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二)
"余立, 我们谈谈。”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江岩的声音。
余立放下手上整理的衣裳,扭头看了过去。
江岩还穿着睡衣, 蓬头垢面,这些年他发福了太多,已经找不到年轻时的半点英俊了。就是为了这么个男人, 余立葬送了自己的前半生。
余立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江岩终于感到有些心虚。他垂下头, 半天才道:“我跟那个女人就是玩玩, 我也没有想过要跟你离婚, 你别闹了行不行?”
余立没有作声, 半晌才自嘲般地冷笑了一下。
别闹了行吗?
她不想再跟他多说了, “离婚。”
江岩听到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发出来, 仿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才道:“余立,你可得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余立低头整理衣裳, 缓慢道:“儿子的抚养权我会争取, , 共同财产就协议分割。”
江岩这些年在儿子身上几乎没有倾注过什么心血, 他听余立说要争取孩子的抚养权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当余立说她要分割财产的时候就瞪大了眼睛。
“分割什么财产,你有什么财产?就你在银行挣那点工资,还想分割财产?我告诉你, 要离婚可以, 要带走孩子也可以, 但是财产你想都不要想!”
这样的话若是没有经历过昨晚上的事情, 她或许听了会心痛,但是现在已经无关痒痛。她垂下头,不做无谓的争辩,财产是非要分割不可的,她那个同学还没有回复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年不联系所以不想理会,若是那个同学不帮忙,她还是得自己请律师。
江岩的情绪变得有些暴躁起来,他多少也知道一点法律,知道若是余立存心要分割拆产,到时候他所有的钱都会被拿来分割。
本来钱就因为他开那家咖啡厅有些经营不善而赔了不少,再加上他又买了一辆奔驰五系,现在现金都没剩下多少了,只剩下这两套房子在他的名下。若是余立要分割财产,这房子岂不是要分她一套?
余立这时候已经将行李都收拾好了,她将所有的衣裳都装进了行李箱,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
江岩站在门口不肯让。
“余立,有事情咱们就好好解决,你别像个泼妇似的得理不饶人行不行?多大点事,你要跟我闹离婚?咱们结婚多少年了?这点风雨都挺不过去?我跟那个女人没什么,就是刚认识而已,你想太多了。”
“麻烦你让开,江岩,你也知道我们结婚很多年了,你不是三岁小孩了,做过的事情你得承担责任和后果。说实话,这些年给你们一家人当牛做马我也受够了。我们从认识到现在十五年了,好聚好散,不要闹得没了体面。”余立的声音格外冷静,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甚至没有半点起伏。
结婚这么多年,虽然日子一直很艰难,但是两人其实很少吵架。余立是独生女,她性格其实是有些娇气的,两人谈恋爱的时候,有时候闹矛盾,总是她在顾全大局,总是她主动去哄他。他从来都不会哄人的。
余立曾经跟朋友说,爱让人受尽委屈。
她委屈了这么多年,也该是个头了。
江岩一时间怔在原地,不知想起了什么,再也没有作声。
余立两手提着自己和儿子的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家。
她到地下室提了车,平静地将行李装了上去,随即开车去往娘家。
余立以前是很爱哭的,遇到点事总是很喜欢哭,像个孩子一样。她刚生下儿子的那段时间因为累得心力交瘁,经常哭。但是哭也没有用,事情还是摆在那里等着她去解决。
她父母家不算很远,开车半个小时就能到。
她爸妈现在都已经退休了,两老口在家。她妈妈杨梅给她开的门。
她突然提着行礼回家,即使什么也没说,也知道她肯定是跟江岩闹矛盾了。
“这是怎么了,闹矛盾了?”杨梅眉头一皱,脸色沉了下来。以前两人也吵过架,但是余立没有一次提行李回家的,这是打算在家里常住了。
她爸爸余家文正坐在客厅看报,听到动静,将目光从老花镜后面穿了过来。见她果然提着两大箱行李,也站起身来,没有问,但是关切出现在了脸上。
余立见到父母的那一刻,眼中的泪水又溢了上来,她不敢跟父母说昨晚上的事情,要是她父母知道差点她就不在这个人世了,该会有多难过。
余立即使强忍着,盈盈的泪水还是引起了父母的注意。
两人都是睿智的过来人,一见这个情况就知道情况应该很严重。
杨梅没有再追问,将行李从她手里接了过来,“先坐一下,吃饭了没有,我去给你做饭。”
余立摇头,“不吃了,我想睡一下。”
杨梅和余家文对视一眼,“行,你去睡一会儿。”
余立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又洗了一把脸,出来之后才道:“事情我后面会告诉你们的,你们不要接江岩的电话,也不要打电话问他。”
她父母都是高知,退休之前都是国企的员工。
这场失败的婚姻不仅仅将父母大辈子的积蓄给花得差不多了,也辜负了她父母的心血。
余立不敢深想,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等躺在床上,余立闭上眼睛却睡不着了。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这些年,一点一滴都不曾从她脑海中淡出去。
最开始结婚的时候,他们过得是挺幸福的,就像想象中那样。可后来尝到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味道。特别是他们一家人家房子卖了之后,搬过好几次家,每一次都累得人仰马翻。她在银行上班,薪水不低,可即使是这样,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什么花费都是她在掏钱,他是没有钱的。因为学历的关系,他也没办法找到稳定的工作。
她这才知道没有面包的爱情不会有好结果这句话真的不是无病呻吟,贫贱夫妻百事哀也是经过了无数人的血泪总结出来的。
可是这么多年的付出和错爱,一时间收的无法收,回的回不来,她竟觉得内心空空,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多年前就应该提出离婚,但是一直困在婚姻这个舒适圈中无法走出来。
她觉得自己离不开他。她可以苦可以累也可以没钱,但是不能没有他。当年她就是这样才嫁给他的不是吗?难不成自己要将当年的坚持推翻,那岂不是太可笑了?
她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客厅里,她妈妈将耳朵贴在门缝听里面的动静,但是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她皱紧了眉头走到了客厅沙发边,“小立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和江岩吵架了?这次是因为什么呢,吵得这么凶?连行李都搬回家来了。”
余家文也没有心思看报纸了。
“我也不知道啊!前两天不还好好的吗?”前几天是余家文的生日,余立一家人还上门来祝寿,当时都还好好的啊。
“不然我给江岩打个电话问问?”杨梅问。
“打什么,刚才孩子不是说了吗?不要给江岩打,她睡醒之后会告诉咱们的!这江岩也是的,老婆都回家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回来问一下?”余家文不满道。
提到江岩那一家人,杨梅就满肚子都是气。
“你还说呢,江岩那一家子有什么好东西?他妈妈就头一个不是省油的灯,小姑子也是个厉害人,小叔子更不像样子,咱闺女嫁到他家去,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行了!”余家文摆了摆手,“你外孙子都多大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余家文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得看着时间,到了点接孩子去。”
两人虽然着急,但是还是忍着没有给江岩打电话,江岩也没有打过来。
江岩这个时候正在给他妈打电话呢。
“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余立闹着要跟我离婚呢!”
“多大点事就要闹离婚!”江岩妈赵秀秀不满的话从听筒里穿了过来,“她要离婚就离呗,就咱们家现在这个条件,要找什么样的找不到?”
“她要孩子的抚养权,还要跟我分割财产!”
“什么!”赵秀秀的声音陡然就提高了无数个分贝,“她要将可可带走?这可不行,可可是咱们老江家的血脉,让她带走了怎么行!这绝对不行。她还想要分财产?这财产都是咱们拆迁的赔偿款,跟她有什么关系?一毛钱都别想拿到!”
江岩无声地叹了口气。
赵秀秀还在絮絮叨叨,“我告诉你,江岩,这钱可是你爸给你的,跟她可没有关系。她有什么钱?当年我快病死的时候,也没见她们家出一分钱。她一个月工资不就一万来块钱吗?要离婚可以,孙子不能让她带走,钱也不可能分给她一毛!你听到没有?”
江岩倒也不是一点都不想分给她,只是要让他分一套房子出去,那绝对不行,另一套房子他打算卖了换个车,剩下的钱拿去投资呢。要是真的是夫妻共同财产可以分,可是这房子是他们家拆迁的房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赵秀秀给儿子说了快一个小时,说来说去就是不同意他将孙子的抚养权让出去,以及财产不可能分给余立。
江岩好不容易才挂断了电话,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是一串烂记于心的数字。他没有存她的电话,但是打了无数遍早就已经将这个号码记熟了。
“喂?”
“喂?你什么时候过来?”听筒里传出一道很年轻的声音。
他和她实在他的咖啡馆认识的,她是附近大学的大学生,还没有毕业。有一次来他的店里喝咖啡写作业,写完之后才发现手机没有电了,但是咖啡的帐还没有结。
她当时羞窘地去找前台的人要充电线充电好付款,他在得知她手机没电了之后,主动给她免了单。
江岩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皮肤养得很白,虽然发了福,但是在小姑娘眼中看来,这就是成熟有魅力的大叔。
后来她经常来他的店里,也找了法子跟他说话。
她长得虽然不是很漂亮,但胜在年轻活泼。
他都已经困在婚姻这座坟墓中快六年了,相恋十几年,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激情。可是这个女学生却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感觉,他一天比一天期待她过来,每次看到她出现在店门口,心里都发自内心的愉悦。
他仿佛回到了毛头小子的时候,那样期待爱情。
两人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勾搭上了。女学生也知道他有家室,一开始也只是抱着满足一次自己的心就放手的心理。
这种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后面就再也回不了头。
那个钻石戒指就是给她买的,她过生日,他想不到要送她什么,她说她想要戒指,他想都没想就买了一枚送给她。
不便宜,两三万。
可他没想到这戒指竟然会被余立给看到了。
兴许是他买回来的那天她帮他整理衣服的时候看到的。
江岩一开始确实没有想过要跟余立离婚,他知道自己不过是贪恋女学生的青春容颜,这样活泼俏丽的姑娘,显然不是那种愿意将自己困在婚姻这座坟墓中枯老的人。
可是越和她相处,越觉得家中那个女人无趣,每天洗衣做饭带孩子,脸色蜡黄容颜憔悴,真是怎么看怎么厌烦,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心动与爱慕。一日复一日,只是因为习惯。习惯了她的伺候,每天起床早餐摆在桌子上,换下的脏衣服像是被人变了魔法,隔两日就能整齐干净地挂在衣柜。
可是即使这样,江岩还是厌倦,他期待能过上一种不一样的生活。
所以那天深夜,他在接到余立的电话的时候,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冷静,他平静地说出了那两个字。
江岩也知道自己这样实在是对不起她。这六年她的付出他也看在眼里。可是这又怎么样呢,没有了爱就什么也没有了。
江岩一开始以为自己是最有责任心的,可到了最后,他将所有的原由都推到了两人之间没有了爱上面。
“过两天吧,我这两天有点事。”江岩的声音不由得柔了下来。
“能有什么事啊?过两天周末了,我们出去自驾游吧!”对方撒娇道。
江岩现在有些焦头烂额,“过阵子吧,我这几天真的有点事。”
“江岩!”对方有些恼怒,“我都已经跟闺蜜说了我们要出去玩,你能有什么事啊,不会是对我厌倦了吧?这才多久啊!你说过会对我好的!”
女孩什么都好,唯独有些不太善解人意,有些任性和娇气。
江岩压抑着情绪,在这个女孩身上,他显出了十足的耐心。
“就这几天,真的有事情,过些天我给你买条项链。”江岩道。
“买什么项链啊,搞的我像是被你包.养了一样!”对方还是不依不饶,“不会是你老婆有什么事吧?你跟她说你去外地考察不就行了?你以前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江岩终于有些烦了。
“我说了我有事情!”
他的火气从电话里就可以听出来,对方被他吓到,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江岩的耐心终于耗尽,他挂断了电话,烦躁地将电话丢在一旁。
余立从来没有收拾东西回娘家过,现在她却这样做了,她是真的想要离婚了。
江岩环顾客厅,客厅很整洁,每天她都会拖一遍,将所有的东西都理顺。阳台上永远不会有干了的衣裳却没收的,她不喜欢阳台上晾衣服,一直念叨着要买一台洗衣烘干一体机,但是一直都因为钱紧巴巴的没有买。
江岩烦躁地将十指插进发林,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余立一觉睡到了下午,儿子快放学了,她才醒了过来,她爸爸都准备去接孩子了。
“我开车去接吧。”
“你歇着吧,我去接。”余家文摆了摆手,“你和你妈说说话。”
余立没有再坚持,余家文拿了车钥匙,出去了。
她妈妈已经在厨房准备晚饭了,余立收拾了一下头发,走进了厨房。
杨梅正在洗菜,她也上前去帮忙。
杨梅看了她一眼,问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现在可以跟妈妈说了吗?”
余立洗菜的动作一顿。
“说完饭再说吧。”她平静道。
这事情对她父母的冲击很大,说不定她妈妈听了之后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杨梅将菜往盆中一放,“现在就说,你这样我更吃不下饭了。”
她妈妈一直都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要是有什么事情要让她憋着,那真让她难受。
余立顿了顿,才说:“我准备和江岩离婚了。”
杨梅愣是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不相信地反问了一句,“什么?”
“我说,我准备和江岩离婚。”
杨梅想都没有想过女儿会离婚,毕竟前几年日子这么难,尚还年轻的她都挺过来了,现在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家里也有钱了,日子也好过了,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提离婚呢。
同样是女人,杨梅几乎在一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江岩,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杨梅小心翼翼地问她。
她低头看着盆里的蔬菜,但是很快视线就朦胧了。
她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杨梅急了,连声追问她,“是不是?”
两滴晶莹从她眼中掉到了水盆里,杨梅看得很清楚。不用余立回答,杨梅就明白了。
“这个畜生!”杨梅狠狠地骂了一句。
“当年我就说,这种人不合适,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你多少岁了?青春都给了这样一个狗东西,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话不是白说的!”杨梅下意识地就抱怨了几句。
这些年,因为余立当初看错了人,她也跟着受累。带孩子补贴他们家用,没有享受儿女福,老了还在为女儿操心。
余立的眼泪涌得更加凶了。
杨梅是个泼辣的性格,见余立哭,既心疼又埋怨。
“行了,哭什么苦!还不是怪你当初自己眼瞎!”
余立硬生生地止住了哭,可是心里的委屈却成倍地在翻滚。
是啊,可不是她自己活该吗?她当初但凡听一点劝,都不可能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杨梅菜也不洗了,回想这些年自己一家人和闺女受的累,眼泪也止不住的掉。
余立见她哭,心里更加难受。
“妈,你别哭,你这一哭,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余立哭着道。
等余家文将孩子接回来,杨梅坐在客厅里抹眼泪,余立独自在厨房忙活。
“外婆!”可可一见外婆就高兴地扑了过来,却在看到杨梅通红的眼睛时疑惑地问她,“外婆,你怎么哭了?”
杨梅连忙抹了一把眼睛,笑道:“外婆没哭,外婆是切菜的时候眼睛飞进了辣椒,痛红的。”
可可连忙凑了上去,对着她眼皮吹了两下。
“可可给你吹吹就不痛了。”
杨梅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余立从厨房探出头看了一眼儿子才放心,就回去忙碌了。
余家文见杨梅都这副样子,知道事情绝对不简单,心里更沉重了一分。
吃饭的时候,除了可可,另外三个大人谁都没有笑容。
余立一天都没有吃东西,晚饭的时候竟然也不饿。她勉强吃了两口白饭,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父母也没有怎么动筷子。
吃过饭,余立给孩子辅导作业,然后给孩子洗澡,哄孩子睡觉。
在这期间,杨梅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余家文讲了一遍了。
余立都已经回来一天了,江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二老只觉得心疼和唏嘘。
可是真的要同意两人离婚吗?可可还这么小,没有了爸爸多可怜。
余立刚哄完儿子睡下,手机就响了起来,她顿了顿才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不是他。
是微信语音电话,是她同学打过来的。
“喂?”
“喂,是余立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太忙了,都没有顾得上看手机。”
是李秉荣。她那个大学同学。
“没关系,突然打扰你真的很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虽然这么多年没有怎么联系,但是同学情谊不会消磨。”李秉荣笑了笑,“你这是遇上什么事了吗?我看你发给我的消息说你是要离婚?”
“是的。”余立吸了一口气,才问道,“你可以帮帮我吗?你放心,律师费我会给的,就是想着同学熟悉一点,我相信你。”
只听到电话那头的李秉荣笑了笑,“帮个忙而已,什么钱不钱的。”
余立是他们这一届中结婚最早的,刚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她结婚的时候也发了请帖,但是当年大家都天南地北地各自去工作去读书了,无法去参加她的婚礼。
余立当年是他们班比较吸引人注意的姑娘,但是从大一开始就有男朋友,专业里打她主意的人不少,但是谁都没有达成过目的,她和她男朋友的感情太稳定了。
所以对她现在要离婚,李秉荣就显得格外的惊讶。
“这样吧,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你现在是在c城吧?有时间的话,我们找个地方见面说吧。”
余立没想到人家竟然这么痛快地就答应帮忙,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这些年她为了家庭已经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再也没有别的精力花在社交上去了。大学同学,甚至是朋友到现在还联系的都寥寥无几。
余立挂断了电话就从阳台走到了客厅,她爸妈都还没有睡,显然是有话要跟她说。
今天她就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杨梅了,余文乐刚才也从杨梅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客厅的灯都开着,客厅中沉默坐着的两个人显得有些萧索。
余立走到了他们对面坐下,两人都将目光转了过来。
还是余家文先开口。
“你都想好了?”
余立点了点头,“想好了。”
余家文没有再说别的,杨梅却忍不住开始骂江岩狼心狗肺。
“都忘了他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当年那样的情况我们都没有嫌弃他,现在有钱了就来这一套。我当初就跟你说过,文化水平不够的人,很多都是这样,你当年不信,现在好了吧!”
余家文斥道:“你说什么呢?当年你看出江岩人品不行了?受的教育再高,该是禽兽的还是禽兽!闺女都已经很心烦了,你别给她添堵了行不行?”
杨梅本来心情就很不好,被余家文这一说,立马就不饶了。
“当年我没劝过余立吗?她坚持要嫁给江岩这个狗东西的时候,就该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现在好了,弄出这种事情来说要离婚!要别人看了怎么想?当年余立执意要嫁给一穷二白的江岩的时候就让人看了不少笑话,人家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后续呢,好不容易江岩家拆迁了,赔了几个钱,人家才说我们当年有眼光,现在转头就闹离婚,还怕人家笑话不够?”
余立捂住脸,将痛苦的表情掩在手掌之下。
她妈妈会这样说她一点都不意外,她妈妈出身没有她爸爸好,一辈子最注重的就是名声这两个字。当年她执意要嫁给江岩就让她没脸见人,现在又准备要离婚,她妈妈接受不了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这样的话说出来还是诛人心。
余家文冷冷地哼了一声。
“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还能管他们怎么说话不成?你别说话了,我赞同余立离婚!明知道是坑,难不成还要一辈子待在里面不出来?”
余立她妈妈不是不心疼女儿,她很心疼。
“离了婚就是二婚了,孩子咱们肯定不能放在江家,那就只能带在身边,到时候,孩子谁养呢?余立翻了年也才二十八岁,她一辈子都不嫁人了吗?可是离了婚的女人还能找到什么好的?嫁个三四十岁的二婚的都算是她幸运了,别嫁个四五十岁,还不如江岩呢!”
“你瞧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但是余家文只反驳了这一句就再也没有作声,显然他是赞同杨梅的观点的。离了婚的女人还有什么市场呢,也不年轻了,还带着孩子。
余立就坐在一旁,她已经无力反驳。老实说,她没有考虑过父母担忧的问题,即使离了婚不好再找一个好人,她也要坚持离婚。试问婚姻已经让人如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维持它还有什么意思呢。
可是她妈妈的话就像是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本来以为这些年她妈妈因为她都受了不少累,她妈妈应该是会支持她离婚的,没想到她妈妈根本就不希望她离婚。
父亲虽然表明自己会支持,可是从他的话里中不难听出,他其实也对余立如果真的离婚后的生活充满了担忧。
余立背靠着沙发,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已经不知道该想什么了。
半晌,她站起来去洗漱,然后走进了儿子的房间,和儿子睡在了一起。
客厅里传进来细细的说话声,她拉过了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蒙住。
第二天,已经习惯了儿子上学这个生物钟的余立准时醒了过来,不出意外地对上了儿子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
“妈妈,你醒了?”
余立亲了亲儿子的脸,“怎么醒得怎么早?”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可可问她。
余立一瞬间就呆住了。
可可继续道:“我有点不习惯在这里睡,我的比尔熊还在家呢。”
是了,儿子房间放了一只人高的玩偶熊,儿子很喜欢,但是出门的时候,熊太大了,她没办法带走。
“我们不回去了。”余立小声道。
“为什么?”
“因为…一些事情,你现在还不了解,以后你就跟妈妈住在外婆家好不好?”
“那爸爸呢?”可可继续问。
“他…你想见他的时候就可以去见他,但是他以后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了。”余立觉得儿子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件事,她得坚强,儿子同样也是。但是离婚是她和江岩之间的事情,她不会将儿子扯进来,离了婚,他还是可可的爸爸,她不会阻止他来看孩子。
“为什么?”可可瞪大了眼睛。虽然他和爸爸一直不算很亲近,但是他爱他的爸爸,余立告诉他以后都不和爸爸在一起生活了,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这些事情,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了。不过你要记得一件事,不管妈妈和爸爸有没有在一起生活,妈妈和爸爸都同样爱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可可终于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等收拾好之后,余立开车送可可去上学,她也该去上班了。
到了银行,余立脸上看不出丝毫异常,她还是和往常一样上班。
她是柜员,每天要接待无数的客户。
她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是内力实则精神不佳。她都不记得自己今天接待了多少人,他们到底是办理什么业务,只是凭着多年的熟练在处理事情。
她早就该升职了的,但是因为升职之后会更加忙碌,每天要开很多会,她实在是没有时间,所以一直谢绝。
办理完上一个客户的所有手续,等客户离开之后,她按下了叫号器。
“请a088号客户到3号窗口办理业务!”叮铃一声,大厅中响起了叫号的声音。
一道身影很快在3号柜台前坐下,将一张卡从洞口递了进来。
“你好,请问办理什么业务?”她公式化的问道、
“取钱。”一道年轻的声音从听筒中传进来。
余立熟练地办理着业务,都没有往外面多看。
“取多少?”她问。
“取一千。”
余立不太理解为什么外面明明有atm,还要跑到大厅来取号取钱,本来大厅等候的人就不少,去atm,就算是排队,也只不过需要十来分钟就能取到了。
不过这是她们的工作职责,余立已经习惯了。她很快将单子打印了出来,递出窗口让她签字。
也就是这递单子的一瞬间,她一晃眼看到了对方放在大理石面上交叠的双手上戴着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的样式在她记忆中如此深刻,以至于她晃眼看到的就立马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枚戒指。
她慢慢地将视线抬了起来,进入视线的是一张过分年轻的脸,
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脸上化着妆,嘴上抹着烈焰一般的口红。她长头发,烫着大波浪卷,看起来清纯中带着妩媚。
她很漂亮。和她见过的照片没有太大的出入。
而就在她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她。
她脸色显得有些憔悴,即使化了妆都掩盖不了眼睛底下的青黑,目光也是呆滞而无神的,果然如江岩说的那样是个无趣的人。
她心里高兴极了,仿佛像只得胜的公鸡。这趟没白来,她想。她学校离这有点远,她特意打车过来,就是为了看一眼她长什么样子。
余立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将那一千块钱和她的卡一起递了出去。
对方拿到钱和卡,得意地看了她一眼,扭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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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