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自由之身
楼道里有了响动,感应灯一下子亮起来,角落里站着的肖樟顿时被照亮。
白昼一样的灯光照在她脸上,看着有点苍白,扈江离发现她,“你怎么在这儿?”
虽然像是疑问,可他的语气隐隐雀跃。
肖樟心情很复杂,此时紧抿嘴唇不说话,站了会儿转身走开。
不消扈江离喊住她,肖樟又回头,神情颇为无奈,“钥匙……”
两人的目光回到锁孔,以及那生生卡在里面拔不出来的一串钥匙。
半个小时物业上来,光解释六楼钥匙怎么插到七楼门上就花费了好一番精力。
等着物业撬完锁要走,肖樟又喊住他们,“等一等,等一等。”
她指指一同殉葬掉的钥匙,哭笑不得,“顺便把我家的一起撬了吧。”
“不用,”扈江离却在这时走上来,“你给过我备用钥匙,正好,我带着。”
肖樟默许他跟在后面进屋,扈江离也规规矩矩一言不发。
“你不是搬出去了吗?当时清理东西时有东西忘了?”
她去厨房倒茶,扈江离就坐在客厅里打量四周,虽然失约两年,可肖樟家里一点也没变,可却又有什么少了。
扈江离:“小黑子跟黄罐头呢?”
肖樟闷闷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它们两个最近爱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喏,就你后面那间门关着的。”
眼风淡淡一扫却又被阳台上满地盆栽牵绊住。
那是他的。
扈名琛搬东西倒是请示过他,“你家阳台上那一盆盆杂草怎么办?扔了?”
当时也正烦躁,不确定结果,不确定是否顺利,他也就敷衍着应他,“扔了吧。”
肖樟竟然捡了回去,他有点开心。
“茶。”她在对面坐下,目光不近不远地在他脸上凝视,这一眼像隔了万水千山,在最后一刻到达眼前,教她终于看清楚,“你真的回来了。”
喟叹,有万千情绪。他记忆里肖樟从来不是那种容易大彻大悟的人,可这次他却从语气里听出别样的味道来。
“……对不起……”
扈江离眼里有痛色,让他不敢去看他的女孩。
“你预备怎么办?”
肖樟嗓子有些干涩,忍不住喝了口水才继续道:“你就这样子回来,治疗是不是移接到国内?”
扈江离突然笑了,“肖樟,你怕我吗?我感染上艾滋。”
“不怕。”
“那你……”他略一停顿,斟酌着措辞是否恰当,“还要我吗?”
手里端着的杯子没拿稳,撒出来一两滴水落在手背上,肖樟想了会儿,认真道:“说实话,我想过这个问题……”
扈江离的心提到嗓子眼,他无比谨慎分析着肖樟的一举一动,妄图从她细微的表情中看出心理活动。
如果拒绝了……他该怎么办?他还没想好对应对措施……
“我在想,你有艾滋病的话,我们肯定要领养孩子的,附近的福利院我试着搜了一下,哎,”她颇为苦恼,“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我觉得吧男孩……”
没说完,身体一个拉扯,她已经被扈江离压在怀里。
隔着外衣,听见心脏“砰砰”狂跳的声音,像要飞出胸腔,在空气中炸裂开来。
扈江离眼眸酸涩,他艰难地开口,却又像说给自己听,“值得。”
极其细微的声音没有被肖樟听进去,光从外面看来,只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是在美国的第一年,也是快过年的时候,他站在偌大的办公楼里,扈名琛来探望他,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不惜一切地要去跟她在一起,真的值得吗?”
他说,“值得,只要是肖樟就好。”
如今,他更加确定那个答案。
怀里的人不安分地动了动身子,挣扎着要出来,“扈江离,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腰上环着的一双手再次动了动,似乎想掐一掐有多少肉,他克制地皱眉。
“别动了。”
肖樟果然不动了,热度随着胸膛传过来,然后遍及全身,这种紧紧贴合在一起的感觉让肖樟微醺。
“肖樟,我们生一个孩子吧。”
他突然把脑袋搁在她肩上,凑到耳边轻声道。
肖樟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我们不能生,收养可以。”
“我可以。”
“不行!”这种程度的遗传病,如果有了孩子,只能带给他不幸。
“真的可以。”今晚的扈江离格外固执,肖樟不愉快了。
“你想过后果吗?一旦遗传了呢?你……”
“我没有,”他打断她,“我说我没染上艾滋。”
又是一道惊雷,肖樟从他怀里出来,惊疑不定地看过去,良久摇头,苦笑,“我真是一点也不懂你。”
终于聊到这一层,扈江离不准备揭过去,他逼问,“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呢?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两年,又为什么用这个谎言回来?”
她其实想过,但不愿意深究,可哪里躲得过去,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刺不拔去,终于有一天会刺痛彼此。
她吸了口气,“你说吧。”
“扈建行是我爷爷,”见肖樟一点也不奇怪,他继续道:“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老爷子一直带着我,我的选择很多时候得顺着他的意愿。”
“职业规划是这样,扈家长媳也是这样。老爷子担着父亲的责任养育我二十多年,若是违背岂止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扈家几十条家规,哪一条放出来,我都犯了。”
他一顿,突然发笑,“我愿意犯。肖樟,如果我自甘堕落成为扈家一块斑点,是不是所有决定我都可以自己来?”
“我假借着患了艾滋的名义出国治疗,等了两年的拉锯,这场博弈最终是我翻盘。老爷子松口让我回来,他终于要放弃我了。”
扈江离眼里有光点,说这话的时候他无比轻松,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他从来不是话多的人,这一晚的话字字句句压在肖樟心里,涨得发酸。
他跳过假治疗期间的痛苦,跳过每次吃下药催吐的难受,跳过种种心惊肉跳的对决,无比轻松地对她说,“肖樟,我终于可以以自由之身跟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