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事情不对劲。
    「你的魔能探测器呢？」西内塔问。
    「嗯？」翼灰迟疑了。
    铜管状的魔能探测器是魏尔姆帝国的研究产物，西内塔第一次使用时，还需要莱森在一旁讲解开启的机关。
    换句话说，那并不是一件靠「失误」就能轻易打开的纹咒道具。
    「你到底再搞什么鬼？」西内塔声音冰冷，好似刀锋逼人。
    翼灰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最终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交代道：「事实上，我把它弄丢了。」
    「弄丢了？」莱森问。
    「我只是往那个深坑瞧了瞧，鬼知道那玩意怎么就从怀中掉了下去。」翼灰说，「下落过程中，它与峭壁磕磕碰碰，然后自己就打开了。」
    「你想说这是一次巧合？」西内塔说。
    翼灰赶忙点头。
    西内塔看着莱森，「瞧，又一次巧合。」
    莱森没有说话，但谁都能看出来他正在飞速思考。
    「我说的是实话，那只虫子正等着吃我的肠子呢，我怎么敢骗你们。」
    看模样，翼灰是从心里害怕莱森的，生怕他思考之后，会用出比「钻心钩蝎」更毒的手段。
    「他们都在场，他们可以给我作证的。」翼灰求助另四个潜入者，「你们也看到了那团蓝色光球落了下去对不对？」
    没有人吭声，翼灰对他们来说，只是陌生人，甚至是日后的竞争者。
    翼灰恨恨地看着他们。
    「四天轮的人没有怀疑你？」莱森突然问。
    「我撒了谎，说那是检测幽魂之速能量稳定值的道具。」翼灰说。
    四天轮无人不精通纹咒回路，怎么可能被这种小借口哄骗过去？
    翼灰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补充道：「因为坑太深，最终找不到那个东西掉进了哪里，所以暂时就没人追究我。」
    「你们都等在这里。」莱森对所有潜入者说，「除了翼灰之外。等我们回来，就会把驱虫药剂给你们。」
    「如果你们回不来呢？」有人问。
    「那你就该从现在开始祈祷，祈祷你的疑问不会发生。」莱森说。
    深夜，月落广场泛起一整片银色光华，仿佛一座反射着月光的湖泊。街道上除了拉夜活的马车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行人。然而，阴影则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涌动，最终停在「光湖」的边缘。
    「入口就在这个房间里面。」翼灰指着一个店铺的门。
    这是一家名叫「月光猫头鹰」的玩具店，是整座银轮城孩子们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咔啦，咔啦。
    翼灰握着门把手摇了摇，门锁上下拍打着门板，「是锁上的。」
    他说了一句毫无意义的废话，或许是因为他太紧张了，六个披着一模一样黑斗篷的人跟在他的身后，感觉就像是秘密组织要在深夜处决叛徒一般。
    其中一人从翼灰侧面伸出胳膊抓住门锁，即便兜帽遮住了那人的脸，硬朗的下巴仍让翼灰认出此人是西内塔。
    西内塔朝下一拽，门锁几乎连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像是冰糖捏的般断裂了，他推开门，迈大步走进去，犹如主人回到了自己的家。
    翼灰在漆黑的屋内摸摸索索，找到了秘密入口的位置。
    「我不知道开门的机关在哪。」翼灰指的是一面挂满木头刀剑的墙壁说道，「我们今天来的时候，这里有一个通道。」
    「别弄出太大的动静。」莱森小声嘱咐道。
    「要不你来？」西内塔没好气的回答，这个男人即便不是第一次执行潜入任务，但实在厌恶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还是我来吧。」夏娜说，她从西内塔身后挤到了前面。
    擦过他胳膊的时候，西内塔闻到了一股清香。
    「妖女。」西内塔说。
    夏娜没有理会，抬起胳膊，像是吝啬的店主检查手下人是否擦干净灰尘一般，手指仔细地从墙体抹过，移动轨迹组成了一个门的轮廓。
    「三道暗锁，六根舌柱。」她说，叩起食指，在不同的位置敲了敲，接着，她拔下了一根头发，竟然像针一般插进了墙体。
    「在这里。」夏娜确定了位置。
    「开。」西内塔说。
    「我可开不了。」夏娜一笑，似乎没有看出西内塔眼中的愤怒，她小声叫道，「春弥。」
    那个沉默的长发女人取代了夏娜的位置，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缓缓地插进那根发丝所在的位置，细细的石砖粉末簌簌掉落。
    翼灰目瞪口呆，同样是插入墙体，但头发和手指却是截然不同的。前者很容易理解，头发进入的是砖体之间的缝隙。而后者，则是实实在在的将砖块刺穿，如热刀插入黄油般，悄无声息。
    一个女人，在没有释放战能的情况下竟有此等指力，难道她是个怪物？
    转眼间，春弥便挖出一个洞，她的手探入洞中，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然后手腕一转。
    咔咔咔，机簧弹动与齿轮转动的声响，墙体弹起一线拱形的轻烟，慢慢朝后退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拱洞。
    「就是这个入口。」翼灰说，「我可以走了么？」
    不知道是谁在他背后推了一把，将推进了洞里，无声的动作已经说明了态度。
    窄窄的楼梯一路朝黑暗深处蔓延下去，像是通往无底深渊。
    莱森在翼灰手中塞入一块光石，「你走前面。」
    翼灰无法拒绝，只好率先朝下走去。
    一百五十阶。
    西内塔心中默数，众人走到了楼梯所能抵达的最底层。
    「那个停放巨人的深坑在哪？」莱森问。
    「你别着急，这还只是迷宫的入口。」翼灰说。
    这一次，没有等人逼他，自觉就朝前走去。
    仅从移动迷宫的入口来看，不管是墙体的高度，还是厚度，都远逊于黎明利刃地下的那一座。
    众人走在其中，除了轻微的脚步声，四周一片寂静。他们被黑暗团团包围，甚至看不到黑暗后面的墙体。翼灰手中的那团光石，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说起来，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走在最前面的翼灰不合时宜地突然一问，这个问题他好像与莱森第一次见面时就问过了。
    没人回答他。
    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某种啮齿类动物正在苏醒。
    「这次任务，你们只有六个人，会不会太少了？」翼灰又一次发问。
    这一次，问题更加古怪。
    「停。」莱森说。
    翼灰听命令地站在了原地。
    「你是谁？」莱森问。
    翼灰转过身，手中的光石，只照亮了他的下巴，天真的少年眼神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老练的阴森。
    「杀了他。」西内塔说。
    他命令渡鸦，却没人回应。
    西内塔这才发现，他和莱森身后只剩下浓密如雾的黑暗，包括渡鸦在内的另外四人，像是被黑暗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是谁？」莱森又一次问，同时双手拔出了腰侧的细剑。
    「你该不会以为，只有魏尔姆帝国才有军情五处吧。」翼灰笑道。
    更多的光点，在翼灰身后亮了起来，就像是狼群从黑暗中睁开眼睛，逼近。
    然而，探出黑暗的并非是狼头，而是一支支纹咒火铳的膛口。
    「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