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轻烟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龙靖，双眸微微一缩，摆了战斗的冷热，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
    这条软鞭还是前段时间凤倾特意为她打造的，软鞭通体发黑，像蛇皮，又像龙皮，握在掌心里，手感极好。
    龙靖见状，眸光骤然一闪，脚步也跟着顿了顿。
    “是不是觉得这条软鞭很是熟悉？”沐轻烟轻抚着软鞭，抬头看向龙靖，红唇轻启，勾出一丝浅笑，“龙靖，你还记得枉死的慕容烟吗？”
    这句话，就这么轻飘飘地问了出来，仿佛根本就不出于沐轻烟本意似的。
    此刻，她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似的，就那么平静而幽怨地看着龙靖，好像在看……恋人似的。
    如果凤倾在此，一定会气得抓狂，忍不住将龙靖碎尸万段！
    龙靖听到她的问话，蓦地停下脚步。
    他紧紧地盯着她手上的软鞭，目光慢慢上移，移到她的脸上。
    “烟儿……”他喃喃地唤道。
    明明眼前之人的脸是那么的陌生，可那双眼睛、那眼神，却令他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就好像那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女子，又重新活过来，出现在他面前了。
    “你不配叫这个名字！”沐轻烟冷冷地吼道，面色突然变得阴冷无比。
    “姐姐……”舒妙见她这般，都有些吓着了。
    而白逸尘已然被白素霏缠住，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及到沐轻烟这边。
    他此刻只想赶紧制服白素霏，好去保护沐轻烟。
    “二哥哥，你当真要为了不相干的旁人而与我为敌么？难道你忘了，你也姓白，你也是白家的一员么？”白素霏一边出手一边质问，招招狠辣，毫不相让。
    白逸尘一边抵挡一边说道：“早在白家遗弃我的时候，我就没有将自己当成是白家人，往日种种不过是为了那份剪不断的父子之情。如今他既已去了，我与白家，自是再无瓜葛。”
    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
    他不会对白家任何人手下留情，即便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白素霏见他这般顽固，不再多言，出招越发狠毒。
    白逸尘担心沐轻烟，也丝毫不留后手，奋力攻击。
    沐轻烟感觉到舒妙的目光，朝她说道：“走！”
    白逸尘对付白素霏，她缠着龙靖，刚好给了舒妙逃跑的机会，她当然希望舒妙快跑。
    “不，我不走！”舒妙固执道，“我要给冷心报仇！”
    只是一个白素心哪里够，她要让有份参与害死冷心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听话！”沐轻烟回头瞪她一眼，“我答应过冷心，要好好保护你！如果你想让他死不瞑目，那就继续留下来！”
    她想过了，白素霏被白逸尘拖住了，而龙靖的目标是她，根本没有一定要抓舒妙的意思，此时由她出手缠住龙靖，就给了舒妙逃跑的最佳时机。
    “冷心……”舒妙听她搬出冷心，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沐轻烟喝道：“想要报仇，必须先保住你的小命！来日方长！冷心一定不希望看到他拼命救的人就这么死去！”
    舒妙觉得她说得对，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离开，可她始终过不去情感上那一关。
    特别是，当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冷心，一颗心顿时碎了。
    “不！我不走！就算是要死，我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他们生不能在一起，死了在一起总可以吧！
    舒妙无比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自己的心意，如果她早点知道自己是那么的喜欢冷心，她就去追他了，他们在一起，一定会很开心。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姐姐，你不用管我！”舒妙大声说着，转身，跑到冷心身边，抱着他，喃喃地说，“冷心，我会陪着你的。”
    沐轻烟见自己劝说无用，彻底放弃了。
    “你到底是谁？”龙靖突然出声问道。
    沐轻烟回头看向他，动了动唇，不紧不慢、不冷不热地反问：“你希望我是谁？”
    每当面对龙靖的时候，她好像都不是她自己了似的，完全被慕容烟残存的意识牵着走。
    沐轻烟真的难以想象，一个人到底是有多爱另一个人，才会这般在意他，在意到被他害死了，也还对他恋恋不忘，在意到明明口口声声说要报仇、要杀了他，却依旧对他心心念念、无法忘情。
    龙靖眉头蹙起，试探地唤道：“烟儿？”
    沐轻烟冷笑：“龙靖，亏你还记得烟儿。你害死了她，今日我便要你偿命！”
    她说着根本不给龙靖反应的机会，扬起手上的鞭子就抽了过去！
    这段时间，她跟着凤倾修习内功，勤练鞭法，虽然跟一流高手还相关甚远，可也算是不错了。
    况且，她下手之时，仿佛有神力相助一般，许多根本就没有学习到的鞭法，竟也使得出神入化。
    龙靖武功本不弱，可心里一方面顾忌她到底是不是慕容烟，一方面又觉得她的鞭法非常熟悉，就好像是慕容烟曾经使过的一样……
    “烟儿！你是烟儿！”龙靖神情激动，出手缓慢下来。
    沐轻烟却是丝毫不客气，扬手就是一鞭子挥过去！
    “啪”地一声！
    “呃。”龙靖一声闷哼，生生中了一鞭子！
    他双眸一沉，红了眼睛，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猛然出手，伸向沐轻烟的脖子。
    “你不是烟儿！”
    如果是他的烟儿，绝不会对他这么狠心。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袭来。
    沐轻烟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抵挡，也无法闪躲。
    终究是她低估了这个男人，之前完全是他对自己手下留情了。
    不，他是对慕容烟的下留情了。
    他对慕容烟，好像也是有感情的。
    那慕容烟到底是怎么死的，真是他害死的么？
    沐轻烟根本来不及多想，眼看着男人的魔爪朝着自己伸过来，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她抱了必死之心，闭上眼睛。
    可想象中的死亡之神并未如期降临。
    “凤倾，你终于来了。”
    龙靖的声音响起。
    沐轻烟猛地打开眼睛，就看到身旁的男人挡下了龙靖一击。
    她只感觉自己被抱住，一个旋转，往后退去。
    “你还好吗？”凤倾关切地问道，眼中满是紧张。
    沐轻烟骤然松了一口气，朝他摇摇头：“我没事。”
    如果他来晚一点，那就不一定了。
    凤倾安抚地摸摸她的头：“等我。”
    他要为她而战。
    他为她而战的样子，好帅。
    沐轻烟点头：“嗯！”
    这一刻，她发现，她更加喜欢他了。
    也许，不止是喜欢，而是爱。
    两个男人都是强者，都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强强相对，电光火影，让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
    白逸尘终于打伤了白素霏，制服了白素霏。
    而凤倾和龙靖的战斗也进入白热化。
    突然，一道电闪雷鸣。
    天空下起了暴雨。
    东岳国极少下雨，至少沐轻烟来了这么久，也只见过寥寥数次。
    这场雨，下得极大，那闪光，像是要将这夜空都照亮了似的。
    沐轻烟有些担心凤倾。
    可凤倾永远都不会让她担心。
    随着一声雷鸣，战斗终于结束了。
    凤倾手上的剑指着龙靖的脖子，龙靖昂着头，眼中杀气未消。
    沐轻烟一颗心顿时放下，奔到凤倾身边，抓住他的手腕，关切地问：“你没事儿吧？”
    她名为紧张，实则暗暗替他把脉。
    因为她知道，他不能轻易动用内力，否则会病发。
    可此刻，她竟发现，他情况还好，跟龙靖打了这么久，居然一点儿也没有病发的征兆，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她多想，就听得凤倾开口了。
    “龙靖，你为何一直对我苦苦相逼？多年前，你母妃害得我母亲惨死，害得我自出生就身中奇毒，你母妃早死，我无意于寻你报仇，已是仁慈，你为何……”
    “你心里很清楚。”龙靖打断他，嗓音微哑，“终有一日，你我之争，不可避免。如今，我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随便。”
    凤倾猛地提起一口气。
    少顷，他冷冷地说：“我从未想过与你相争。那个位置，我一点儿也不稀罕。我姓凤。”
    “可你……”龙靖似乎想说什么。
    凤倾却凉声打断他：“这辈子都姓凤！”
    他说着，突然一剑刺过去！
    “嘶！”龙靖肩头中了一剑，面色骤然变白。
    凤倾道：“这一剑为我爷爷。”
    说着又是一剑。
    “这一剑，为因你多疑而死的人！”凤倾在龙靖左右肩头后刺一剑，令他完全失去了还击能力，“日后莫让我再看到你！”
    他说完，抓住沐轻烟的手，带着她就要走！
    “等等！”
    两个字，却是同时由舒妙和沐轻烟说出。
    舒妙上前一步，抓着冷心的剑指着龙靖，恨恨地说：“我姐夫大度放过你，我可不是他，我要替冷心报仇！”
    “妙儿！”沐轻烟拦住她，“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太子。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外公和舅舅舅妈想想。”
    杀死一国储君，那是灭九族的大罪，就连沐家也逃脱不了。
    舒妙的手抖了抖。
    沐轻烟拿走她手上的剑，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龙靖。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慕容烟是不是你害死的？”
    龙靖眸光一暗，嗓音暗哑：“是……”
    沐轻烟猛地一剑刺向他的胸口！
    “这一剑是替慕容烟刺的。”
    她是想刺他心脏的，可最后一刻，手一抖，却是偏了半寸。
    终究，你还是下不了死手。
    这句话，是沐轻烟对慕容烟说的。
    “我们走吧。”沐轻烟牵着凤倾的手，转身离开。
    “烟儿，对不起……”龙靖一口鲜血吐出去，匍匐倒地，看着沐轻烟的背影，仿佛看到了慕容烟，“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沐轻烟的身体微微一僵。
    原来，如此。
    不是无情，而是无能。
    突然释怀了。
    慕容烟的仇，算是报了。
    沐轻烟突然觉得通体舒畅，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
    数月后。
    沐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娘子，我们这会儿偷偷溜走，真的好么？”凤倾高坐于马背之上，搂着怀中娇妻，笑盈盈地问道。
    “有何不好？”沐轻烟啃着苹果，笑眯眯地说，“不趁着大哥三哥大婚之日溜走，你觉得我们还能走得了么？娘亲又没有日日追着你生孩子，你当然不急喽！”
    她才十六七岁好么，放在现代，她自己都是个孩子，还生个屁孩子啊！
    凤倾双眼一亮：“其实生孩子也不是不可以啊……”
    “生个屁！”沐轻烟回头瞪他，“难道你不想多过几年二人世界？”
    凤倾顿时投降：“夫人说什么都好。”
    沐轻烟挑了挑眉，不太满意地说：“当初不是有人说，将来会陪我吃遍天下、游遍天下么？怎么，现在不愿意了？”
    凤倾急忙道：“自然愿意……”
    说着说着，突然反应过来：“娘子，你记起过往了？”
    沐轻烟眼眸闪了闪：“没有！咱们出发吧！”
    就算是想起来了又怎么样？她才不会告诉他呢！
    如今，父母健康，大哥和竹雅成亲，三哥和梁菁成亲，二哥心结也解开了，四哥四嫂也快要有孩子了，五哥也回来了，六哥和七哥每天打打闹闹，整个家都开心极了。
    外公、舅舅舅妈带着舒妙来参加大哥和三哥的婚礼，舒妙虽然变得沉默了许多，可整个人变得上进了。
    师兄白逸尘跟着师父隐居了，她有时间就去看师父，顺便讨教医术，师父虽然没有松口替凤倾治病，可他教她的医术无一不是克制凤倾病症的。
    而她的家人们、朋友们，全都很好，很好。
    她也是时候陪着心爱的人，享受生活。
    这辈子，她要吃遍天下、游遍天下——跟她最爱的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