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头一起进入病房，进入病房后老头的目光就落在靠窗的一张病床上，那张病床上躺着一个老太太，我不知道那是昏迷还是睡着了，她闭着眼睛脸色蜡黄枯瘦，似乎情况很不好的样子。
    老头抱着皮包一步步走过去，我看到他的嘴角在抽搐，似乎是随时都可能放声痛哭的样子，我想如果不是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和家属在的话，这老头想必已经哭出声了吧。
    老头坐在老太太的病床前怀里抱着一皮包钱痴痴的望着那张枯瘦蜡黄的脸，月光从窗帘照进来洒在两个老人的身上，我和中年男人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我不知道中年男人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我是觉得有点酸酸的。
    我想老头和老太太之间一定有些故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故事，但是我忽然觉得老头没那么可恶了。
    我悄悄退出病房到吸烟区抽烟，那个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下，也跟在我后边走了出来。
    “抽一根？”吸烟区没有别的人在，我从烟盒里弹出一根烟放进自己嘴里，又拿出一根递给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说了声谢谢，这个时候他并没有面对老头时的暴躁和不近人情，显得敦厚老实的样子。
    我自己点着烟抽了一口然后吧打火机递给他，这人大概是看到我的打火机比较精美昂贵的样子居然没有接，而是谢过了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一次性打火机点着烟，开始抽起来。
    只抽了一口这中年男人就露出了惊讶的眼神，下一口就变得有些贪婪了。
    我笑了笑，在台湾还是能买到内地的名贵香烟的，只不过价格会比较贵一点而已，这当然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问题，我是不喜欢长寿烟的味道，更中意口感醇厚的中华。
    对于男人来说一起抽烟是拉近彼此距离的好办法，我和这男人聊起来，才知道他叫刘金水，那位老太太是他的母亲，胃癌晚期。
    刘金水告诉我老头是他的父亲，但是他很小的时候老头就抛弃了他们母子，十几年前才再出现，那时候刘金水已经成年，对抛妻弃子的老头非常反感，所以一直不肯认他。
    “当年他拍拍屁股跑掉了，我和我妈被债主从家里赶出来，什么都没有流落街头的时候没见到他，我妈为了还债含辛茹苦的时候没见着他，我从小就为了生活打零工的时候没见着他！”刘金水恨恨的抽着烟，对我发泄着他的怨恨情绪：“后来不声不响就出现了想认回我们母子，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我没说什么，这种家事不是我这个外人能插嘴的，从刘金水的话里我大概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刘老头年轻的时候突然离开家失踪了，之后刘金水母子就被债主赶出了家门，十几年后刘老头再出现已经是一个少了两根手指的人，他想认回妻儿却不被儿子接受，这么多年就这么过来了也没有再去骚扰刘金水和他母亲。
    但是刘金水母亲病房住院以后他又出现了，这让我知道这老头肯定是没有像刘金水说的那样后来消失掉，而是躲在暗处一直默默关注着他们母子。
    我和刘金水抽完烟回到病房，老头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回过头，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给你妈转到特护病房吧，这样对她好点。”老头平静的道：“手术的钱已经筹够了，找好医生动手术，钱不够我会去想办法。”
    刘金水嘴唇蠕动，似乎下意识的要反驳老头子的话，但他话还没说出口的时候老头子的眼神忽然变得厉如刀锋，这个一辈子老实巴交的汉子竟然吓得后退了一步。
    即便是我在刚才刘老头突然露出凶悍眼神的时候也不禁遍体生寒，我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但刚才刘老头的眼神真的太可怕，让人仿佛能在他眼睛里看到尸山血海一般的地狱一样。
    刘老头垂下眼泪，又恢复成了本来无害的样子，他对这个不肯认自己的儿子说：“我走了，明天早上我再过来。”
    刘金水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怎么回事没有说话，刘老头默不作声的抱着皮包就往病房外走，我自然也跟着他离开。
    电梯里我问刘老头现在去哪，这老头淡淡的说你让我去哪就去哪，拿了你这五百万老头子不光把那手玩意交给你，这一百来斤也交给你了。
    特么的这简直就是一个老泼皮滚刀肉，刚才我对这老头还有点同情的感觉顿时荡然无存，嘿嘿的问我把你老送到民权东路二段去好不好。
    民权东路二段有一个全台北人都不愿意去又不得不去的地方，那就是民权东路二段145号，市立第一殡仪馆。
    刘老头显然听得懂这个梗，不过老头没发火，只是幽幽的说自己还有心愿没完成，等到心愿完成了去那里也无妨。
    我嘴贱，开着车又问刘老头当年为毛抛妻弃子，刘老头嗤笑一声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也就不再多问，谁没有过去呢。
    我懒得把老头送到酒店或者什么地方，他一个老头身上带着五百万现金他放心我还不放心呢，干脆把他带回了别墅，一来我相信刘老头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的人，二来这刘老头一身神秘，刚才那一下突如其来的冷峻眼神实在是让我惊讶外带好奇，还是带回去比较好点。
    车子开进别墅车库，我和刘老头刚下车从别墅通到车库的门就开了，林素真和阿文这对大小美女俏生生站在门后，灯光从两个人身后撒过来，我眼前有点花，而刘老头比我还不堪，竟然用一只老手揉了揉眼睛。
    林素真看我带了个老头回家也没问什么，我介绍这是我一个远方亲戚长辈，家人在荣总住院我接他来家里暂住几天，林素真很得体的问了几句病人怎么样之类的话，阿文则是不吭声，在一旁用审视的目光看刘老头，那眼神很有点警惕戒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