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山没有自己回去。
    这倒是出乎了龚千的意料之外。
    丘山回过头来，一眼便看到了龚千手里的银色长枪，眼底华光闪过，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
    古辉可以理解这份复杂。
    任何人在知道，自己本以为机缘巧合的收获或者秘密，竟然是别人安排的，他的心里肯定也会相当不爽，有种被人掌控的感觉。
    古辉感同身受。
    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
    现在，他已经近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修罗之路和血灵宝珠的存在，就是屠龙蜂留下的。
    但是他又不可能把血灵宝珠远远的扔掉。
    现如今，他需要修罗之路。
    里面的积分兑换，是他迫切的需求。
    唉。
    同为天涯沦落人。
    古辉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回去。”
    “上车。”
    龚千简短提议，看向丘山的神色也有些复杂。这当然是因为对方的身份。
    丘山没有拒绝，登上马车。
    五个人，上了同样一辆马车，显得有些拥挤，却是龚千特意而为。
    他想要留住丘山。
    因为明天凉山夺旗就要正式开始了，现在替换追随者，无疑找死。
    他需要丘山的战力。
    不敢太相信赵启平的判断，龚千还是决定自己亲口挽留他。
    然而，正当他心底思付，不知如何开口之时，只见平日沉默寡言的丘山突然主动开口了，看向龚千，道：
    “少城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离开的。”
    “我会在你的成人礼上，证明自己。”
    “但请你也不要给我说父子相认之类的话，这是我的私事，还望你不要干涉。”
    丘山干脆利落，开门见山。
    不止是龚千，古辉都是一愣。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最熟悉丘山的，还是赵启平！
    他果然没有选择离开。
    龚千闻言，自然大喜过望。
    其他的先不说，明日的成人礼考核测评最重要。丘山愿意继续留下来，这消息简直再好不过了。
    心念一闪，他弯腰想拿起放在座位下的那柄银色长枪，却又被丘山制止了，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这柄枪，麻烦少城主先收着吧。”
    “起码现在，我不想看到它。”
    龚千闻言，沉默了。
    丘山是很理智，但是，也没有足够理智。
    可是，这也不错了，最起码丘山没有再次激动，直接把这柄枪从窗户扔出去。
    一夜折腾，秋水波澜。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不再赘述。回到预定的庭院，众人无声散去，各自休息不表。
    此时，夜已深邃，笼罩这方世界。
    然而，就在龚千、古辉等人离开通天阁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发现，或者说，也没有在意，三楼，四双眼睛看着他们带着丘山一起离去了。
    是四位皇子。
    看到这一幕，四人表现不一，但眼底都有一丝惆怅。
    沉默许久。
    赵启程打破寂静：
    “昔日，父皇做的的确不够好。”
    赵启明看了赵启程一言，道：
    “从前这事，谁还能说的明白。父皇或许有他自己的苦衷。”
    “最关键的，是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
    四字传出，四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僵，眼看气氛要再度沉默下来，身为四人中年龄最大的赵启平虎目一沉，道：
    “父皇的情报机构咱们都清楚。今日之事，确实瞒不过他。”
    “但是，父亲也肯定能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为了他的身体……”
    赵启平抬起眼睛，深深看了一眼迈入马车的丘山，说出了剩下的半句话：
    “我们不能用强，但时间也不多了，尽量以最快的速度，让十三弟接受我们，也接受父皇。起码，要在四哥知道丘山的存在之前！”
    “四哥，可不像我们这么仁慈。”
    四哥？
    此言一出，剩下的三人立刻沉默了。
    虽然是说的自家兄弟，可包括赵启平在内，四位皇子的眼底都不由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惧色。
    四皇子——
    飞天罗刹，赵应龙！
    ……
    古辉等人已经离去，自然不知身后事。
    一夜过去。
    睡没睡好不知道，但天色一亮，所有人都尽数出现在了前院。
    进餐休息。
    气氛略显凝重。
    显然，从昨夜之事走出来，不止是对于丘山，对于所有人来说，都颇有难度。
    虽然说不上无精打采，但显然没休息好。
    龚千也是如此。
    可今天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在吃饭的时候，连番叮嘱，终于唤醒了众人间的些许朝气。
    完备。
    出发。
    龚千一马当先，率队而行。
    他们居住的地方特殊，是凉山城专门安排的，自然清静，不被人打扰。
    而当走过那片区域，众人才真正感觉到，对于凉山城来说，成人礼测评和考验，到底意味着什么。
    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震耳欲聋。
    不用拉开帘子看，只是感受着身下车马的速度，和耳畔传来的浩荡气浪，古辉便能真切感应到，这是一场怎样的盛会。
    “和你们有关么，这么亢奋！”
    古辉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
    上一世，他几乎就是一个半宅男，除了上班之外，几乎从不出门，星辰论坛和那架天文望远镜，就是他生活的大半部分。对于眼前的氛围，难免有些抵触。
    可紧接着，当努力辨出周围声浪里的清晰声音，他才发现，凉山夺旗，当然和这些普通人有关系。
    “周平少城主，你一定要进前十，劳资把全身家财都压你身上了，你要是给我丢人，劳资买凶杀你全家！”
    “文家少爷，前十我不祈求，前十五就可以！”
    “你若不成，我也不杀你全家，就看在小弟把全身家当都压在你身上的份上，回头给我补上就行。”
    ……
    嘶吼阵阵。
    都是关于成人礼考验测评赌约的。
    “这是赌徒横行的节奏啊。”
    古辉汗颜，也不由随着外面的声音亢奋起来，努力辨别关于波月城的声音：
    “龚千少主，加油啊，千万不要给你两个大哥丢脸！”
    “前十前十，我看好你！”
    关于龚千和波月城的呼喊还算正常，但当听到龚千两位大哥的名字，古辉抿嘴一笑。
    龚千恐怕也听到了吧。
    压力或许更大了。
    ……
    耳边听着，偶尔透过帘子向外看一眼，车轮滚滚，缓缓前行。
    终于。
    通天阁到了。
    每一次凉山夺旗，都要来通天阁前方的空地抽签。
    这是规矩。
    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当然了，这么多少城主前来参与，足足三十二个车队，肯定走的不是同一路线。
    否则的话，这街道也承受不了这么多人的拥挤。
    古辉一行人走的西侧。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喧闹声音突然缓和下来不少，渐渐安静。
    古辉眼瞳一亮。
    通天阁，要到了！
    终于。
    马车停下。
    龚千率先跃下马车，只见周围没人，只有护卫，马车是在一个分叉口停了下来。其中一条，正直指通天阁。
    一个护卫上前，歉意道：
    “龚少主，接下来的路得你们自己走进去了。”
    “今年参加成人礼的人实在太多，寻常只有二十余，今年足足三十六个，车马拥挤不堪，为了方便调度，只好委屈少城主您亲自走过去了。”
    因为这样？
    龚千闻言，眉头一挑。
    对方解释的合情合理，很是详尽，他当然不会生气。
    “我们走。”
    一扬手，龚千就要率先朝通天阁的方向走去。
    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莫名的杂念浮现心头，古辉稳步跟上，体内气血缓缓蒸腾，心底的战意几乎已经抑制不住了。
    然而正在这时，突然——
    咔！
    身后，又是一道马车停下的声音传来。
    龚千、古辉众人几乎是下意识的扭头看去。
    这是本能。
    是一个红色的马车，通体如血，更有黑色的纹痕点缀，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在看到这马车颜色的时候，龚千的脸色就已经变了，更别提他看到马车上代表家族和不同城池的印记，一柄正在燃烧着黑血的巨大斧子，他的神色更冷，驻足脚步，彻底转过身，宛若化为了万年寒冰，冷冷看着从马车上走下的那个少年。
    少年看起来并不大。
    似乎比龚千还小一些，面容如玉，风度翩翩，手里抓着一柄羽扇，晶莹剔透，惹人注目，完全就是一个富家公子的姿态，不像是来参加成人礼考验和测评的，倒像是来游玩的。
    这位是……
    古辉第一时间发现了龚千身上的异状，眉头一皱。
    十余天的相伴，他自认为对龚千已经足够了解。龚千不是那么易怒的人，尤其还是在这种仅仅是一个照面的情况下。
    一丝预感浮上心头。
    而正在这时，和刚才他们经历的一样，护卫上前解释：
    “田少主……”
    接下来的话已经不用说了，单单听到这三个字，古辉已然明了眼前少年的身份——
    被龚千视为宿敌的，田博文！
    通天阁周围有这么多岔道，偏偏是田博文和龚千的马车在同一个交叉口相遇了，这还真是……
    “冤家路窄啊！”
    古辉暗叹一句，眼底骤然迸出一丝锐芒，体内的气血，隐隐骚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