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一片混乱之中，格里姆·白沙仍是看清了那一撞！
    因为太快，所以更加引人注目！
    那匹高大的战马的跑姿是那么得雄健，每一蹄都如踏下雷音，百步的距离，眨眼便到了！
    那个今晚上出尽风头的宽肩膀的大胡子应该是听到了蹄声，又或许没有。不管是哪种可能，他都没有来得及转身，直接被战马撞飞出去。
    马上的骑兵握着一杆长枪，英姿飒爽——中间营地的指挥官，布莱顿·科瓦，出身石冠城的将门世家，以枪术闻名东部三城。
    他刺下了枪。
    他的枪很快。
    世上能比此枪还快的，大概只有闪电。
    格里姆·白沙像是穿越了时间，提前一步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大胡子的死亡。
    然而，闪电真的到了。
    黑色的。
    由远到近，在空气中闪过一线，刺穿了布莱顿·科瓦的胸口，带着他飞离了马鞍，力量之大扯断了马镫的皮带。
    高大战马人立而起，前蹄乱刨。
    直到布莱顿·科瓦重重地摔在地上，格里姆·白沙才看清「闪电」的真正模样。
    那是一杆长枪，通体漆黑的长枪！
    密集的马蹄声从左边传来，格里姆扭头去看，只见最早被指挥官郎丹·索菲罗派出的三十名骑兵回来了，但三十匹马，只回来了大概二十个，而马背上坐着的也不是全身重甲的骑兵，而是——佣兵！
    空气中有劲风的声音！
    格里姆·白沙前面的三个骑兵从马背上跌了下去，眨眼间，又是三个！
    有一个佣兵蹲在马背之上，消失。
    格里姆·白沙本能地抬头去看——那个佣兵果然高高跃在天空！
    他无法想象，一个人借着一蹬之劲竟然可以跳得这么高，这么远！
    那个佣兵落下来了！
    落在战团之中。
    他双膝跪进一个骑兵的胸口，闷响中透着让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两个人一起从马背上飞了出去，战马膝盖断裂摔倒了。
    落地后的骑兵应该是活不成了。那个佣兵则瞬步前冲，身影再出现时，他伸手握住了那杆将布莱顿·科瓦钉在地上的漆黑长枪。
    当长枪被拔出来的那一瞬间。
    格里姆·白沙有一种感觉——全骑兵团剩下的不到两千人，会被这一人杀光。
    那个佣兵身形一纵，冲入骑兵阵中，他单手握住长枪的最尾端。
    蹲身。
    原地转了一个圆。
    咔——
    无数快刀断骨的音节压缩成一个音节。
    数不清的马蹄被枪锋利落地切飞，痛苦嘶鸣中战马跌倒，把马背上的骑士死死压住。
    有的骑兵之间离得太近，自己落地时已经被摔得半死不活，正在挣扎中，直接被战友连人带马压死了。
    那个佣兵一跳，一落，带动长枪一转，又是十几个骑兵遭殃。
    芥暮·修拉斯已经站了起来，刚才那一匹差点将他踏死的战马被他劈下了马头，他拎着马头从断口处灌下了几口血，补充体力。
    他看着哈雷的身影，很是羡慕。
    哈雷现在做的，正是他一直想做，却无法实现的。
    要将围着的马蹄，如此工整完美地切下来，需要非常锋利的武器，以及远超常人的蛮力。
    所谓的工整完美，指的便是只用一击，就把攻击范围内所有的马蹄都切下来，其劲贵在利落，假设十匹马，二十根前蹄，武器一口气切断了其中十九根，最终卡在第二十根上，这虽然很厉害，但称不上工整完美。
    「先杀别的佣兵！」有人在马背发出命令。
    哈雷瞬步朝他冲去，其他骑兵挡在那人面前，试图拦下哈雷。
    哈雷地面横扫，跃动下劈，几个扑落就将这几名骑兵杀光，那个发出命令的人，已经被人保护着撤退了。
    此人身份绝不一般。
    哈雷要追上去杀掉他。
    然而，正当他刚抬脚要冲出去的时候，头顶落下一枪，其势将他压在了原地。
    「好枪！」
    哈雷心中赞叹。
    格里姆·白沙明知道自己会死，但还是一鼓作气驾马冲了过来。
    因为他不能看着阿特布斯·琼林将军死在这里，这位将军是十位指挥官中最受他尊敬的一位。
    不，这位将军，是他人生中最尊敬的人。
    没有阿特布斯·琼林将军，格里姆·白沙也不会有今天，他曾受到不公的陷害，是这将军帮他主持了正义。
    格里姆·白沙就算死，也要为将军争取几秒逃命的时间。
    哈雷右手下压枪尾，左手上抬枪杆，枪锋一弹便与头顶的长枪打到一起。
    黑狱是何等的锋利。
    几乎连声响都没有，格里姆手中长枪的枪锋就被削飞了，他的双手甚至都没有感受到断裂而产生的震动。
    佣兵在他的眼中放大，枪锋被削掉，但剩下的枪杆仍比敌人的长，被削成的锐角仍然可以刺死人。
    「木枪头」夹带战马冲锋之势刺中哈雷的肩膀。
    然而，哈雷早就习惯了随时保持战技·刚体。
    木枪头根本扎不进！
    这是在格里姆·白沙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同样也开启了战技·刚体。
    接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枪杆中间拱了起来，弯的就像一张弓，然后断裂，手中的断柄戳中自己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从马背上顶了来。
    哈雷本可以补上一枪送格里姆一程，但他已经被浪费了太多时间。他要追击，却发现脚踝一沉。
    他低头去看，被木杆顶下马背的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他的脚踝。
    找死！
    哈雷调转枪头。
    刺下时却停了一瞬。
    他看到了骑兵的那个眼神——不仅没有丝毫的恐惧，更是豁出去了自己的命。
    这不是一种仇恨的眼神。
    这是一种宁可自己死，也要让某人活下去——牺牲者的眼神。
    一个硬汉。
    一个真正的男人。
    或许。
    此人不该就这么样死去。
    哈雷的长枪擦着格里姆的脸颊刺进土里，他没有趁机在对方脸上留下记号，他没有这个恶趣味。
    他抬起另一脚，将格里姆踢晕过去。
    此人最终很可能还会死在这场战斗中，但这已是哈雷最大的仁慈。
    哈雷跳上一匹马，朝着逃跑的指挥官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