
    席雯疑惑道：“为何？”
    “境界设定不是就给人打破的吗？”这话放到以前，穆凡是不会说的。长期处于境界之外的状态，他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席雯顿了顿，反应了一下，说道：“那你的实力究竟如何？”
    穆凡笑道：“够用的。”
    “够用？”
    穆凡言尽于此，转而说道：“我今天是装晕的，唉，手段而已，没什么说的。”
    席雯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穆凡突然笑道：“我准备为大军撤退断后。”
    “什么？”
    “为大军撤退断后。”
    席雯皱眉道：“城西有僵尸，以后还可能有西疆的军队，万一西疆的军队过来，你怎么办？”
    “山人自有妙计。”
    席雯看着穆凡故作高深的表情，紧张的抿着嘴，“不能告诉我？”
    穆凡嗯了一声。
    “那你还不如什么都不告诉我，说一半就不说了，最气人！”
    “我不告诉你，等你知道了，反应更大，先给你吃颗定心丸。”
    席雯叹道：“好吧，我等你的消息。”
    她说完后，离开卧房，屋子再次回归宁静。
    第二天一大早，穆凡就突然苏醒了。门外的亲兵们知道消息后，开心的不得了。统领没事，不然的话，左路军不知会换什么人做将军。他们跟着穆凡，过惯了不同于一般士兵的生活。也就这段时间军粮不够了，以前没有班师回朝的时候，那家化花天酒地的，死了之后的抚恤最高。
    不是都管石海偏心，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这么做。全是穆凡大公无私，啥都不要换来的。
    穆凡这么做，其实得罪了不少人，但他不在乎。权力表面上是上面任命赋予的，实际上是下级支持换来的。
    当下级都服你的时候，你就是上级，如果下级都不服你，甚至反你的时候，你的权力不管上面怎么任命，不过是一纸空文。
    他明白这个道理，很爱惜下面的人，哪怕他离开左路军，别人也别想轻易驾驭左路军，因为下面的士兵舍不得！
    穆凡命令亲兵们给其他几路军送信，让他们在郡守府碰面。
    危机时分，大家的效率都很高，早饭还没开始，大家便聚集在郡守府的正殿中。
    茅文才道：“夜将军，你召见我们有什么好的主意吗？”
    穆凡顿了顿，徐徐说道：“我昨天在气头上，一时间没忍住和谢将军打了个赌，结果……”
    “天有不测风云，这事怨不得你。”茅文才叹道。
    穆凡想听的就是这一句，但这话不能由他说出口，茅文才一出口，谢符的事情基本就翻篇了。
    “我反复想了很久，觉得我们大家不应该步谢将军的后尘，大军得后撤。”穆凡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