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桃夭院有个家
润香一尸两命,张先殉情……何当归默默叹息道:“好好一对情人,怎么会弄成这样……”
如此,两人默然相对了半晌,柏炀柏机不可失地将爪子放在她的肩头上,她却突然睁大眼睛低叫,吓掉了那只爪子。
“不对呀。”何当归蹙眉道,“张先***殉情,怎么还要易容成孙氏的奸夫……而且是罗白芍的院子里起火,莫非,张先跑到她的院子里***去了?为什么?”
柏炀柏苦恼地挠腮:“是啊,我也弄不明白,好好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不去青楼找姑娘,而要去地下找情人。反正我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什么人死了我都不会伤心到这般。”
“……?”何当归水眸圆睁,他究竟跟张先设计了什么?
在她的迫视下,柏炀柏吞吞吐吐地解释道:“就是,那个,我将张先易容成武九,让他拎着水果,唱着山歌,去西华阁看,那个,亲生女儿罗白芍,大叫‘闺女啊,爹来看你了’——就是这么回事。”
何当归哑口无言,这么说,张先是想用这种法子报复在孙湄娘的女儿身上?
柏炀柏补充道:“因为武九的画像只有三分像人,我也不知易容出的是不是武九本人的容貌,于是就特意叮嘱了张先,不要将正面露出来给人看,只要一见到人就侧过身子,让大约五六个人看见他,然后就可以喊出那句看闺女的话,再伺机撤退了。不过,方才我掐指一算,张先已经死了,而且是活活烧死的,联想到之前他跟我借火折子时的那个表情,所以我猜测,他早就已打定主意殉情了。”
何当归心绪复杂,没想到这一回一发不可收拾,连罗白芍都一同落马了。“闺女啊,爹来看你了”,这话肯定会被旁人传到老太太和罗川谷耳中的吧,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孙湄娘杀死了润香肚里的孩子,而张先就报复她的女儿,是一报还一报了吧。只是如此凄厉决绝,倒真让人不敢相信,一个盐枭和一个丫鬟一期一会的私情,竟然爱到生死相随的地步,还是说,爱情不分高低贵贱,谁都可以深爱,反而是底层的贫穷人们的爱更加纯粹。
柏炀柏的爪子又摸带点忧郁气质的少女的背,拍了两下,安慰道:“这下子,所有欺负过你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了,你以后就可以开开心心过日子了。前几日,我见你弟弟小游被凌妙艺跟踪,于是也跟到了扬州城郊,见到小游在摆阵,感觉好奇就留在那里看那阵法什么时候触动,后来就发生了天星耀日,地动无极的异象……丫头,没想到你还通晓五行八卦,你布的阵法不在我之下,咱们俩真是天生一对。”
何当归白他:“我不是你师父么,没有两把刷子,我也不敢顶这么大的帽子,原来,道圣你娶妻的标准,是要会布阵法么。”难怪上辈子打光棍……
不过,她对五行八卦和天文星象都所知寥寥,几个简单些的阵法全是跟柏炀柏本人学来的,他看他自己的作品当然顺眼。至于“天星耀日,地动无极”的天象,也是柏炀柏前世跟她说的,“吾仰观天文,自去冬太白犯镇星于斗牛,过天津,荧惑又逆行,与太白会于天关,金火交会,今年之内,必有新天子出。”
后来,朱元璋真的就死了,朱允炆就即大位了,朱棣和朱权的野心就蠢蠢欲动了。已经经历过一次乱世的她,对即将到来的这一切倒是没什么惊慌感觉,反正争来争去都是他们皇家的事,与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的关系不大,尤其当她顺利摆脱朱权之后。
“不是啊。”柏炀柏搓搓手,“我听常……风扬说,你跟阿权闹掰了,阿权也无意再纳你为妾。风扬他还说,你已有了阿权的骨肉,我这不是特意来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的么,而且你会云岐针法,我会不老驻颜术,咱俩当夫妻再合适不过,你也向往长生的,对吧?”
“常……风扬他胡说八道!”何当归一气,差点说漏了嘴,她气冲冲地伸手让柏炀柏把脉,试试她有无胎息。真要命,竹胖那一句话真是贻害无穷,怀孕不怀孕的话岂是能乱说的。
柏炀柏试过脉象后,依然不死心地说:“我觉得咱们真是般配,我这人也不差,你要是嫌我穷,那我以后就戒赌,挣了银子都攒着给你花。这次挣的五千两当聘礼娶你,行不?我就按照咱们之前约定的,扮成富商白杨来求亲,就算倒插门也没问题,等你住够了罗家,咱们就一起回大过门,再去游历天下,快活似神仙,如何?”咦,难道是他的错觉,几天不见,她的胸部怎么变大许多……
“宁王来的时候你立刻就跑,一点都不仗义,宁王一走,你又找我说这些。”何当归拍一拍柏炀柏的脑门,“老伯,我的仇人已经不打算娶我了,试问你对我还有什么价值?揣好你辛苦骗来的银子,出门右拐去赌坊消磨吧,我可没福气花你的银子。”
说完丢下柏炀柏走开,回了桃夭院,家的气息将她包围,比平时更暖和更安心,因为仇人孙湄娘不会常常出现在她眼前了,这个家,可以安心住上两年了。
不知老太太会怎么处置丁熔家的,后者可是有个做官的儿子,料想罗川谷也不会善罢甘休,毕竟她可是帮孙氏和“奸夫”搭桥的老虔婆呢。当时丁熔家的冤枉润香偷人,说武九是润香的奸夫,如今武九又被传成了孙氏的奸夫,连带丁熔家的都脱不了干系,果然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呀!小姐!”蝉衣蹦到她眼前,笑道,“昨晚地动,咱们家又出了件奇事,你猜猜,是什么奇事?”
何当归掐指一算,说:“地上又出现温泉了。”
“啊?!你怎么知道?你算出来的!”蝉衣瞪大了眼睛,小姐又做出不可思议的事了。
何当归也很惊讶:“我随便说说的,真的又有温泉出现了?在哪儿?”
蝉衣拉着她进寝房里间,笑道:“不是地上裂开了新的温泉眼,而是咱们从前的小温泉眼变大了,出水也比以前流利了,连带我和薄荷和竹哥儿三个人,都用温泉洗了个澡呢,好舒服呀!”边说边给何当归宽衣,“小姐你累了吧,泡个温泉解解乏!小姐你戴面纱干嘛?摘了吧!”伸手去摘被避过。
“三……个人。”何当归迟钝地消化着这个讯息,“你们三个人一起洗的?”蝉衣点头,何当归瞪眼,“可竹哥儿是男孩子!”
“他是小孩子嘛,从小儿就是我给他洗澡呀。”蝉衣不在意地说着,麻利地将何当归脱光,推进淋洒间里,道,“竹哥儿洗温泉洗上瘾了,嚷嚷着要每天洗呢,快进去吧小姐,他在等你搓背呢!”
何当归悚然地站住脚步,扯过淋洒间外搭着的一块白布裹住身子,惊叫道:“搞什么鬼,我怎能跟那个小胖子一同沐浴!”蝉衣像个傻大姐一样不知所措地挠头,行吗?不行吗?小姐嫌竹哥儿太胖,占去浴池太多的空间吗?
看一眼蝉衣满是迷惘的神情,何当归气恼地走进淋洒间察看情况。难道人的智力还会倒退吗?当初在水商观山上,小小蝉衣尚且懂得男女大防,不让她在昏迷的小孟瑄面前脱衣,怎么如今竟然白痴到跟竹哥儿一同沐浴,还让自己也跟竹哥儿同浴?才一晚不见,桃夭院中的人疯了吗?
“呵呵,姑姑!”白胖的竹哥儿被烫成了粉红猪,在浴池里面扑腾着水花,梦幻地笑道,“姑~~姑~~,你来了,快来给我搓背哟~~姑姑抱抱~~”
何当归看着竹哥儿,唯一的印象就是,他只要有个猪鼻子,就跟小猪没有任何差别了。难怪蝉衣对他和对当年的小孟瑄的态度如此不同,因为两者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孟瑄即使重伤昏迷,都予人一种危险的未知的神秘气息,而她家竹哥儿……只是一头小肥猪……天啦,究竟是谁将他喂成了一头猪!
何当归又裹一裹身上的白布,板着脸吩咐蝉衣道:“我都长大了,竹哥儿也不小了,以后不能再随便放他进我的房间,睡觉,沐浴,都断断不行。你和薄荷要是不想跟这小猪做姨娘,以后也不要跟他同浴。”说着走过去拎起在水中飘荡的竹哥儿,随便包一包交给蝉衣,嘱咐她,“明日召集十名工匠,我要在中庭设计凿建一座男女各一间的浴室,分别引入温泉水,以后就让竹哥儿去那儿洗,不可再丢进我的浴池中。”
然后,无视掉竹哥儿半真半假的哭泣,将蝉衣与盯着自己胸口猛瞧的竹哥儿一齐推出淋洒间,她冷脸道:“记得帮我插好所有门窗!不要放任何人进来,我要休息!”
真是岂有此理,年仅七岁的小奶娃,就对女人的身体产生兴趣,竹哥儿真不愧是罗白前的儿子。眼见着他越长越大,越长越胖了,也是时候设法还给大房那边抚养了。可是,竹哥儿的爹现在变成了那么诡异的存在,连她接近罗白前时都忍不住心里发毛……而董氏又是个关心儿子胜过当家权柄的母亲,孙氏一倒台,董氏不争疯了才怪。这样一考量,又有点不忍心将竹哥儿丢给那两口子瓜分,似乎预感着他将会被啃到韦哥儿那么精瘦的样子……
在这样的思虑中,享受了一次静谧的温泉沐浴,稍微扭干了发梢上的水,披上雪白底子上绣着大朵青莲的棉制寝衣,想要好好睡一觉,就去卢府探看珍珠姐和青儿的情况。可是一掀淋洒间的珠帘,她就撞入了一个青茶气息的胸膛,被一双手臂紧紧箍住了。
“孟瑄?”如今她只凭气味就可以认人了,从他怀里挣出一点,诧异地问道,“你跑到我浴室门口做什么?三公子不是说你有事要办,需离开几日吗?”
孟瑄与她的目光对上一瞬,他的眼中染了点忧郁的光,然后他将下颌抵在她的额头上,低声说道:“我昨晚做了个不好的梦,今天早晨每次一想到你,两个眼皮就同时跳,什么事都做不下去,所以,我就来罗府瞧一瞧你是否安好。”
“我自然是好的,比任何时候都好。”她的鼻尖蹭着他前襟的青莲绣边,突然有了新发现,轻笑道,“孟瑄,咱俩的衣服是一样的花色呢,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穿着一件青莲整绣的月白衣袍。”可是,目光流转到了左侧,她顿时大惊失色,低呼道,“血?孟瑄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