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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素颜别样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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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当归当初把槐花送去卢府时,只考虑到了自己当下的问题,却忽略了珍珠那一头的情况,而且何当归心道,珍珠和槐花是师姐妹,比自己和槐花的主仆关系更亲近,自然会少些误解,多点理解。
    可是闭关的这几日里,何当归回思过去三个月中,每次瞧见槐花时,她那比任何时候都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脸庞,何当归的心头也忽而像被点透照亮了什么——恐怕珍珠姐的心病,除了太善前夫和蓟老夫人母女,还有一个槐花!糟糕,自己的一时疏忽,怕是给珍珠姐添堵了!
    何当归喝着甜汤,心道,不知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她可错过了什么重要戏份不曾。两碗热腾腾的汤圆下肚,她的雪颜有了一点血色,可蝉衣瞧得还是直皱眉,满心不忍道:“小姐你要不要擦点儿胭脂再出门,这副面容美则美矣,可白得太憔悴了,连我瞧着都不忍心了,何况是外面那些提亲的公子?”
    何当归遣走了石榴去向老太太回话,让她跟老太太说一说“三小姐脱皮后变白变美”的神奇故事,于是石榴蹦蹦跳跳走远了。
    石榴早年吃没煮熟的肉,生过一场大病,病后烧坏了脑子,别人都拿她当傻大姐糊弄,可何当归不光不觉得她傻,还觉得她比很多人活得都明白,对她大而化之的性子颇为欣赏。后来,何当归暗中找机会给石榴诊脉,发现她的“傻症”是可以治好的,所以夜间偷溜进下人房中给她扎了几回银针。
    几次针石治疗后,石榴的神情少了几分茫然,多了点聪明伶俐劲儿,更加得老太太的喜欢,如今跟绩姑娘一样做了管事丫鬟,专管老太太的压箱底嫁妆的钥匙。在这个以老太太为尊的罗东府里,一个老太太跟前说得上话的丫鬟,比董氏梁氏等正经主子更受人重视,于是石榴也成了众人巴结的对象。
    何当归给石榴治病是暗中进行的,就连石榴本人都未察觉,可奇事出现了,病好之后的石榴一瞧见三小姐的脸就感觉亲切,不自觉地想与她交好,所以双方一来二去就成了比直属主仆更亲近的关系,不少家里的最新消息都是从石榴这里透过来的。
    等石榴走后,何当归冲蝉衣笑道:“擦胭脂做什么?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的就是让他们不忍心,这两天清汤寡水的调息打坐,才有这样病病弱弱的好脸色。”
    蝉衣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只觉得那个足智多谋的小姐又出现了,于是欢欣拍手道:“那咱们快出去瞧瞧,风家少爷是来为谁说大媒的吧!”
    何当归笑白她一眼:“傻丫头,你见过哪家的小姐听说有人来提亲,就急巴巴赶去瞧热闹的?会让人笑话的。”
    蝉衣不解地上下打量她:“可小姐你穿得真隆重,这件羽翎毛制的大氅,你只有过年去给你外祖父上香的时候才穿,今天穿这个……”蝉衣话语一顿,眼睛立马睁大了,“小姐你要去祭拜故老爷啊?可今天才初三,祖祠还没对外开放呢,就算对外开放,他们也不对咱们开放呀。”
    何当归又拿起火钩拨火,把烧成一团焦炭的橙子敲碎,卖关子说:“与其小打小闹的跟我二舅母斗,还不如来一招釜底抽薪,让她从老太太那里彻底失宠,这样我们以后就不会老觉得后颈凉飕飕了。上次她打你的那些板子我还记在账上呢,今天我请你看场好戏。”
    蝉衣闻言,犹豫道:“跟二太太的旧账本什么时候不能算?今天有英俊不凡的风公子来说媒,家里还住着两位倜傥不凡的孟家公子。”说着拿眼觑一下小姐的神色,发现没有异常之后才继续说,“小姐你可不要破坏了你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依我瞧,那位孟三公子就不错,他听说你生了病,还带了一大堆吃食来探望你呢。只是你说了不见任何人,也不肯吃东西,所以我和薄荷就分着吃了。”
    何当归回忆起孟瑛那敌意的眼神,不由感到奇怪:“他来探我的病?什么吃食?以后别乱吃外面拿来的东西,当心闹肚子。”
    “不会啊,我吃着可香甜呢。”蝉衣掰着手指历数道,“糖皮莲子菊饼莲子桂圆粥芙蓉莲子糕莲子杏仁方酥莲子灯香酥莲子蓉方脯莲子凤凰卷炸脆皮莲子球炸莲子馅元宵!”
    “莲子?”何当归偏头看她,“大冬天的哪儿来的这么多莲子,夏天才长莲蓬。”
    蝉衣眯眼睛笑道:“孟三公子说他向大夫打听过,小姐你的病适合吃莲子,可以降火凉血,血气凉了脸上就不脱皮了,所以他托人从南边儿捎来了几斤鲜莲子,连夜让点心师傅做了又亲自给你送来的呢,他真有心。”
    何当归低头默思片刻,方笑道:“小姑未嫁身如寄,莲子心多苦自知,他这是在嘲笑我寄人篱下,自作自受,自尝苦果呢。听说这孟瑛也是个常去战场上杀敌的小英雄,怎么说话做事都拐弯抹角,娘娘气气的。”她这个敌人竖得真是莫名其妙,突然就这么被人惦记上了。
    蝉衣掩口低呼:“不会吧?那些莲子又甜又多汁,一点儿也不苦呀!”而且孟三公子脸上的笑比冬天的太阳还耀眼,照晕了一院子的小丫头们,分明对小姐充满善意嘛。
    两人讲着这些话的时候,天光已然放得大亮了,院子里也开始有丫鬟嬷嬷来回走动,扫地开门。少顷,薄荷走进来,半掩了门低声说道:“小姐,三房的三太太又让丫鬟给你送酸梅汤来了,我照你一贯吩咐的,给了那丫鬟两吊钱,说你起床起得晚,等你睡醒了我监督着你喝完。见她拿了钱走了,我就把那酸梅汤倒进南墙角下的小花猫碗里了。”此时何当归刚好回头,玉雪晶莹的侧颜吓了薄荷一跳,张了两下嘴,一向伶俐的嘴皮子不听使唤了。
    何当归伸个懒腰,回忆道:“三太太上次给我送汤是五个月前,也是让她的丫鬟亲手端给我,亲眼看着我喝下去才行。我借口去更衣,转身在窗户缝里吹了一缕迷烟把那丫鬟迷倒了,等她盏茶工夫醒了,只道她自己打了个小盹,端着空碗就回去交差了。这近半年都没再收到‘干娘’的爱心酸梅汤,我还以为她把我给忘了呢。”
    蝉衣也压低声音问:“小姐,那汤里究竟放了什么东西?三太太为什么要害你?才第一次见面,你认她当干娘的时候她就出手来害你!”
    何当归摇摇头:“我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所以才让小花猫帮我尝尝味道,如今尚未瞧出什么。”这才是最让她心惊的地方,以她的见识和对世间千千万万草药的认识,以为除了游历天下多识异草的柏炀柏,不会有人比她更懂草药,可她三舅舅的那位续弦夫人,居然给她出了一个难题。而且三太太梁氏的来历不明,动机不明,态度不明,至今还是以一个谜的姿态,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静悄悄地窥望着。
    不多时中午就到了,蝉衣问何当归想吃点什么,何当归不想把自己吃得太红光满面,可出关之后闻见小厨房中飘来的阵阵饭菜香味儿,又忍不住一阵神往。为了不功亏一篑,让这两天的努力白费,她决定出去溜达一会儿,掐算时辰,距离孙氏发现那件物什还早,坐在院子里消磨时光,还有可能撞上各个院子来探病的人,出去避避正合适。
    何当归取了面纱戴上,避开院里的人,从侧门溜出去,绕过大路,专拣无人的小道走。年节下的罗府有两个最清净的地方,一个是老太爷的听竹院,另一个就是罗白前的其录园。何当归前几日刚在听竹院后面的苦竹林受到惊吓,此刻不想往那边去,于是就抄近路走到了其录园,想看看罗白前的精神状态好点没有。
    罗白前患的是“惊风捩心疾”,这种病例非常罕见,何当归只在书里读到过,从未见过有人得这样的病,罗白前这是首例病例。而且有一回,何当归跟廖青儿提到罗白前的症状的时候,廖青儿却一副很懂行的样子,说这种病基本上是没得救的,只会越来越严重,在她老家,这种病叫做“人格分裂症”。
    由于青儿事事精通,事事稀松,所以何当归也是半信半疑,没把罗白前当成绝症病人,依然经常暗暗潜入藏书阁,在各种古籍中寻找着她从前读过的这种病症的救治办法。
    简单的说,罗白前有时候是罗白前,有时候却自称他名叫齐川,是个深山古刹的小和尚,法名一得。他自认是齐川的时候,声音也跟着变稚嫩了不少,眼睛也是忽闪忽闪的水汪汪的样子。不过没人觉得这样的罗白前可爱,反而有种说不出的令人发憷的感觉,因此,每当罗白前变成这样的时候,罗府的人都会慌慌张张地避开他。
    何当归一直都对亲表兄罗白前无感,既不仇恨不讨厌,也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不过有时候,寄住在她院里的竹哥儿会要求见爹爹,每次都还拉着何当归一起去。要是逢上罗白前发病,竹哥儿总是吓得大哭,竹哥儿一哭,“小和尚”齐川也跟着哭,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对着何当归抹眼泪,使她有些无奈。
    再加上罗白前在罗府虽然身份尊贵,却没有什么人心疼他,亲娘死得早又死得惨,嫡母赵氏不疼他,妻子董氏每次在他病发的时候都立刻避开他,口中还冷讽他是“色胆包天,自作自受”。大老爷和老太太对罗白前的病也束手无策,把希望全寄托在第一神医老太爷的身上,可偏偏老太爷罗脉通已经三年云游未归了,先后派出去几波近百人明察暗访的在各地寻找,至今没有消息传来,连老太爷是生是死都没个准信。
    所以,何当归对患有“人格分裂症”的罗白前生出一点同情,就对他的病格外上了点心,三年来一直风雨无阻的悄悄为他瞧病。不过她基本不在他正常状态下露面,只有“小和尚”齐川冒头的时候,她才以大姐姐的姿态出现,在与他的攀谈中了解他的病况。
    走到了其录园的后门,何当归伏在门框上听了片刻,以确定里面没有闲杂人等,可她却听见了一句惊人的话——
    “王爷,何当归这女人实在很古怪,你真打算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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