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8章
甚至再聪明一点的,还想到了那个作为主演的女子。尽管封印了修为,但是……这样“扮演人生”,起到的作用,是不是比玲珑心常规的红尘炼心更靠谱?比起那些极端的红尘炼心来说,又更不用担心陷入情劫之中。
总之,这出叫做“翠心传”的戏结束之后,整个承思院内,久久无语。
再次开口的,居然还是那个金丹天目。
他重新出现在机关楼上,简单道,“我想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了。能用这条道路走仙途,其实是走在儒修已经铺好的路上。若非民众富裕,生活无忧,这等戏曲,影响力也有限。能搜集到的东西就更有限了。如今,南方虽然也说要红尘念火,却有不少国度,都是先予以威胁与恐吓,再以救世的姿态出现,实为骗取!那样的国度,我的路,就走不通。”
这会儿他的态度倒是比之前平和了不知道多少。
旁人都有些奇怪,金丹天目自己却是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他叫做吴孟恒,曾经是白鹿学院的学子。
是的,他并非是顾真君早早截留下来的,那时候顾真君还没把主意打到先天天目上,在建立了争锋书院培养后天儒修之后,他的精力主要在“改造万花秘境”这件事上了。
吴孟恒在被检测出了先天天目并且送到争锋书院之后,是直接被送到了白鹿书院去的。
那时候,哪怕华国和明国都在高速发展,但是,道儒大战之后留下来的“儒修凡人比例”依然很不合理,儒修的数量其实远远超过了“治理凡人”的需要!
加上那时候开国的儒修们,谁没个子嗣家人、战友遗孤什么的?
需要用人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想到吴孟恒这样的“南方人”!
张煜大儒再是坎坷,早期的时候也是有父亲的朋友扶持的。吃苦不是打压,正是历练。但吴孟恒,却全是被排挤的分。
但他好歹是先天天目,也带了一些灵物北上。是以,虽然耽搁了几十年,还是成功成就了正气。
这会儿恰好也是顾真君的万花试炼渐成规模的时候。
顾真君对白鹿书院发出了邀请。
想看看南方什么样子的白鹿书院欣然应邀——毕竟那时候书山学海正在积累中,他们也需要更多的思路和沉淀——但学子却并非各个都想要万里迢迢,“浪费时间”的去南方参加试炼。
吴孟恒不同。
他知道自己留在北方也只是蹉跎时光,毅然踏上了南归的旅途。
那时候曲城还只是个小城镇,两界关只有个壳子。
天脊一路艰险,南方七十二国却大变了模样!
看到在后天天目治理下欣欣向荣的万花国,吴孟恒产生了留在南方的念头,并且迅速付诸行动——他去了情楼求助。
恰好,万花秘境和万花城的建造都已经告一段落,看到这个来求助的先天天目,顾真君就动了兴致,想要让先天天目也参与到功法改造试验中来——吴孟恒这才重新落脚在了万花国。
而在白鹿书院那儿,报了死亡。
后来,先后有好些被送往北方的先天天目选择了假死回到南方。成为了南北两不知的“死人”。听从了顾真君的吩咐,真正的“红尘炼心”,选择自己的道。
这样的“死人”终究不多。
大部分的先天天目还是会选择北方。
最终成功的只有吴孟恒一个——至少到现在,只有他一个。
其实,他的路大半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但是,给了他最重要的“灵光”的,帮他废功重修的,给予了诸多其他帮助,助他一路研究的,却是顾真君。而让他得以践行自己的路的,如他自己所说,是儒修的治理!
其他修仙宗门治下的国家,即使撇开那些用恐吓来治国的,剩余的国家也很在乎本国的信仰。戏剧远比话本受到的限制更大!
所以,吴孟恒推崇顾真君是真心。
这会儿貌似有些“示好”之意的言语也是真心的。
尽管他说完之后,依然没人说话。
这位是真正走出了一条新路,不管之前怎么想,真正确认了这一点之后,众多儒生们反而更不知道说什么了。文会文会,哪怕是进行经典论战,言论也少有能上注疏的。一般就是诗词分高下啊!谁能想到,居然参加个文会,却看到了儒门的超大型事件?
一条新路,足以改变整个儒门的局势!告诉所有人,不是只有当官这一条路!这已经是大道的层次!
感觉上……能掺和得起么?
好半晌之后,在沉寂之中第一个冒出声音来的,依然是姚三郎。
这一次,他一步步走上机关楼,很是郑重的对金丹天目行了一礼,先道,“还未请教先生贵姓。”
——很好,称呼和语气都大相径庭了。
“吴。”吴孟恒简洁的道。
姚三郎再不说什么“该去和大儒们讨论欺负小孩子算什么”这一类的话了,而是郑重的道,“晚生想要请教。我等儒修,虽然讲究一个‘以虚化实’,却不会将之衍化为自身的斗境。但刚才那几位先生,展现的却显然是自身的意境,而不仅仅是以虚化实了。斗境该有核心,那般千变万化的意境,能以什么为核心呢?”
第1218章 横空出世
斗境中的意境一层,是要有个核心的。
不只是兵魂剑修如此,其他的修士也是一样。没有核心就像是没有灵魂,是根本没有通灵的机会的。不能通灵,就更别说再上一层了。
儒修的法术就是“以虚化实”,念水可成洪水,念火可以燎原,念风可以席卷天地,但那都只是法术,不是自身的意境。
儒修在正气期的意境,能达到的最高层次也是第二层随心化形。不像兵魂剑修那样会在这个层级给自己的意境固定一个外相(剑意外景)再以外景为根基演化。“随心化形”这个层级是没有固定形态的。
应该说,他们的意境,表现在“为法术赋予独有的气质”。
就好像用同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可以是黑云压城,可以是畅快轻风,这就是个人意境不同,造成的区别。
当然表现也受到儒修念诗时的情绪影响,但如果完全由情绪操纵的话,也一样会被束缚在原地。
只有一个儒修用“山雨欲来风满楼”是黑云压城,用“东边日出西边雨”是灼阳暴雨,用“落花风雨更伤春”的时候狼藉满地……所有的法术都带上了相同气质的时候,才能说是“随心化形”达到了圆满。
姚三郎现在的疑惑就是,在那些“乐师”的身上,看不到那独特的气质。
甚至也看不到他们寻找那份独特气质的迹象!
他们创造的背景完全随着剧情的需要变化,恪尽职守,简直像是一个优秀的匠人。却偏偏全不是对法术的操控精细,完全是意境衍化……姚三郎觉得这未免太过矛盾!
“这是一条正在摸索的路。”吴孟恒如此回答。“所以你问的也算是重点了。”
姚三郎疑惑,“何解?”
“修仙之路为何?”吴孟恒反问。
姚三郎脸色微变。
在修仙界,这个问题很常见,可正如水馨所说,儒修们其实根本就不承认自己是修士!是修仙者!当然他们在修炼,可为什么修炼呢?为了修仙升上界?不不,在儒门的教义中,这是为了教化万民、庇护万民。实力越强,越能履行这一点嘛。
虽然本质上对修为还是十分看重,但是,这么转换一下说法,意味是不是就截然不同了呢?
而对外的说法是那样,撇开读死书的,大半的儒修是不是真的认为修炼就是为了教化万民、庇护万民?
换个普通的儒修上来,一开口就能说出标准答案。
可姚三郎却不是一般的儒修,比起一般的儒修,他想得多点儿,思考得多点儿,一时竟然无法回答了。
吴孟恒等了一会儿,也没强求他回答,只是道,“道境重要还是斗境重要?”
姚三郎这下懂了,“前辈们的这条路,是放弃了斗境?”
“并非如此,只不过斗境想要提升,确实困难。”金丹天目叹息一声,道,“云。”
他只说了一个字。
但随着这个字,机关楼的三层上,却是立刻贴着地面,出现了棉絮般的白云,一片一片,一朵一朵,洁白无瑕,轻盈无比。
水馨虽然坐得远,这会儿却轻咦了一声。
林诚思和寻秋都在琢磨吴孟恒展现出来的东西,也没在意。
却是不知,水馨已经彻底判断出来,这个吴孟恒的斗境,真的只有“随心化形”的层级,距离“通灵”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
“随心化形”到“意境通灵”之间,终究还是要有个核心的形象的。这个核心形象类似于兵魂的剑意外景,但并不需要像剑修那样去完善、琢磨自己的外景,而且剑意外景很多时候不能自主决定。道修儒修的意境核心,完全是自己选择的。到了可以通灵的层级,自己选择一个固定的形象。或者干脆附着到一个法宝上作为本命法宝。
到了金丹层级,安全有了保障,哪怕是道修都能很快将这个核心外形固定,然后通灵。
吴孟恒却显然差得远!
他的随心化形已经到了真正随心的层次。但也许意境笼罩的范围太广了,难以确定核心。
就好像她的木之剑意。
她对生机、隐匿、生死、枯荣等等相关的木之意境都有领悟,但核心是护土。核心不容动摇。是根本,是主干!没有这个核心,到剑心后期都未必能剑意通灵。
但是,吴孟恒的话,戏如人生,人生百态。
轻易固定自己的话,又怎么创造出更多的戏剧来呢?
将戏剧演给别人看,能得到最多终生感念的,在水馨看来,应该是其中的演员。乐师啊,作者啊之类的都要往后排。
大概也正因如此,话本之类的作用才不大。
就好像她,写得不好的话本根本就不会在意。写得好的话本……是游记她会更在意其中游历的地点,是故事她会更在意故事中的人物。作者什么的……不是特殊情况,谁在乎啊?
“原来如此,看来这条路还需要更多的探索。这就是吴先生来北方的原因吧?”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当然不是那些还在体会机关楼上白云翻滚的人说得话。
也不会是水馨这个正在扮演凡人的家伙。
随着凭空出现的声音,一个穿着简朴儒服的中年人出现在了机关楼上。原本笼罩在整个园林上空的禁制,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其实,那禁制还是能挡住吴孟恒的金丹威压的。他也有所控制。
但在戏剧开始之后,很快就有人跑出了承思园报信去了。但说到底,承思园也只是出现了一个金丹。这金丹别说杀人了,伤人都没有。不过想要展现一下自己的研究成果,与人无害的那种。曲城的儒修们就算是得到了消息又怎么样?
总不能冲进来打断文会吧?
鉴于这儿有几乎一半是南海书院的学子,最终是书院院长宋哲以“观战”的名义过来了。偷偷的进了承思园,没惊动任何人。
——从正门那儿走进来的,当然也没惊动禁制。
他不知道戏剧开始前的详细情况,但在戏剧之中看到的东西却比一群正气修士多多了。是以反而比姚三郎反应还慢些。
“南海书院院长宋哲。”宋哲也自我介绍了一句,“不过我想,先生应该也认识我?”
吴孟恒点点头,“如果在南海书院举办文会,当时在下就该自我介绍了。”
这话有些嘲讽的意思。
但宋哲还真没法说什么。
毕竟之前他们是小觑了争锋书院,小觑了南方的儒修——难怪,那位万花门的施真人,看他们的表情甚为嘲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