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故去
女人:骑自行车的?是不是一身邋里邋遢的衣服,眉毛那儿还有一颗大痣。
许阳回忆了一下,当时在车里隔得远,她没看清,不过那男人眉毛上确实有一摊黑色。
她回复:是呀。
这种毫无营养的聊天对象,许阳其实已经厌烦,不过她的人设从来都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再怎么不能忍受,她也不会外漏三分。
不过那头很久没回应,她回客厅拿吹风机开始应付还在滴水的头发。
吹风机“呼呼”的声音盖过了手机震动,她随意地一划拉,目光落在消息上。
可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看过去后,她突然惊恐地甩开手里的吹风机,东西落在地板上沉闷的一声响,砸得她心里一阵眩晕。
女人的话很随意:果然是村里的讨人嫌,他叫二狗子,整天游手好闲又好吃懒做的,前不久不知道跟什么人厮混,感染上了艾滋病,遇到他可算是晦气,看着就让人闹心。
艾滋病。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三个字。
所有的景象在一瞬间交织,在脑海里混乱攒动,她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要翻开到哪一瞬间。
心脏怦怦乱跳着,许阳终于强迫着拉回一些神智。
她记得那人流血了,扈江离帮他处理,然后……然后……他上车时手背上却划开了口子……
抑制不住地直抽冷气,她颤抖着手去够柜子上的手机,却一个不小心碰落在地。
她哽咽着半跪在地上,颤巍巍地翻到联系人页面,拨通。
“喂。”她沙哑着,说出今晚第一个字,泪水从眼眶中喷涌而出……
……
两年后。
肖樟回到家已经深夜,她想起酒吧舞池里向她乱献殷勤男人,一身臭不可闻的酒气,连带着嘴里也是让人恶心的恶臭。可她却没有拒绝他伸过来的手还是陪他跳完了一整支热舞。
客厅里的灯打开,终于压灭黑暗带来的恐惧。小黑跟黄罐头缩在地毯的小角落里熟睡。听到有人走进来,象征性睁了睁眼,又很快闭上。
她走到窗边把窗帘一把拉开,入冬的寒风猛烈地朝屋里灌,酒精在脑子里剧烈燃烧,她疼得快要死掉。
肖樟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支烟,熟练地点上,渴求地吸上一大口。
一猫一狗被冷风冻醒,抗议地朝窗边的人影吼叫几声,肖樟被声音拉回走远的思绪,突然想起早上走得匆忙还没有喂它们。
她回身从冰箱里抽出一罐牛奶,敷衍地倒上地上的杯子。
黑夜斑斓,窗外是闪烁的灯光,蹲在地上的女人,画着浓浓的妆,眼睛没什么情绪地闭上,似乎在想什么好事情,嘴角一勾。
门口有钥匙转动的声音,她坐会到沙发上,把茶几上的垃圾推了推,腾出一大片地方来。
“今天吃什么?”她也没回头,只托了腮在那里等。
背后叹了一声气,宋柯关门进来,“刚出锅的牛肉面,南大街的。”
她坐到肖樟对面,看面前的人狼吞虎咽地吃着,“我不来送,你就再也不吃晚饭?”
肖樟拿纸抹了抹嘴角溢出来的汤汁,慵懒地一笑,“吃饭多麻烦,记得的话就吃一点,不是已经习惯了嘛。”
宋柯突然用一种几近怜悯的眼神看她,“肖樟,你别这样,他不会回来了。”
夹面的手突然一顿,可随即恢复正常,她哧溜吸上一口,半点也不在乎的语气,“不回来就不回来,你看,我一个人不也挺好。”
“好不好你心里没点数吗?”宋柯想开口骂她,能骂醒是最好,骂不醒也算出了这口恶气。可终于一点也斥责不出口,“明晚想吃什么,我给你送过来。”
她歪着头想了会儿,突然笑了一下,“我想吃火锅,你明天陪我去吧。”
宋柯脸上有点犹豫,肖樟斜眼瞟了她,目光落在小肚上,“不会吧……”
宋柯脸色可疑的一红,“我昨天去医院查,三个月了。”
“我去!这么快,才结婚不到一个月吧,”她掐指一算,摇头感叹,“你们行动太快,太快。”
“所以最近几天我不能陪你去夜店,蹦迪别叫我,喝酒别叫我,熬夜也别叫我。”宋柯逮住这个机会赶忙告饶。
肖樟“噗嗤”一声,衬得脸上红润不少,“以前这些可都是你喜欢的。”
“不行不行,”宋柯摸摸平坦的小腹,极其珍惜地背过去,“这可是程家金孙。”
“你可真神了,你怎么知道是男的是女的?”
话说出来,肖樟眼神暗淡了下去,宋柯知道又触碰到她不能忍受的回忆,于是拿话岔开,“明天我就勉为其难陪你吃次火锅,记得给我来电话。”
八九点很快过去,程序派来接她的车已经停在楼下,宋柯站起来告别。
等她到门口。
“宋柯。”
“嗯?”
肖樟没有回头,还保持着吃面的动作。
“扈江离这个人,你还记得多少?”
她没有想到,这层已经日渐溃烂的伤口竟然是她漫不经心地揭开。
宋柯想了想道:“不记得了,长什么样子一点印象也没有。”
肖樟在那头低笑,“才两年。不过我也不记得了,我不能记得。”
她慢悠悠喝了一口汤,有什么滴在碗里,她轻巧地抹开,“不记得了才过得容易。你知道吗?我都不知道他是怎样离开的,我下班回来,他不在家。后来无数次下班回来,他都不在家。我等他家门口一周,没等到他人。”
宋柯眼眶红下去,“他已经死了。”
“是死了,”肖樟话语轻快起来,“所以我终于摆脱了他,你看,我现在身边还是有很多人,哪一个不优秀?”
宋柯记起这两年游走在肖樟身边各色各样的男子,无出意外,均是眉眼俊俏的。
“明天,你可不能放我鸽子,我新交了个男朋友,带给给你看看。”肖樟突然回头,笑得无比灿烂,可眼角一串晶莹。
“好。”宋柯也莞尔一笑,最后帮她带上门。
这是扈江离离开后的第二年,一场艾滋,夺取了肖樟所有的开心与不开心,她再也没有真心的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