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第15章 ·
这天,乾隆终于抽出时间,陪着太后下船,到附近的名胜去走走。同行的,当然是全员到齐。皇后和令妃带着几个宫女,簇拥着太后,走在后面。晴儿和皇后,跟在太后身边,太后的神色是郁郁寡欢的。晴儿的神色也不好,脸色依旧惟悴,眼神也是小心翼翼的。落水再加上淋雨,她的伤风始终没好,走一走,就忍不住咳嗽。
乾隆带着紫薇、小燕子、永琪、尔康、箫剑等走在前面,大家东张西望,游览着四周景致。乾隆兴致不高,有些心不在焉。箫剑每听到晴儿咳嗽,就转头看看晴儿,却不敢交谈。大家似乎都有心事,玩得有些无精打采。
福伦对乾隆介绍着:
“这九溪十八涧,并不是西湖最有名的景点,一般人都不到这儿来玩,嫌它太偏僻了!如果皇上不喜欢,咱们可以换个地方走走!”
“这儿好!朕就喜欢这儿的幽静!”乾隆四面看看,却打了个哈欠。
太后在后面,看到这样无精打采的乾隆,心里浮起沉重的隐忧和不满,对皇后和令妃说:
“我看,皇帝这几夜都没睡好,虽然陪着咱们游山玩水,一点兴致都没有,是不是每晚的节目,都排得太满了?这两夜,不知是谁在唱曲,那调子也太凄凉了!”
“节目好像都是孟大人安排的,”令妃赶紧回答,“皇上似乎很喜欢,臣妾也不好过问。”
“这话就不对了!”太后正色说,“这次皇帝南巡,后妃都一起来,就是想杜绝这些事,你们该过问的,居然没有一个人过问,不是太奇怪了吗?”
皇后和容嬷嬷交换了一个注视,皇后就不安的说:
“回老佛爷,这两年,我吃斋念佛,对皇上的私生活,完全不介入了!”
太后瞪着皇后,不以为然的说:
“你好歹还是皇后,不是带发修行。不该问的不问,该问的,也别置身事外,个个都置身事外,谁来真正关心皇帝?”
皇后一震,太后这几句话,还真有道理,就严肃的回答:
“老佛爷教训得是!臣妾明白了!”
“到底,这几晚,在皇帝那儿唱曲子的姑娘,是个什么人?容嬷嬷!你有没有去打听一下呢?”太后再问。
“回老佛爷,奴才陪着皇后娘娘念佛,这些事,都没有去打听!”
“你最好去打听一下!”
“喳!奴才遵命!”
晴儿好羡慕小燕子和紫薇啊,她们都能走在乾隆身边。她悄悄的去看走在前方的箫剑,正好箫剑回头,两人眼光一接,她的心脏猛然一跳,神思缥渺了。
太后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走在前面的乾隆,又打了一个哈欠,振作了一下,喊:
“小燕子!”
“皇阿玛!”小燕子赶紧回答。
“你今天怎么这样安静?”回头看尔康和永琪,“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福伦也想提起乾隆的兴致,就对尔康说:
“你们大家可以联句作诗啊!猜谜语啊!对对子啊……”
“联句作诗?对对子?”小燕子大惊,“那……我们还是猜谜语好了!”
乾隆勉强振作了一下:
“好!那朕就出一个谜语,你们大家猜一猜!”想了想,念着谜语,“‘黄鹤楼,鲁班修,灵芝草,被人偷,骑龙乘鹤由他去,八仙过海各自休!’打一个字!”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各自研究。永琪明白了,笑着说:“皇阿玛!这个谜底就是‘兄弟排行他在先,年年月月他在前,孤孤单单他独眠!’”
乾隆一笑,尔康接口:
“这个字应该是这样:‘不在下边,不在上边,正在两头,卡在中间!’”
“唔,说得好!”乾隆赞美着,知道他们两个都猜到了。紫薇微笑起来:
“这个字啊!‘竖看是根柱,横看是根梁,世上数状元,就是不成双’!”
“你们好聪明,都猜到了!”乾隆终于有了笑容。
小燕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听得糊里糊涂。
“我还没猜到啊,到底是个什么字?你们也不说谜底,每个人都念上一大串,你们是在猜谜还是在出谜呀!”
“我们用谜语回答谜语,所有我们说的,和皇阿玛说的,都是同一个字!”永琪微笑的看着小燕子,提醒着她,“这个‘字’,‘去了帽子,就是了!’”
小燕子有些明白了,拼命猜:
“这个‘字’,去了帽子,哦,我知道了,是个儿子的子字!”
“再想一想,是‘去了’,不止帽子一件啊!”
小燕子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个‘一’字啊!”
“小燕子,你实在反应太慢!”尔康技痒了,“我也说一个谜语给大家猜!”就念着谜语,“‘四个不字颠倒颠,四个八字紧相连,四个人字不相见,一个十字站中间!’打一个字!”
大家还在讨论,紫薇很有默契的笑着接口:
“这个字啊!是这样的,上看像不,下看像不,不是不上,就是不下!”
乾隆深深看了紫薇一眼,忽然闪神了,也不猜谜,怔了怔说:
“紫薇,你知道吗?你娘以前,也很会猜谜,朕常常出谜给她猜,她总是可以猜出来!”
“是吗?”紫薇深思的看着乾隆。此时此刻,他想到的是雨荷?
这时,小燕子很不服气的开口了:
“这种字谜不好玩,我出个几个谜给你们猜!‘远看是只狗,近看还是狗,叫它它不来,踢它它不走!’是什么动物?记住,是个动物哟!还有一个谜,‘远看是只猫,近看还是猫,却比小猫大,又比大猫小!’是什么动物?还有一个谜,‘远看是只牛,近看还是牛,没有牛犄角,站起就跌倒!’是什么动物?”
小燕子的谜很稀奇,大家都开始猜,箫剑怀疑的问:
“你确定你的谜题出得没问题吗?确定有这种动物吗?”
“没问题!没问题!确定有,绝对有!”
大家东猜西猜,猜不出来。
小燕子大笑说:
“你们不要再猜了,我公布谜底吧!那只叫不来,踢不走的狗,是‘死狗’,那只猫是‘半大的猫’,至于牛吗?是刚刚出生,还站不稳的‘小牛’!”
大家都笑了起来,指着小燕子又笑又骂。
乾隆也笑了笑,但是,笑着笑着,又打了一个哈欠。福伦察言观色,急忙说:
“皇上好像累了,要不要回到船上去休息一下!”
“也好!也好!”乾隆立刻赞成。
太后听了,实在郁闷,好不容易出来走走,他又要上船!正在有气的时候,小燕子奔到太后身前来了,堆着满脸的笑,要求的说:
“老佛爷,可不可以跟您借一借晴儿?皇阿玛要回船上去,我们还不想回去,晴儿病好了,还没好好的游过西湖呢,我们带她一起去玩一玩。”
“她还没游过西湖?差点游西湖游得送了命!”太后没好气的说。
“我不去!我陪着老佛爷!”晴儿急忙说。
太后一听,更加有气,晴儿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早就看不顺眼了。
“算了,你陪着我,心也不在这儿,你跟小燕子去吧!”
“不不不!我不去……我不去……”晴儿惶恐的说着,不敢答应。
“让你去你不去!不让你去,你偷偷的去!”太后更气,“什么道理嘛!去去去……不要装模作样了!”
晴儿犹豫着,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太后就直着脖子喊:
“福大人!”
福伦急忙过来。
“老佛爷有什么吩咐?”
“请你派一个人,去海宁陈家,把知画接来,我决定这次就带她回宫!”太后斩钉截铁的说。
接知画进宫?晴儿愣了愣,知道自己在太后心里,已经再也没有分量了,心底浮起一阵落寞和失意。
至于小燕子,乍听知画要进宫,就像挨了当头一棒,脸色蓦然变白了。
乾隆回船,太后、皇后等人当然跟着回去了。
虽然太后撂下一句重话,但是,小燕子总算把晴儿留了下来。他们这年轻的六个人,总算又聚在一起了,这是火烧小船之后,大家第一次聚首。在绿树浓荫中,在潺潺溪声下,虽然云淡风清,景致如画,大家的神情,却都是凝重的。紫薇拉着小燕子,埋怨的嚷:
“你为什么不忍一忍嘛?我还来不及拉住你,你就跑去找老佛爷了!你该知道,为了火烧小船的事,老佛爷还一肚子气,你干吗去招惹她呢?”
“都是为了哥哥嘛!老佛爷已经答应了婚事,大家也挑明了,晴儿和我哥,迟早是夫妻,可是,他们两个好像比以前还难,一句话都不能说,我看不下去呀!”她说着,就跺起脚来,“为了这个,就要把知画接进宫,这个‘下马威’也太大了嘛!”
“那不是对你的‘下马威’,是对我的!”晴儿说,“老佛爷是伤心了,觉得白疼了我,要把知画接进宫,取代我的位置。唉!老佛爷心里,仍然不原谅我!”
箫剑看着晴儿,一本正经的说:
“这样也好,老佛爷迟早要面对这一天!早点找个人来取代你是对的!”
永琪听到知画要进宫,就心烦意乱起来,对箫剑冲口而出的说:
“好什么好?老佛爷大概要逼着我,把知画纳为侧福晋!”
箫剑怔住了。小燕子一听,扭头就往前面走,永琪急忙追去。
“小燕子!小燕子!你不要又把气往我身上出……”
小燕子转头看永琪,一脸的无助:
“我要怎么办嘛?算了,也别游湖了,我回去背成语,背四书五经,背《列女传》!背唐诗……”说着就掉头,往回头路疾走。
“现在背什么书?”永琪又回头追,“我们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反正,火还没有烧到眉毛,烧到的时候再说!反正你说过,我们都是九头鸟,有九条命!”他拍拍小燕子的肩,豪气的笑着,“别生气,到时候,就是你那句话,要头一颗,要命一条!怎么样?”
小燕子瞪着他,笑了。是啊,等到火烧眉毛再来着急吧!她想起什么,就抛开了这个问题,跑到晴儿和箫剑身边去。她一把挽住晴儿,对箫剑感性的说:
“哥哥!我们再去我们老家那儿,好不好?晴儿快要成为方家的媳妇,我的嫂嫂了!我们应该去那儿祭拜一下,难得来杭州呀!上次,被你闹得都没好好看!我还要去找一找,有没有我爹和我娘的痕迹!”
箫剑的眼神立刻阴暗了。
尔康和紫薇,都脸色一变。尔康立刻严重的说:
“不要去了!过去的事,最好让它过去!凭吊只是增加伤感而已。我们几个的行踪,是非常引人注意的,我们还是尽早回到船上,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尔康说的对!我们早些回去吧!”箫剑被提醒了。
晴儿却看着箫剑,怀着无限感情的说:
“可是,我很想去凭吊你的爹娘呀!”
永琪这才想起,小燕子的老家在杭州,想想,自己这个女婿真差劲,乾隆都带着尔康祭雨荷,自己却全然没有过问小燕子的爹娘!当下,就肃然的说:
“我也很想去!如果可以祭拜,我也要祭拜岳父岳母!这次南巡,我们祭了紫薇的娘,也该祭一祭小燕子和箫剑的爹娘!”
箫剑脸色怆然,再也说不出不去的话了。
结果,大家都去了观音庙。
六个人在菩萨面前,燃香拜菩萨。然后,六个人再燃香,去祭拜亡魂。
这番祭拜,六个人带着不同的心情,却都是虔诚的。尔康和紫薇,不禁默祷,希望方家的爹娘,保佑小燕子和箫剑的幸福,能够化仇恨为亲情。箫剑不禁默祷,希望爹娘原谅他的不孝,为了小燕子、为了晴儿,他只能把报仇抛下。永琪和晴儿不禁默祷,感谢方家爹娘给了他们那么好的“另一半”,抱歉不曾有机会承欢膝下。至于小燕子,她跪在那儿,虔诚叩首,嘴里念念有词:
“爹!娘!我和哥哥、永琪、晴儿、紫薇,尔康都来看你们了!我们六个人,现在真正是一家人了!爹娘,是不是你们在天上,帮我们大家牵线,让我们几个的生命,这样紧紧的靠在一起?现在,你们看得到我们吗?虽然,你们已经搬到大理去了,这儿,仍然是你们生活过的地方,也是我和哥哥出生的地方,我觉得你们的魂魄,依然在这儿!我要告诉你们,谢谢你们给了我们生命,让我可以活得这么快乐,这么幸福!就算生活里有些不如意,我们也都克服了。我好想好想你们,好遗憾没有和你们一起生活,希望你们在天上,也和我们一样幸福……”
小燕子说出了大家的心情,六个人,个个感动着。
太后回到船上,心里的怒气,仍然没有平复。想来想去,对于晴儿这个婚事,是一百二十万分的不满。当初小燕子嫁给五阿哥,她就该做一件事,却因循苟且的耽误了。那时想,五阿哥是皇子,可以娶无数的妻室,就算有一个出身不好,还可以找其他的名门闺秀,对小燕子的出身,就马马虎虎了。但是,晴儿不一样。晴儿是女子,必须“从一而终”。好,是这个人,不好,也是这个人。太后看箫剑,不知怎的,就是“疑云重重”。所以,就在“火烧小船”的事件以后,她已经命令自己的亲信高庸,去打听有关方淮的事迹。“方淮,杭州望族”。这是太后仅有的资料。既然是“望族”,又在“杭州”,这个人总该有些遗迹吧!
回到船上,立刻召见高庸。高庸甩袖下跪。
“老佛爷,奴才已经打听过了!”
太后对宫女们挥挥手,宫女退下。
“打听的结果如何?船舱里只有我,可以放心说话!”
“回老佛爷,奴才调查了好多资料,这二十几年前的事,实在很难查。可是,所有的资料里,都查不到‘方淮’这个人!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如果说他曾经是杭州的大家族,什么书香世家之类,那是不可能的!”
太后脸色一变,严重的说:
“高庸!你不要像上次调査紫薇的身世一样,把作伪证的人也带回宫了,这次,我要一个确实的答案!不能有丝毫的怀疑和牵强附会!我要知道这个箫剑到底是什么来历?和小燕子是不是亲兄妹?你说,这个方淮不存在,那怎么可能?再去调査清楚!把二十几年前,杭州所有姓方的人,全部资料都查一遍!我不信,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喳!奴才遵命!再去调查!”
“你查清楚了再回北京!千万不要让皇上和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喳!”高庸甩袖后退,“奴才马上去办!”
高庸走了,太后陷进深深的疑惑里。没有“方淮”这个人?这是怎么回事?她抬头,看着船窗外的西湖沉思。这一看,就看到一群莺莺燕燕,簇拥着夏盈盈,正走上了乾隆的龙船。太后的心,顿时沉进了地底。
夏盈盈上了龙船,乾隆早已亲自迎了过来。盈盈带着美女们,请下安去:
“盈盈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盈盈,不要多礼了!”乾隆宠爱的看着她,关心的问,“昨晚回去已经晚了,睡够没有?”
她站起身子,轻声叹息,低语:
“几乎没睡。”
乾隆一震,冲口而出:
“朕也没睡!”
两人就相对注视,千言万语,尽在无言中。美女们坐下,开始调弦,奏起优美而轻柔的音乐。宫女们奉茶,送上各色小点心。
乾隆深深的看着她,说:
“今天,朕和老佛爷、格格、阿哥们去游山玩水,大家猜谜语,这本来是朕最有兴趣的事,结果,你知道吗?朕一点情绪都没有,脑子里净是你,实在等不到晚上,只好回船,让孟大人把你接来!”
盈盈点点头。乾隆就柔声的,充满感情的问:
“你呢?有没有很想看到朕呢?”
力不从心她迎视着他的目光,轻声的回答:
“盈盈不想。”
“不想?”乾隆大失所望,“你真的不想?”
“盈盈不敢想,想又怎样呢?”她的声音低柔而清晰,“过几天,皇上就回北京了,我只是第二个夏雨荷而已。不想比较好,等皇上走了,我还是以前的夏盈盈。”
乾隆震动了,他忍不住深深的凝视她。
“第二个夏雨荷?”他顿感满腹凄然,“不!我不会再让你变成夏雨荷。”说着,就忘形的去拉她的手,动情的说,“既然不想,为什么睡不着?”
她轻轻一抽,抽出自己的手来,睫毛低垂了下去,面颊绯红起来:
“有些事情,就是不由自主嘛!如果能够‘不想’就‘不想’,那就不是人,是神仙了!”她坦率的招认了。
乾隆心中怦然而动,见她眼中有情,眉端带怯,双颊更是嫣红如醉,就爱极的说:
“今晚,朕不准备送你回去了!”
“皇上!”她吃惊的抬起头来,眼中的情,立刻被一团正气所取代,“请不要这样,还是让我维持我的原则吧!我沧落在风尘之中,本来没有资格谈操守名节,可是,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自尊,请不要勉强我!”她注视乾隆,一笑,“您说,您最喜欢猜谜,我碰巧知道一个谜语,说给皇上听!”
乾隆呆呆的看着她,说不出的眷恋。她就清脆而清楚的念出了谜语:
“下珠帘焚香去卜卦,问苍天人儿落在谁家?恨玉郎全无一点直心话,欲罢不能罢,吾把口来哑,论交情不差,染成皂难讲一句清白话,分明一对好鸳鸯,却被刀割下,抛得奴力尽才又乏,细思量,心与口都是假!”她再一笑,“猜十个字!”
乾隆惊跳起来,瞪着她:
“这是朕做的数字谜,当初朕和雨荷猜谜时写的!你怎么知道?”
“皇上,这谜写得太好,很多人都知道,不是只有我知道!谜底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对我而言,是十种无奈呀!我很怕,这谜题里的字字句句,都会变成我的写照!”
原来,她借着乾隆的谜语,抒发着自己的心情。乾隆看着这样聪明的女子,完全怔住了。
同一时间,皇后正在隔壁船上,虔诚的上香。容嬷嬷匆匆的走了进来,挥手屏退了侍候的宫女们,上前对皇后轻声说:
“皇后,这事不妙,那个姑娘名叫夏盈盈,在杭州大大有名,是个青楼女子!现在,她就在皇上的船上!”
皇后大震,不相信的问:
“青楼女子?皇上再怎么荒唐,也不至于迷恋青楼女子!”就一把抓住容嬷嬷的手,急急的说道,“这事不能告诉老佛爷,咱们得瞒着,老佛爷会气死的!已经有一个晴儿,让老佛爷怄到极点,再来这件事,老佛爷怎么承受?”
“就怕瞒不住呀!老佛爷指名要我去打听,我怎么能不回报呢?”
皇后着急的在船舱内走来走去。
“青楼女子?什么青楼?是谁引见的?”
“是翠云阁的姑娘,那个翠云阁,是杭州最大的销魂窝,里面有上百位姑娘,听说个个都是花容月貌,能作诗能唱曲。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这位夏盈盈了!小桂子说,皇上是听到她唱曲,硬把她叫到船上去的,并没有任何人安排!奴才想,大概不是这么简单吧!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皇后越想越不安,跌坐在椅子里,气急败坏起来:
“山东赈灾,一路上老百姓山呼万岁,感激涕零!皇上的仁心和德政,人尽皆知。难道,这份仁心德政,要毁在西湖一个青楼女子身上吗?”她一唬的站起身来,“老佛爷今天教训得是!该管的就要管,我毕竟是皇后!你听,大白天,他们还在饮酒作乐……容嬷嬷,我们去见皇上和那个夏盈盈!”
容嬷嬷心惊胆战,拉住皇后:
“不不!不行呀!娘娘,咱们再考虑一下好不好?这个姑娘,和皇上认识,才只有几天,就算迷恋’,也没办法深入的!我们还是去禀告老佛爷,大家提前离开杭州吧!只要离开了杭州,这件事就自然而然的结束了,皇上总不能把青楼女子带进宫的!”她着急的看着皇后,“娘娘,你多年以来,已经不问世事,就把这个难题,交给老佛爷吧!她是皇上的额娘,说话比你有分量呀!”
皇后点头,正色说:
“那么,我们马上去见老佛爷!”
乾隆完全不知道,皇后太后那儿,暗潮汹涌。他正沉迷在夏盈盈的诗情画意里。自从失去了夏雨荷,他就再也没有从任何女子身上,领略过“诗情画意”这四个字。只有紫薇,配得上这四个字。现在,他的面前,又出现一位夏盈盈,恍如雨荷再世。龙船上,一片温馨的气氛。美女们弹奏着乐器,宫女们环侍,船舱里飘着熏香,船舱外波光粼粼,一切美好得如诗如梦。盈盈拨弄着琴弦,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乾隆,说:
“皇上!您好才情,可以作出那么好的数字谜。听说以前,有个女子,因为思念久别不归丈夫,曾经写过一首数字歌,从一数到千万,再从千万数回到一,不知道皇上听过没有?”
“真有这‘数字歌’吗?朕没听说过!愿意唱给朕听吗?”
“我念给皇上听!”盈盈就柔声念着,“一别之后,二地悬念,只说是三四月,已过了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倚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儿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匆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断了线!唉,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盈盈念完,乾隆震动已极的看着她,心底,是一片恻然。
“朕明白了,你千方百计要朕了解,你最怕的,是两地相思!数字谜,数字歌,朕都听清楚了……”他一把就拉起她的手握着,这次,盈盈不再挣扎,“盈盈,朕不会辜负你!朕曾经辜负过雨荷,当时雨荷的千思万想,朕也借你的口,听明白了!这种事,绝对不会在朕身上重演!盈盈,你愿意跟朕回宫吗?”
盈盈还没回答,船舱外,陡然传来侍卫大声的通报:
“老佛爷驾到!皇后娘娘到!”
乾隆大惊失色,急忙跳起身子。
盈盈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太后已经带着皇后和容嬷嬷,大步进了船舱。
宫女们、美女们全部惊惶起立,请下安去,喊着:
“老佛爷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乾隆迎上前去,震惊的说:
“老佛爷,您怎么过来了?”就转头喊,“盈盈,过来见过老佛爷和皇后!”
盈盈放下琴,走上前去,对着太后和皇后下拜。
“盈盈叩见老佛爷,皇后娘娘!”
太后一脸严肃,两眼冒着火,严厉的问:
“你就是夏盈盈?”
“是!”太后的疾言厉色,让盈盈惊惶失措了。
太后瞪着她,厉声的、命令的说:
“带着你的琴,你的那些莺莺燕燕,立刻下船去!以后,也不许到这儿来,你那些淫词艳曲,留着去引诱其他的客人,让皇上清静清静!”她用力一指,指着船舱的门,“马上走!”
盈盈再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顿时如遭雷击,踉跄一退。
乾隆更没料到有这种事,立刻又急又气,惊喊:
“皇额娘!这是朕私人的事,请皇额娘不要插手!”
太后怒视乾隆,义正词严:
“我怎能不插手?自从到了杭州,皇帝把百姓都忘了!山东一路赈灾,皇帝忘了吗?灾民凄惨的情况,皇帝忘了吗?为了这个青楼女子,夜夜笙歌,让杭州的官员百姓,怎样评价皇帝?我是太后,不能不管!”说着,又掉头怒视盈盈,“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走?难道要我叫侍卫把你押走吗?”
盈盈脸色惨白,也不行礼,掉头就走。
乾隆在急怒之中,几乎失去理智,大喊:
“盈盈!不许走!”他不能骂太后,抬头怒视着皇后,气极的嚷,“都是你去老佛爷那儿搬弄是非,是不是?我真后悔把你带到杭州来!你是天下第一妒妇!”
皇后一个踉跄,几乎晕倒,容嬷嬷急忙扶住。
“万岁爷!您怎能这样冤枉娘娘?您的私事,娘娘早已抽身,什么都不过问了……”容嬷嬷护主心切,忘了自己的身份,凄厉而悲愤的喊。
“这儿哪里有你说话的余地?你是什么东西?朕早就该砍了你的脑袋,你住口!”乾隆指着容嬷嬷,厉声大喝。
容嬷嬷含泪住口,皇后满脸悲抢。太后气得发抖,厉声说:
“皇帝!你是不是也想砍了我的脑袋?”
“皇额娘!”乾隆震惊而痛楚的接口,“你为什么要说这么严重的话?你也给儿子留点退路好不好?朕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呀!”
这时,盈盈对着乾隆,一跪落地,凄然抬头,语气铿然的说:
“皇上的一番错爱,盈盈永远铭记在心,从此永别了!”她掉头看太后,眼神悲凉,语气坚定,“盈盈既不是大家闺秀,也不是金枝玉叶,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对皇上,只是萍水相逢,如果不是一番知遇之感,盈盈绝对不会上这条船!在盈盈心里,他不是一个皇帝,只是一个悼念旧情的男子!现在,盈盈更加明白了,这‘皇帝’二字,简直悲哀!难怪夏雨荷,会由一而到千万,由千万而到一,最后只留下一杯黄土!盈盈生怕步上雨荷的后尘,今天,老佛爷不赶我,我也要走了!”
盈盈说完,起立,毅然往船舱外走去。乾隆急呼:
“盈盈!朕要封你为贵妃,带你回宫去!不要走!”
此话一出,太后、皇后、容嬷嬷都大惊失色。
盈盈停了停步,回头看乾隆,再福了一福:
“皇上的好意,盈盈心领了!皇宫那个地方,有老佛爷,有皇后,还有许多嫔妃,不差一个盈盈,我不去了!”
说完,她昂头挺胸,急步下船去。所有的美女,也都匆匆请安,追随她而去。
“盈盈!盈盈……”乾隆大叫。
盈盈充耳不闻,头也不回的走了。乾隆心中一痛,竟然忘形的,急步追下船去。侍卫们一呆,赶紧跟着乾隆上岸,生怕他有闪失。
码头上,这真是一番“奇景”。只见盈盈满脸悲愤之色,带着美女们,急步向前走。而一国之尊的乾隆,却跟在后面急追,许多太监侍卫,打伞的打伞,拿华盖的拿华盖,手忙脚乱的追在后面。
“盈盈!你站住!你让朕这样追在你后面,成何体统?”乾隆喊着。
“皇上,免得‘不成体统’,请回!”盈盈毫不留情。
乾隆一急,一步蹿上前去,越过了盈盈,拦在她面前。到底,乾隆是练武的底子,身手还是高人一等的。只是,平常有人保护着,没有什么机会用。
盈盈看到乾隆飞跃到自己面前,一群侍卫,跟着飞跃在乾隆身后,自己竟被团团包围了。她被迫止步,悲愤的眸子,燃烧着火焰,瞪着乾隆。
“皇上!旁边就是西湖,如果皇上再逼我,我马上就跳下去!”
“你不要这样激烈好不好?”乾隆着急的说,“朕已经说了,要封你为贵妃,君无戏言!你跟朕回船去,朕马上安排典礼,就在杭州加封,让你风风光光成为朕的人,再厚赏你的义父义母,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
“皇上厚爱,盈盈承受不起!”
“朕让你承受,你有什么承受不起?”乾隆一急,大声问。
这时,尔康、永琪、紫薇、小燕子、晴儿、箫剑联袂归来。大家看到这种状况,惊愕不已,急忙对乾隆行礼。
“皇阿玛吉祥!”
“你们来得正好,赶紧参见朕的新贵妃!”乾隆像发现救兵一样,尤其看到紫薇。这件事,就算全天下都不了解,紫薇一定会了解。他急促的说:“她也姓夏,暂时称为夏妃吧!”
众人大惊,全部睁大了眼睛。
“啊?”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要不要行礼。
盈盈看看永琪等人,又看看乾隆,凄然一笑。
“盈盈只是青楼女子,哪里有资格被封为贵妃?皇上,请允许盈盈离去!”
“朕不许!”乾隆又气又急,回头喊,“来人呀!”
侍卫们一拥而上。
乾隆指着盈盈,对侍卫们说:
“把盈盈姑娘,带回朕的船上!没有朕的允许,不许离去!”
“喳!”
侍卫就上前,簇拥着盈盈。
盈盈一看,走不掉了,就对乾隆深深一福,叹了口气,说道:
“皇上!刚刚在船里,老佛爷说了那么重的话,我在这种情形下,再回到船上,您要我情何以堪?不如放我回家去,如果皇上有任何打算,也需要时间,不是马上可以有定论的!皇上再仔细想想,让盈盈也能够仔细考量。这样才公平呀!”
乾隆一听,盈盈说的合情合理,生怕逼迫太急,会生出意外来,就对侍卫们说:
“你们大家,保护盈盈姑娘回家,如果盈盈姑娘有丝毫闪失,朕要你们的脑袋!”
“喳!奴才遵旨!”侍卫们赶紧领旨。
“那么,朕让你先回去!”乾隆深深的看着盈盈,语气恳切,“朕把这儿的问题解决了,就来接你!到时候,不要推三阻四!”
“是!”
盈盈一叹,在侍卫的簇拥下,翩翩而去了。
乾隆这才转身,大步回龙船去。
在一旁的紫薇、小燕子、永琪、尔康、晴儿、箫剑等人,全部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