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可以。”
    方杰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其实他原本是想说“可以商量”，但是话到嘴边的时候他一下子想到了朱载垕的身份。
    如果朱载垕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或者是王爷，那方杰肯定会这样说，“可以商量”的意思就是说双方都要拿出对等的好处来，大中华集团可以派人去指导营造局关于火器方面的事务，但这件事情大中华集团总不能白干吧？至少也要收回点成本来。
    方杰之所以没有这样说，还不是因为朱载垕的身份。既然这件事情能够答应，那么方杰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呢？有些时候面对不同的对象需要采取不同的方式，像朱载垕这种注定要当皇帝人，只要今天能够让他觉得好，这份人情将来总是能够派上用场的。
    况且朱载垕在火器方面其实就是个彻底的门外汉，因为大中华集团的火器技术发展到今天，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火器技术的问题了，方方面面都涉及到了，材料学、化学、物理学等等，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欧洲各国都知道大中华集团的火器好，却始终没法仿制的原因，他们垂涎大中华集团战舰上舰炮多久了，说不定尺寸图纸都搞到手了，可是谁真正造出来一门了？
    没有！
    没有达标的材料，按照大中华集团舰炮的指标造出来的火炮，一发射就会出问题，就算前面十几炮几十炮它不炸，后面肯定也会炸。这个时代还没有奢侈到造一门火炮出来算着次数用的程度，旁的不说，光是更换坏掉的火炮就是艰难的活儿。
    所以朱载垕要人去指导火器生产，没问题，反正到最后如果仅仅只是指导火器这方面，大明工部的营造局根本不会有多少本质上的提升，就算是靠手打硬磨弄出来几把步枪，那也没法批量生产。
    “真的啊？”
    朱载垕也是被方杰的反应给吓了一跳，他甚至都想好了，如果方杰提条件的话，他的底线是多少。
    要说朱载垕今天也不是忽然想到提这个事的，昨夜里就想明白了。他现在是个储君的身份，只要不是把这些刀刀枪枪的东西往自家里搬，谁都不能说他的不是，至于说他老子嘉靖那边，现在都是这个状况了，总不会再临时变卦，立储君那是牵扯到天下稳定的大事，即便是皇帝也不会太随性了，方方面面都要平衡着。
    假如方杰提出来的条件不是太过分，而且也不敏感的话，朱载垕是安全可以答应下来，而且承诺不出问题的。
    可谁能想到，方杰居然二话不说就把事情给答应了，而且一局要求没有提，如此一来反倒是朱载垕觉得有些被动了，自己堂堂一个王爷、储君，亲自开口要别人的东西，总不能是空口白牙吧？哪怕现在不给，总是要给方杰一些好处的。
    朱载垕眼珠子一扫，眼神忽然落在了林石破身上。
    关于林石破和林小云以及方杰之间的关系，朱载垕是清楚的，这些小事情林石破犯不上去做隐瞒，毕竟隐瞒也没有必要，林家村还是朝廷的，朱载垕想要知道点什么，随便打发个人过去就能弄明白，到时候反而是枉作小人。
    方杰不是朝廷里的人，也就意味着朱载垕不好承诺什么，不过既然林石破是方杰的舅子，而且还是锦衣卫的千户，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今大明朝廷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规矩，文官武将那边不是皇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而且林石破这个人不是圣人门生当不了文官，本身又没有武功底子不是将门之后，武将这条路也走不通。
    真是因为这两个原因，当初林石破才走的是锦衣卫的路子，虽然锦衣卫在外面的名声不怎么好，但最大的有点就是归皇家掌控的，换而言之只要是在锦衣卫这个盘子里，当皇帝的想怎么玩都不会有人站出来说句不是。
    看到林石破朱载垕眼睛微微一亮，心中就有了主意，点头道：“林千户为朝廷效力多年，本王很是欣赏，只是刚升到千户不久，若是再往上提拔怕是有些人心生不满，等再干个几年，若有机会应该是可以胜任指挥使一职的。”
    “谢……”林石破有时候还真是个棒槌。
    朱载垕这话说出来，方杰还没有个动静呢，林石破那边就咋呼开了，若朱载垕现在就是皇帝，他林石破就算是跪下磕头都没关系，可问题是朱载垕他现在不是啊！
    既不是现在就将林石破推上指挥使的位置，又不是皇帝金口玉牙，林石破自己吼了一嗓子，下面的话也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难道要说“谢主隆恩”？别逗，林石破要真敢这么说，朱载垕就真敢砍了林石破的脑袋，搞不好连方杰都要抓，不然事情传出去就有人敢掀朱载垕的桌子！
    “……王爷神算！”
    憋红脸的林石破这会儿也是愚人千虑必有一得吧，居然不伦不类的冒出来这么一句，别说是方杰，朱载垕都被逗笑了，指着林石破哈哈了几声，随即才觉得自己此举有些失仪，摇头道：“你啊你，现在终于知道为啥升不上去了？”
    可不是么，连为官最基本的东西都搞不明白，没被坑死那就是运气了，真能上去才有鬼了。
    虽说林石破出了丑，但朱载垕什么身份，自己说的话肯定不会收回去，方杰心中虽然郁闷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好在林石破也的确是方杰的舅子，这层关系是剥不掉的，如果林石破能够做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那也不错，只不过谁都知道这个指挥使肯定是副的，正主儿最大可能还是童兴。
    “对了，本王听说方董事长的舰队都是铁甲的，远看跟钢铁巨兽似的，不知道方董事长能否让本王开开眼界？”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杰怎么会拒绝呢？不过就是去船上看看，就算从头看到尾也不会少一块肉。
    朱载垕也是那种闲不住的人，看方杰答应就立马要走，一行人出门直奔港口，方杰这才发现街道上竟然看不到一个闲杂人。
    这尼玛就是清了场了，果然所谓的“微服私访”都特么是骗人的，为了保证储君的安全，锦衣卫还能不往死里用力气？
    显然朱载垕也是知道这点的，但却不会太过于在意，毕竟这个时代要说什么人人平等那都是哄鬼的话，真要是人人平等那他朱载垕还能当上储君将来登基大宝？旁的不说，光是眼前的方杰，要说能力怕不就是比他强多了？
    等人到了港口，亲眼见到了那停泊在码头边的钢铁巨兽之后，最丢脸的人莫过于童兴了。
    哪怕林石破曾经反复的在朱载垕面前形容过铁甲舰，可从来就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人，单凭林石破那干巴巴没有点形容的描述压根就没法在脑海当中形成正确的图案，顶天了就是在曾经见过的大船身上修修改改。
    此时亲眼见到这些钢铁巨兽之后，才知道想象和现实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如果不是因为跟朱载垕这个主子一起，又有方杰这位“钢铁巨兽的主人”在身边，童兴怕是会吓的掉头就跑，哪里还有心情凑过去看呢？
    其实朱载垕心中也是无比的惊讶，但好歹是王爷，世面见的够多，平常时候的心性修养也够，所以短暂的沉默之后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只是看方杰的时候眼神中不由的多出来了一些神采。
    虽然不知道这种铁甲舰真正的战斗，可光是那钢铁打造的身躯就已经显得不怒而威，再加上船头上那两排粗大的炮管，已经见识过集团火器之威的朱载垕心中自会去合计，拇指头粗细的枪管打出去的子弹和比人脑袋还粗大炮管发射出去的炮管，威力相差有多大。
    “要不，王爷上去转转？”
    方杰看出朱载垕兴趣很浓，就主动开口邀请，反正已经答应将火器技术拿出来一部分了，再让朱载垕看看战舰也没什么，只要在一些关键性的技术上卡住不放手，单凭走走看看就复制铁甲舰那根本就是幻想。
    “也好，本王就上去看看。”
    带着朱载垕，方杰自然不会去那些旅级战舰，只能选择了他的座舰，只是方杰没想到，他出门之后青云并没有待在客栈里，而是一个人返回了船上，原本是不想让她跟朱载垕碰面的，谁知道阴差阳错，方杰这边才刚刚带着朱载垕上了船，那边青云就一头走了出来，双方正好是在主甲板上碰了面。
    “夫君……你们这是……”
    青云是何等聪慧，眼光也足够老辣，虽然没见过朱载垕，但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行礼。
    “大胆，你这村妇，见了……”
    “童兴不得无礼！”
    朱载垕不等童兴吼完，就开口将其喝止，随即转向青云，温言细语的道：“想来这位就是方夫人了？不愧是伉俪情深，更难得的是貌若天仙……”
    方杰自己也是男人，一看朱载垕那满脸的迷醉，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朱载垕这是看上青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