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迷雾
不久,队伍来到了一块山水纵横的地方。这遍布着很多古渡口,石板路径的一端连着逶迤而去的山外,一端连着白云深处的空舍。
据说,古代的商人就是从这里启程,从此把命运就拴在了渡口的缰绳上。从此野渡,湮没在了许多人的记忆深处。
一条小船,泊在古渡上,天造地设一般。那原始古朴的野性,若狂草,酣畅淋漓地在山水间奔涌,泼墨似的蓝,自远天源源地倾注。
可惜,在这末世,就变成了催人要命的山水画。
低级僵尸的双手双脚不会弯曲,所以要他们渡船是很艰难的。这就需要搭浮桥。显然,这项工作也只有人类这边的异能者所能胜负。
但是,搭建一条能让十几万僵尸通过的浮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加上这儿的河流众多,搭建的桥也多。
所以,程子扬只得下命在此地休整一天,以便异能者能在每一个河流处搭建一座坚固的浮桥,以便那些低级僵尸能顺利地度过去。
此时,野渡口,缄默不语的野渡口,它那长满青苔的石阶,却又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夜色之下,一条弯弯的小船,好似要与一轮弯月对酌于无垠,是别离抑或是相见在即?
悠悠的山连着山的悠悠,幽幽的谷附着谷的幽幽,如同飘在天际的月影,如同沉入深渊的魂灵。
似曾在梦中来过,在野渡,宁肖似乎静静地聆听那悠长的摇橹声,满河的渔火将她心中零乱的情思悉数点燃。牧笛、渔歌、桨声,混合在一起,卷起一河金色的斑斓。
月光之下,野渡口,仿佛是一朵开谢的花,而时间就是那凝固的浪花,静止了她身后的风雨的飘摇,只有一艘孤舟,在诉说恍如隔世的沉默。
似乎每一个渡口都拥抱着一个深幽的故事,每一条船都有着一个解不开的情节。
百年的河流呵,那时商贾云集,川流不息的挑担者,一头挑着生活的重压,一头挑着乡愁,沉沉的步履,踏矮了台阶,粗重的喘息和滴嗒的汗水,压弯了月亮。
久远的时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逝于水中,古渡口,隐去了往日的喧哗,而今,踏着古代商人的步履,穿过起伏的山峦,慢行,慢行……
亿万次的磨砺,一道伸向前方的石板路径,喻示的是一道一代商贾沧桑的命运。
那些夜幕下的故事,尽收着商人的行囊,将它随意组合断句,早已挂在时光雕梁画栋的廊檐,凝重得像暗色调油画般的墨影里。
“如何?”又是趁着晚上的闲暇,程子扬带着宁肖又走出了栖憩的车厢,漫步这古朴古香的野渡口中。瞅着宁肖面对如此幽境所流露出的那份悠闲,他方觉今日的漫步还算是有点浪漫。
“不错!”宁肖给予了他这个肯定的回复后,来到野渡口处,伸手去拂拭着那还在流动着的水。
可惜啊,她与这流水相逢在末世。如果在盛世,她捧上一口,就能尝尝这流水是否与梦中所料想的那样甘甜。
“待你我老去时,”程子扬坐在她的旁边,伸手摘掉一朵水边生的花,插在宁肖的发梢处,似在喃喃私语着。“就来到这儿归隐,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如何?”
“好是好,”宁肖抿嘴一笑,抚抚那发鬓边的小花,幽幽回应着。“只是到时,我怕你舍不得那手中的权势了。”
“怎么会呢?”程子扬揽住了她。“权势再大又如何?又怎比得上携佳人相伴到白首?”
……
一缕云雾润色星辰,催开一颗颗被季节遗落的种子,如今已长成河岸的树林,匆忙成四季的剪影。
怡然寻古渡,谈笑问今涛,不见那时柳,归船可系牢?
多少如丝如缕的情,多少如梦如烟的事,一任青藤爬满渡口,一任青草钻入骨缝,只一个“等”字,便苍茫了整个渡口的岁月……
那一夜,搂着宁肖睡去的程子扬,竟然在这青山绿水之间,做一道前往大海的梦。
“我从没闭眼,也不是别离,只是透视雾幕放眼大地,需要更大的智慧和勇气。我登上了天宫,正声呼吁:我劝天公重抖擞,玉宇澄清万里埃!”
程子扬听到这个声音在高声疾呼着。同时,大海的波涛在翻滚着,一遍一遍地淘洗着沉沙和污泥,无情地吞噬着沉疴痼疾、陋习浊气……
在告诉他:曾记否,无数恒星成银河,抬头望见北斗星;犹怀想,星眸楚楚,夜光灼灼,海面闪闪,山河青青,绿色长长;更难忘,只是在多情而缠绵的时季里,鲜花才簇拥着生命步出浪漫。
于是,那松软的海滩上叠映出长长的身影,如影随行两排深深的脚印。再侧耳倾听,红色的礁石上飘来了轻曼的歌声:
“星星悄悄眨着眼睛,把我们的秘密张望,在这样幸福的夜晚里,你的心儿心儿可和我一样……”
再过了不久,海面上微波泛起涟漪,闪耀着一波波银鳞似的炫光,那似乎是上父那深邃的目光,在触摸着大海宽广胸怀的柔情,用流向大海心灵深处的温暖,为他点拨大海灵魂的启明灯……
别梦依稀时,一首似乎有些久远的儿歌在他的耳边响起:“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歌声悠悠地幻化出一道身披流光溢彩的舞纱,穿云拨雾光影婆娑,让那舒广袖展英姿,煞是光鲜、靓丽。
其实,他是明白的,这是有人在为人类祈天祷地:为过往骄泰奢侈的饶恕,为往后敬畏大自然的许愿……
其实,他是知道的,这是有人在为大自然装扮优雅的盛装:留恋着昨日的质朴,省悟着今日挥霍不起的流光,憧憬着明日天蓝水绿地美的诗意……
看,黎明的曙光撒下大海;听,海岸上黄鹂声声鸣翠柳;海面上雾气渐渐消散,扯出了一道粼粼泛光的航道。
于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和他身边的人,这正是“上安下顺,弊绝风清”时,快快擦去锈蚀加满航油,解放缆绳束缚,清除浒苔羁绊,让希望之舟披着万丈霞光,载着追梦筑梦圆梦的人们,朝着北斗星的方向,开启新的航程……
“程哥,程哥!”突然,一声声熟悉的呼喊,在迫使他从那片宏伟的领航出海的景致中挣脱出来。
“唔!”他睁开了眼。当看清了叫醒自己的人时,他才彻底清楚自己身处在何时何地。
“怎么了?”宁肖是被他在睡梦中的呼叫所惊醒。然后,她担心他陷入梦魇之中不可自拔,连忙唤醒了他。“你做了什么梦,如此地惊叫?”
“哦,吵着你了!”程子扬不由得坐了起来。“这次做的梦有些怪诞,把你也给惊扰了。”
直至这时,他发现自己满身都是汗水,好像是被雨水淋湿过一般。宁肖给他递来一杯水。他连忙一口饮尽。他当真地口渴得要命。
“你做了什么梦?”待程子扬喝完第二杯水时,宁肖才回到床上,在悄悄地询问着他。“说出来,看看我能否帮你解梦?”
“好啊!”程子扬是很爽快地回应着。“不过,这梦很奇怪,我竟然在梦见了大海,耳边还有许多人在唠叨个不停。”
接着,他就把自己的梦境很详细地描述下来。“后来,你就把我叫醒了。说实话,你如果不叫醒我,我还很想做下去,想领略在大海上乘风破浪的壮景……”
“哦——”出乎他预料之外的是,宁肖听完他的梦境之后,竟然很认直地捏着手指掐算了起来。可惜,她还是无法算出他未来的命运走势。所以,她只得如此回应着。
“你能做这样的梦,肯定会是一种预兆,一个跟海有关的预兆。”
“你——”程子扬有些蒙了。“不是不喜欢玄门吗?怎么也学起他们这套掐算起命来?这套本事可是不好学的。”
“我这不是在算命!”宁肖在强力地争辩着。“我这是演算在你的身上将有可能发生什么样的突发事件!”
“嗯,可我看起来跟李叔卜卦没有什么区别!”程子扬不由得嘟哝着。
“当然有区别了!”初始,宁肖还能强硬着。但很快,当再次的陷算失败后,宁肖变得气馁起来,只得无奈地回复着。“你的那位李叔能卜得出来,我却是算不出来了。唉,我都筑基成功了,怎么还是掐算不出你的运势来呢?”
“哦,”程子扬是竭力地忍住笑,揽着她躺了下来。“算不出来就不算了,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真的,以前我陷算得很准,”宁肖还在解释着。“这套东西我熟得不能再熟了。怎么到了你这儿,就不灵光了呢?真是怪事!”
“因为我是你最为亲密的人啊!”程子扬说着,就吻上了她。“李叔讲过,夫妻之间是无法卜卦的。”
“嗯——”很快,被这亲吻迷失了方向的宁肖,也就不再想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