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四面埋伏金刚
孟瑄以为人美心美,何当归自然是如此,何况她小小年纪,眼儿啊面儿啊都是极清净的,因此方才听说了马家的事,他第一反应就是拉着她离开,觉得多听多看一眼,对她而言都是一种亵渎。现在听何当归说什么“马家的事……我让他去帮忙”,孟瑄就质问她,结果何当归居然告诉他:“我许久不做这样的好事了,昨天那个算是‘年行一善’,把我今年的功德都做满了。”
孟瑄听她都不否认,当下心凉了一截,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何当归的人了,为什么她跟世俗女子的差别不是一点点,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她陌生得厉害。
段晓楼却不知“马家的事”是什么事,只是想了想,说:“是了,我来庐州查案,一路上都觉得有人在跟踪,对方也不带恶意,只不远不近地缀着,原是筠儿也尾随我一起来了。”见何当归的面色不佳,他劝道,“找个地方避避风,我让人将山猫押来……”
这样说着,廖之远就从旁窜出来,指着何当归问:“筠儿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样陷害她?你都不要段晓楼了,你还害她?”
“这么说。”何当归坐实了她的想法,“马家的两男两女之中,有一个是关筠?”
“你定然早就知道,还装什么!”廖之远蛮横地说。
何当归提醒被愤怒冲昏理智的廖之远,道:“昨日一起下船,一起听了戚三娘的故事,我拟定出惩治太善的办法之后,是同你一起进的马家。当时我也说再找一找,将马平安口中的贵客给找出来带走,可你不让,撵着我出来了。真要问起罪来,你自己不是首当其冲?你怎么不给自己一刀?”
段晓楼听这二人你来我往地互相指怪,只不知怎么还扯上一个关筠,这时,却有他的随行手下上前,给他悄悄说了“马家的事”。段晓楼初时非常吃惊,旋即平复下来,对二人颔首道:“事情我已听说了,我的手下说她方才已在舟并庵削发当尼姑了,可她是跟着我来庐州的,会住在马家,多半也是因为我住在对过的宅子里。这么论起来,要担最大责任的,应该是我才对。”
廖之远与何当归一同看他,段晓楼说下去:“她投身佛门,也是好事一桩,不过她父母将一个女儿好端端的送出去,就这样没首没尾的留在庐州,关老爷那里不好交代。”
廖之远被段晓楼的平淡态度激怒,寒声问:“事已至此,你觉得还能怎么交代?”
段晓楼先转头跟他的手下密语几句,手下恭礼,匆匆离去,他才回身道:“听说她抵死不回扬州,留庐州也不妥,那舟并庵是个光秃秃的庵观,吃喝都没有,守卫更没有。还听说,今日瞧见她身子的大有人在,难保其中没有动歪心思的,难保不再出点什么事。我让人接她回京,在我家的家庙里修行,又能就近照顾她,岂不便宜。”
廖之远冷笑道:“段家家庙?这是怎么说的,亲事已退了八百年,她又不是你段家女眷,去你家的家庙作甚!”
段晓楼温柔的眼神放在何当归的脸上,柔声提出来一个中肯的说法:“我一直拿筠儿当妹妹,她出了这样的事我心十分难过,决定自今而后与她兄妹相称,以兄长的身份关照她。我娘那儿自不会再提跟关家续订亲事,我也是二十八旬的人了,没人比我娘更着急我的亲事。她老早就说了,只要能给段家开枝散叶,尽管娶进家里来,进了门就是主母。”
何当归走近他的胸膛,高高仰头,将马上要从他肩头滑落的青儿推上去,含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子嗣之事乃人伦大事,段大人早点解决了,也是尽孝道的一种方式。”
段晓楼机不可失地伸手,轻轻扶正她歪掉的发髻,突然叹道:“有的事我以为我不说,妹妹心里也有数,可几年耽搁下来,我渐渐开始后悔,怎么不早点说清楚。”他上前半步,肩头的青儿跟着晃悠两下,他用低低的声音告白了,“从二十四岁到二十八岁,我心里的人选从未变过,到八十二岁也不会再变。我能不能尽孝,段家会不会绝后,都全在妹妹一人身上了。”
听到他又旧事重提,何当归勉强笑道:“八十二岁的事,还早着呢,大人的话不可说的太满。请别再给我添罪名了。”
“你不信时,只等着瞧吧。”段晓楼的眸光,是一种宠溺的忧伤,“反正我总会等你,我不信,从二十八到八十二,这五十多年里,你狠心到连半次机会都不给我。”
廖之远提醒段晓楼:“她就是一个狠心的人,你试多少次都一样,何况都嫁人了,你等个鬼呀。”
何当归的娥眉凝愁,垂头问:“我的丫头蝉衣在哪儿?盼告知去向。”
“蝉衣?”段晓楼想了一下,方笑道,“算起来,她跟你的时间,比咱们俩开始的时间还长。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跟过你的丫头,都比别家的水灵些。”
何当归听得心揪揪着,猛地抬起头,脑门撞上他探近的下巴,蹭红了一大片。见她面上急成这样,段晓楼帮她揉揉脑门,安抚她说:“蝉衣是我无意中买到的没错,可如今她并不跟着我了,跟常诺家的两个小子跑了,我已叫人去寻找,找到后就给你送去。”
常诺家的两个小子?何当归疑惑地回想着,难道是风言风语二人?
孟瑄早站在了两人左侧,虎视眈眈着他们的一言一行。两人的右侧站的是廖之远,也大睁一双猫眼怒目看着。孟廖二人成包夹之势,何当归三面受敌,往后退几步撞到东西,扭头一看是齐玄余,她没好气说:“道长请让路。”
可齐玄余一副债主嘴脸,皮笑肉不笑地说:“小道‘尽孝道’用的药,在姑娘身上用了不少,小道怕回家挨骂,因此想跟着姑娘混两日,盼你给我想一个不会挨骂的说辞。”
何当归不知他还从她这儿希图什么,一时也不理论,又转过头问拦路虎孟瑄:“你不是不屑与我为伍,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你怎么不去给古嫔娘娘收尸?”
孟瑄没想到她同段晓楼的言行如此暧昧,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反过头来质问他,他有十分怒气,冲着对面的廖之远磨牙道:“亏你还有胆量回来,好,很好。”最后一字落音,他一掌打在廖之远的左肩,廖之远没料到他说来就来,一点防备都没有的情况下中招,左肩骨登时粉碎,人也斜飞出去。而孟瑄如附骨之疽,贴着廖之远飞过去,手底下只放杀招。
段晓楼一把丢下肩头的青儿,阻止孟瑄杀廖之远,三个人缠斗一处,孟瑄以一敌二仍然占上风,于是又有四名段晓楼的手下加入战局。那四人都是段晓楼的膀臂,一对六的情况下,孟瑄也无心杀廖之远了,只专攻段晓楼一个,招招见杀机。段晓楼要等自己老婆到八十岁?那他也得能活到八十才行。
何当归吃力地将青儿拖到大街一角,避免被战圈里的罡气扫到。医馆中的朱权负手踱步过来,跟齐玄余肩并肩地观战,朱权的视线紧紧锁在孟瑄身上,脱口赞道:“好俊的拳脚功夫,好猛的一个小子,若有此人相助,咱们的事……”他把说话声改为传音密语,缓缓道,“玄余,你是他们夫妻的恩人,可得好好把握才行。”
齐玄余含笑点头道:“我正有此意,王爷跟我想到一处去了,那么,我就不陪王爷回大宁了。”
朱权睨一眼不远处低头照顾青儿的何当归,低声问:“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她看上去也不是一般人,你知道她的来历吗?”
齐玄余猜,他们的对话都能飘进何当归的耳中,于是笑着规劝道:“王爷若想彼此少些麻烦,那就将她当成一味毒药,见了躲开就完了。依我瞧,她的麻烦之处,抵得上十个孟瑄。”
这论调倒引起了朱权的好奇心,使他又多注目了何当归两眼,评价说:“看上去不像有那样能耐,长得还行,嘴不好看。”确切地说,是看着碍眼。被亲肿了一大片,有种惹人摧残的荏弱美。
齐玄余也忍不住回头看何当归的侧颜,研判地细看了一回,扑哧一声笑问:“这样的还不好看,那还有哪个女人是好看的?要我说,她生的最好的地方就是额头下巴与嘴唇,有了这三处,即使她身子单薄些,看上去也不像一个短寿薄命的样子,实在难得,毕竟美人多数都不能永寿。”有道是,三句话不离本行,齐玄余观人之美丑,还是以相命为主。
“能永寿的也称不上美人了。”朱权不以为然地挑眉,“女人一过了三十岁,就变成了搁旧了的菜叶,纵死了也不可惜。”口中仍兴致盎然地追问着,“那个女人,为什么比孟瑄还麻烦?她有什么好能耐?”
齐玄余一指业已战到街尾去的那七个人,十分睿智地说:“那个就是活例了,王爷引以为戒就是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说着又指着廖之远说,“那个人就是行刺您的刺客了,是否要拿他法办?”
朱权眯眼,不解地问:“廖之远?他为何行刺本王?”
齐玄余正要混编一个理由,恰在这时,他们身后的房顶上又冷不丁跳下一个人来,朱权和齐玄余一起回头去看,四目俱是一凛——还是方才的那个黑衣人,东厂兽人。而且看他面朝的方向……莫非,这一回,他的目标就是蹲在地上给廖青儿施针的何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