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大字报
骑马的人刚走,周围做买卖的人就好奇的围了过来。
这么多年了,除了官府贴告示,再或者是两张江洋大盗的画影图形,还从来没见过谁把这样的金贵的纸张贴的到处都是。
纸张很新,上面写着字,只是一个不认得,这样不着急死人吗?
有好事的跑去请不远处摆摊给人看相的麻子张,这附近就他学问高。
麻子张抖抖长袍,就施施然的走了过来,两眼漫不经心的往上面一瞧,喜怒不形于色的的他,两只眼睛立刻瞪得溜圆,左右看看,一言不发的就往自己挂摊处跑,匆匆忙忙的收拾了挂摊,就起身开溜,连生意都不做了。
麻子张的出奇表现,更是众人如同百爪挠心一般难受,这上面到底在说些什么?
难不成又要增加人头税?还是宫市力度要加大?
老天爷,可不能再加了,在这样下去,会活不下去的……
就在众人围着告示一筹莫展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穿着文士棉袍左手用纱线包裹的青年走了过来,从他的气度举止上就能够看出,这是一个识文断字的读书人。
众人见到此人不由喜出望外,年纪大的老人就上前去抱拳施礼,青年士子倒也客气,很好说话,沿着众人分开的道路,来到告示跟前,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在众人盼望的神情中道:
“事情是这样的,说是一个卖炭的老汉,昨天被宫市的人抢去了辛辛苦苦烧的一千多斤碳,这是一家救命的东西,老汉就跟宫人争执的几句,结果被毒打一顿,碳也没有留住。
老汉离开后,这些宫人依旧不肯罢休,派人将老汉抓在,装来装满水的水缸里给活活冻成了冰雕。
一个叫白乐天的翰林编修,知道了这件事,很是愤慨,决定在今天去长安县状告宫市之人,为惨死的卖炭老汉讨回一个公道……!”
士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人群中就有人低声骂了起来,一开始的时候骂声还显得单薄和小心翼翼,但随后就壮大起来,变成了喧嚣一片。
众人怒火难平之下,有人开始哭诉他这些年来都被宫人抢走了多少东西,还有人掩面大哭道:“若不是当年准备用来卖掉买抓药的羊被宫人牵走,我的老娘也不会走这么早……”
愤怒的骂声和哭泣声里,红了眼睛的李绛拱手离开,临走之时还嘱托众人不要再来卖东西了,免得被人做成了冰雕,把性命都丢掉。
转过一片街角之后,李绛抹抹脸接着赶往下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给那里的人们解惑。
往日里虽然喧闹但还能正常经营的坊市,如今全然变了样,一声声怒气冲冲的咒骂夹杂着哭泣让人们全然没有了做生意的心思。
往日里只要见到宫人过来就恨不得逃遁千里的他们,如今也是站在那里不动,一个个如同被愤怒充满的火药桶,一点就炸。
有的宫人见到如此诧异的景象,也不敢过度放肆,也有一半个横行霸道惯了的,拎着棍子就往人身上招呼,被打之人想要还手,却被妻子死死拉住。
宫人见此,拿着东西洋洋得意而去,留下一坊市敢怒不敢言之人。
“走!到长安县衙看告状去!为白相公壮声威!
这些狗日的就从来没有把咱们当成人看过,今天终于人肯为咱们这些苦哈哈出头,我们不能不仗义!”
有人大喊出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商铺,就朝着长安县衙的地方赶去,众人纷纷景从……
王庆昨晚一夜未眠,安静的坐在书房里,透过窗子看外满发蓝的月光,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早上自己给自己做了半锅羊肉汤,连着吃了三大碗。今天是一个体力活,不吃饱喝足了可不成。
临近正午的时候,一身倦意却难掩兴奋愤慨之情的李绛,匆匆赶来,说可以了。
王庆就骑上准备好的马,敲着锣,一路从东市来到西市,本来不用再做其他事的李绛张栋四人也赶来了,两人一起,手中举着竹竿,跟在王庆身后。
两根竹竿间扯着条幅,上面写着斗大的‘冤’。
这样的招摇而又异常的举动,很容易就吸引了一大串的人。
有跟着看热闹的,还有长期以来遭受宫人迫害,一路走一路哭的。
长安县衙那里,也已经围拢了很多人,见到王庆到来,纷纷让开了道路。
县衙门口,县令冯青一脸纠结的纠结的看着王庆,在他背后站着同样心情复杂的县丞县尉。
明明他们已经站在衙门门口了,王庆却像没有看到他们一样,依旧来到县衙两侧将硕大的钟鼓敲了一个遍。
隆隆的鼓声每响起一下,长安县令冯青的心就忍不住的颤抖一下,仿佛这鼓槌直接砸在了他的心里。
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当长安县令这个官。
早在两个时辰之前,自己的府衙就被人粗暴的敲开了,带来了负责宫市的刘大总管的话,说只要自己敢接七品翰林院编修的状纸,就将自己全家流放到岭南给野人为伴。
但是想起那个衙役打扮,抱着一个水火棍如同要睡着了一般的人,冯青就不得不改变自己做法。
原本的时候,在接到刘大总管的话后,他觉得这个事情很好处理。
一个是权力大的惊人的皇宫之人,另外一个则是没有一点实权的小小翰林院编修,两个根本就不再一个等级上的人,是个人都知道该怎样的选择。
然而到了后来,这个他以为很简单的事情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因为那个衙役打扮的人他认识,正是主管密侦司的追梦!
升堂的钟鼓擂响一通之后,王庆转身看看身后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嘴角不由的翘翘,宫市?权力大的惊人的宦官?在这些百姓面前,倒是要看看,你们还能不能如同往昔一般作威作福!
王庆站在那里,看着长安县衙的三位官员看自己的状子,心中不由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