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老头子走了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持续近半月的枪炮声终于消停了。阴霾的天空飘下片片雪花,沉寂多日的街道上闪现出稀稀拉拉的人影,在被摧毁的残垣断壁间翻找,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吃的用的,毕竟生活还要继续。
街面上的店铺也陆陆续续开张营业,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哪怕是去当铺把值钱的物件当掉换钱,也要买上几张年画,扯上两尺花布,再给菩萨买上一点茶果,希望来年风调雨顺,有个好兆头。
封堵在塘沽港的粮食开始陆陆续续运抵京城,内城里逐渐恢复往日的喧嚣繁华,宫城里银蜡宫灯高悬,歌舞炊烟依旧。
京师外城受炮火攻击破损严重,街面残砖碎瓦遍布。至于流离失所的百姓,直隶总督只能提供有限的住所,为解决这一难题,按公平公正的原则,竞价拍卖价高者得之,在安置小部分有钱有产的受灾户后,其他大部贫民则各听天命,或投奔亲友,或自生自灭,每天清早都有义庄僧侣和信徒,早早起来收敛沿街冻毙之人——大多是老幼病残者。
沙俄的数万军队,进驻京城的是少数,毕竟京城多有损毁,再则安全保障不足,除少量驻扎沙俄使团驻地,保护沙俄使团外,大多驻扎在郊外的几处皇家园林。尽管这些地方有清兵和护院值守看护,但招架不住老毛子明里暗里的劫掠,除了太过笨重的大件瓷器、铜像和假山无法搬运外,凡能拿走的统统拿走,反正是清国宫廷的物件。因宝物太多,还雇佣了大批京城的车马行帮忙搬运,运费好谈,随手赏赐两块银子或一片金叶子就是,有车马行的伙计走两趟货后便辞工不做,回乡买二十亩地自己耕田去。一些附近的游手好闲之徒,眼看皇家园林值守无力,便顺势到园林里哄抢财货,更有不拍死的,趁机打劫沙俄运送宝物的车马队,惹得老毛子一时暴走,顺势剿灭京师附近几股山匪,平定了多年的匪患。
按惯例,临近新年是赏赐万寿福字的时候。往年的万寿福字多是老头子执笔,每年都会写上千张赐给皇室宗亲和能吏,只是最近老头子每日里昏睡多时,清醒时间每日不足一个时辰,已全无力气提笔,只能由十五阿哥永琰执笔,写了数百张赏赐给宗亲和臣下。遭遇围城和城下之盟后,十五阿哥已无兴致,随意写了数十张,其他均交刘墉代为执笔。
迎新的戏班子请了八天,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到大年三十结束。搁老头子往年的兴头,没半个月不会消停。只是十五阿哥生性节俭,不好喧闹,是以命人请来做八天大戏。而钦点的曲目里,较往年多了《满江红》和《薛仁贵东征》。
大年夜,钟鼓楼传来悠扬的钟声,眉目凹陷、脸颊突出的老头子在昏睡中接受着数百臣工的祝福。数日前,十五阿哥已收到御医的诊断报告:老头子因年事已高,多处器官衰竭,时日无多。眼看老头子每日里昏睡不已,十五阿哥尽管明知老头子的事情会来,还是希望能够多一些时日的陪伴。从十五阿哥记事的印象,老头子每日里都是一副不苟言笑老学究的印象:五更早朝议事,而后查看子孙的早学情况,其他时间多是和朝臣议事,只有大型的庆典和年节才有机会看到老头子亲和放松的一面。如今三十多年过去,眼看老头子从肥硕的中年胖子到干巴瘦的垂暮老人,心里感慨万千。
正月初三早上,青涟园中的老人长睡不醒,对外界无半分感应,老头子走了。造化弄人,该走的没走(凯瑟琳女皇),不该走的走了(老头子乾隆)。
据后世推断,老头子离开人世的原因,大概是在沙俄的腊月围城战中受到过多惊吓,再者感染风寒导致呼吸衰竭,导致心脏衰竭。相对于后世的时间线来讲,提前两年告别历史舞台,或许在他的潜意识中,是不想看到祸起萧墙兄弟相残吧。
国不可一日无君,在刘墉、纪晓岚、和珅等人的拥戴下,原本是和硕嘉亲王的十五阿哥永琰继承大统,史称嘉庆皇帝。同时宣布废除北院执政和南院执政旧制,天下一统,并委派官吏前往南院辖区范围任职。如遇阻拦,视同叛匪处置。
老头子的后事还是要办理,嘉庆帝命纪晓岚、刘墉组成治丧小组,命人降旨:各地州府禁止礼乐迎新,喜庆之事一律延后半月。如有违者,发配充军庙街。
而和珅终因每日陪着老头子,早已远离决策中枢,便逃过一劫,只是在嘉庆早期纾解国难之时,嘉庆帝命老头子一朝宠臣元老捐助大量款项,其中单是和珅一人,便命其捐款三千万两,作为筹集大清对沙俄的赔偿款。六千万两银子,不出半年便已筹集,令沙俄和东瀛无不瞠目结舌,而又后悔不已:早知清国重臣如此富有,该多敲点竹杠才好。
远在乌里雅苏台的福康安收到老头子离世的消息已是元宵节后。福康安先是收到大清北院停战和谈的消息,便已心神不定,不过数日再收到老头子去世的消息,终于病倒。
而成都的南院执政府也出了幺蛾子。正月里打雷,好巧不巧的将他一处住所打穿一个洞。所幸屋子空着没人居住。
一时间流言蜚语满天飞。
“福康安是乱臣贼子,擅自用兵引来沙俄和东瀛兵,导致北院兵败并订下城下之盟!”
“福康安连年对外用兵,不听老头子节制,将老头子都给活活气死了!若不是福康安搞事情,老头子能活一百岁!”
福康安此时若束手就缚,过不了嘉庆帝这一关,毕竟他曾任南院执政,手握重兵,追随者甚众,退一万步,纵然嘉庆帝能容他,那些被他端掉金饭碗的满清贵族功勋也容他不得,置身事外、隐匿世外桃源只是一个美梦而已。毕竟痛打落水狗,墙倒众人推的生存哲学在华夏有悠久的历史渊源。
福康安如公然分庭对抗,无论成败,都将是某些卫道士眼中的污点。什么名节,什么礼义廉耻,去他的吧,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想通这点,福康安的“病”也就好了。
袁宗宝和蒋百里原担心福康安精神和身体状况,眼看福康安没过几天便从病榻爬起来,恢复往日神采,便长吁一口气。
“福帅,卑职愿领兵前往京师驱除沙俄和东瀛人,”袁宗宝道:“西线现有兵力足以自保,请福帅下命令,命东部战区和南部战区全数北上,将嘉庆这小子拉下来!”
“福帅,卑职同意袁大人的意见,暂且和沙俄和谈,停止西线对沙俄作战,全力击败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