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唐耕山和春燕娘被洪家父子从常山屯接到明水河屯,洪先生就让洪建把他和春燕住的屋腾出来,准备他和洪建娘住西屋,让春燕的爹娘住东屋。
吃完晚饭,点上灯要睡觉的时候,洪先生对唐耕山说:“亲家,西屋是原来洪建和春燕住过的,你们要是怕见景生情就把行李搬到东屋,我和洪建妈到西屋住去。”
唐耕山说:“按我们河北老家的规距,客不占主屋,这东屋还是你们住,我们去西屋住。”
洪先生说:“既然你们搬到这里住,这里就你们的家了,你们不是客我们也是主人了,一个姑爷半个儿,对吧?”
唐耕山说:“事是这么个事,可是我们还是去西屋住。”
洪先生说:“好吧,既然这样,就这样吧。你们住西屋。”
洪先生把唐耕山夫妇安排好了,就回到了东屋。
洪建见父亲去了东屋,就要给春燕爹娘焐被,春燕娘忙说:“孩子这活哪能让你干呢,这活我干就中,去吧,回西耳房烧炕去吧,多烧点,别凉着。”
洪建有站了一会就走了。
春燕娘瞅着洪建的背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那天洪亲家不是说了吗,要是辛福回不来,春燕能回来,洪建才是咱们姑爷呢,也真难为这孩子了。”
唐耕山说:“你说到这我还得嘱咐你一句,那天洪家亲家还说了,咱们来到这就说是春燕闹小病,是来侍候春燕的,千万别说错了。”
春燕娘说:“为啥呢?”
唐耕山说:“为啥,不为啥咱就按亲家说的办。”
说着他们就吹了灯钻进了被窝。
虽说钻进了被窝,可是唐耕山还是睡不着,就又想起了辛镇林,他为了快点见到辛镇林,眼不离窗户盼天明,他把跟辛镇林相处的日子一个挨一个地在脑子里过,在他把和辛镇林相处的事情过得差不多的时候,窗户终于有了亮光,他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春燕娘说:“你起来呀?”
唐耕山说:“起了,你也醒了?”
春燕娘说:“根本就没睡。”
唐耕山说:“实在是睡不着。”
春燕娘说:“你去迎辛大哥他们去?”
唐耕山回了一句“嗯”。
春燕娘叹了一口气说:“想起来这四年和辛大哥辛大嫂过的日子累和穷倒没啥,怕的是天灾人祸,咱们来到北山里来图的就是太平,可是没捞到太平,也没躲过灾害。”
唐耕山在春燕娘说话的时候穿完了衣服。
就在他们把衣服穿好了的时候,从灶房里传来了脚步声,唐耕山干咳了一声,然后向灶房喊了一声“亲家”。
从厨房传来洪先生的声音,他说:“你们再睡一会吧,我去晨练。”
唐耕山说:“我早就醒了。”
洪先生说:“你也起得这么早?”
唐耕山说:“我天天起得这么早。”
洪先生说:“我也是成了习惯了。”
唐耕山说着就从西屋走了出去,跟洪先生一起走到了院里,他说:“我去饮牲口。”
洪先生说:“这活哪能让你干呢。让洪建去干,让年轻人留着那力气干啥。”
唐耕山说:“我就是干活的命,一呆着就身子发软。”
洪先生说:“那就咱俩一起去到明水河饮牲口。”
唐耕山说:“这活我一个人干就中,你值不当去,你还是晨什么练去吧。”
洪先生犹豫一下说句“好吧”就向大门外走去。就在这时,洪建从西耳房走出来向唐耕山叫了一声“爹”,然后说:“你快进屋吧,牲口在做早饭的时候饮就行。”
唐耕山说:“我也知道,这么早饮饮牲口不喝。”
洪建说:“爹,你这么早起来是不是想饮完牲口去接辛大爹?”
唐耕山说:“是啊。”
洪建说:“我去接吧。”
唐耕山说:“咱爷俩一起去吧。”
洪建说:“我去就代替你了。”
唐耕山说:“啥事都能代替,就这事代替不了。”
洪建说:“辛大爹赶着小毛驴车再起早,把小毛驴车赶的再快,这时也过不了鬼蜮,我骑马去,就能迎到鬼蜮的那面,就能陪着辛大爷一起过鬼蜮的沟口,你同我一起去你骑不了马,就没法赶到鬼蜮的那面迎辛大爷他们了。”
唐耕山说:“那就你骑马先迎你的接,我步我的行.”
洪建听了就把马从牲口棚里牵了出来,走出院向东拐去,上了荒草野道后骑上马就沿着荒草野道北奔去。过了鬼蜮沟口不远处,洪建就见迎面来了一辆小毛驴车,他马上认定,那辆小毛驴车就是辛大爷赶的那辆,于是就给了马一鞭子。
洪建到了小毛驴车跟前,一看正是他要迎的那辆,就忙下马叫一声“大爹,大娘”。
辛镇林让小毛驴车放慢了脚步,下了车问:“这么早,这么冷,你来干啥?”
洪建说:“不都说鬼蜮里有鬼吗,我虽然知道大爹不信这个,可是我丈人可不不信这个,我不迎,他就来迎,一早就起来了,可能他昨夜一夜没睡。”
“这个耕山。”辛镇林说“洪建,你赶紧上马迎回去,就说我们过了鬼蜮,别让他往前赶了。”
辛镇林猜对了,当洪建返程赶了一程的时候,果然见唐耕山赶路的步迈得很快,当洪建赶到他跟前的时候,唐耕山狗皮帽子上、眉毛上、睫毛上、胡子上都被他喘出的热汽凝成了白霜。洪建忙下马叫了一声“爹”然后说:“你走得这么快干啥?”
唐耕山没有回答洪建的问,而是问:“你接到你大爹了吗?”
洪建说:“接到了,大爹已经过了鬼蜮的沟口。”
唐耕山问:“你咋自个回来了?”
洪建说:“大爹让我把你迎回去,别往前迎了,也别在这等了,爹,你说,在这等和在家等不是一样吗?”
唐耕山说:“那能一样吗?我早看到大哥一眼是一眼,这个一分开,说不上这辈子还能不能见面了呢。”
洪建说:“那咱们就在这一起等吧。”
唐耕山说:“我一个人等就中了,你还挨这个冻干啥?”
洪建说:“我这分冻是替春燕挨的。”
正在说话的时候,辛镇林赶着小毛驴车赶到他们的跟前,辛镇林下车后他们就一起向着明水河屯走去。
还没到屯口,辛镇林就认出了站在屯口的两个人,一个是春燕的娘,一个是洪建的妈,使辛镇林感到奇怪的是洪先生却没有站在迎接他们的队伍里。他们走到春燕娘和洪建妈的跟前,洪建问他妈说:“我爸干什么呢?”
洪建妈朝屯南瞅了瞅说:“他去晨练,天天早晨去,可是今天的工夫也太长了,也早该回来了。”
唐耕山听了有些不安地说:“能不能出啥事?咱们赶紧去看看吧。”
洪建妈很平静地说:“不会出闪失,不用去。”
说着他们就朝屯里走去。
到了院里之后,洪建说:“院里的活就交给我了,各位都进屋吧,又在洪建妈的劝导下,大家走进了屋里。东屋的炕上已经摆了两张桌子,桌子上摆好了酒菜,就等大家入席了。
洪建妈说:“这是洪建爸一早出去时安排我这样做的,大家都入席吧。“
唐耕山虽然知道视线会被糊着纸的窗户堵断,但是他还是向窗外瞅了一眼,:“等等亲家吧,还有洪建。”
洪建妈仍然平静地说:“等,等也得上炕等。”
大家听了洪建妈的话后,也就慢慢地凑到了炕里,这时在外面干完活的洪建也进了屋,唐耕山说:“洪建,你跟我出去找找你爸吧。”
洪建说:“爹,我爸的事从来不让我插手。”
唐耕山还是很担心地说:“万一出啥事可咋整?”
“没有万一。”唐耕山的话刚落就从灶间传来了洪先生的声音。唐耕山忙下地迎到门口,见洪先生拎着山丁子走进来,说:“亲家你咋才回来?”
洪先生说:“我晨练完,往回走经过王石头的西房山时就拐进了他的院子里,要不他一早出来八家的事都要问一问,都要瞅一瞅。”
洪先生说着就把山丁子棍挂在了墙上,脱掉了外衣,上了炕,说:“唐亲家来的事有人要问,尤其是王石头要问,就说春燕怀孕,是来照顾春燕的。”
辛镇林想了想说:“哪个屯子都有这样的人,就像常山屯孙光棍似的。”
说话间男女分成两桌就入了席。洪先生、辛镇林和唐耕山共饮了三盅酒后,唐耕山瞅着辛镇林说:“你明日真的就动身吗?哥。”
辛镇林说:“按实说,这一见面说不上啥时候再见,本应在洪老弟家多呆几天,可是昨天是霜降,离打春还有三个多月,热河的春又比北山里来得早,这兵荒马乱的还不知道啥时到家,虽说这几年家有人经管着,可是开头过日子,也得张罗一阵子。”辛镇林说着就把盅里的酒干了,然后又说“反正没有不散的宴席。”
唐耕山也把酒盅里的酒干了,低下了头。洪先生干完了自己的酒,说:“再忙也得再呆三天,一是,我有事求你,二是,我给我的朋友捎信去了,他套车第三天早晨赶到这里接你们,再把你们送到王爷庙上火车。”
辛镇林说:“明天扈老大去王爷庙,我搭他的车去就中,昨天你们走了以后,我就到扈老大家搭车去了。你说你有事求我,咱们兄弟间还能用得上‘求’字码?”
洪先生说:“我昨天去接你们,除了春燕的事,还有另一原因,就是昨天的后半夜,扈老大来到我家,他说前天夜里他沿着红石磖子山脊遛套子回来,到了隔哈拉哈河与鬼蜮北面山崖相对的地方,听到一种声音,他认为是因为他打猎将要把常山屯拖到灾难中,他求我给常山屯人解救灾难,我就得求两位长兄明天同我一起去扈老大说的那个地方听听,是什么声音,是不是和去年秋天从鬼蜮传出的声音是同样的,找出事情的关键,回来再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辛镇林说:“好,那就再留三天。”
唐耕山听了,忙把空了的三个酒盅又到满了酒,说:“为了大哥还能再呆三天,咱们把这盅酒喝了。”
辛镇林说:“要去那个地方,明天的起大早,天不亮就得到地方。”
辛镇林说完便端起了酒盅,洪先生和唐耕山也端起了酒盅,共同把酒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