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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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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立经过了方才的担惊受怕以及长时间到底下孔救孩子, 已经精疲力竭。她坐在副驾驶位上,不由自主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周也偶尔用余光看一下她,她阖着目, 好像是睡着了。但是周也知道她肯定没有睡着。
    本来那晚上之后,周也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在岐江大桥救过人。但是没想到今天竟然又会遇上她。她为了孩子可以自身下孔,那孔径很小, 人对这种密闭的空间是会很有恐惧感的, 但是周也从头到尾就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过恐惧。
    可是这样坚强的一个女人, 为何会那天半夜出现在岐江大桥上呢?
    周也觉得自己兴许从方才她老公和婆婆身上发现了原因, 大概是家庭的原因吧。
    周也见她实在是困倦, 也没有试图要跟她说话, 这里离省医院不远, 开车十五分钟就到了。
    到了医院外面, 周也停下车, 对余立道:“到医院了。”
    余立睁开眼睛,果然,视线之中出现了门诊两个字。
    她这才转过头, 看向周也, “谢谢你。”
    周也将在两边寻找车位的目光收了回来, 转向她, “没关系,应该的。”
    他看着她打开了车门准备下车,连忙道:“我马上将车给你停好就将钥匙给你。”
    余立动作一顿,将头转向他, “没事, 你开着我的车去, 我已经耽误你很长时间了, 你们支队在哪个位置,我回头过去开回来。”
    周野连忙道:“没事,我一会儿打车过去就行,我们支队也不远,你兴许一会儿需要用车呢,你等我两分钟。”
    余立下了车,站在路边等他。
    周也的技术不错,一甩方向盘,车就稳稳地停在了一旁的停车位上。
    他开门下车,将钥匙递给余立。
    “来拿着,快进去吧,不过我估计应该是在急诊科。”他指了指一旁的急诊大楼。
    余立道了谢,拿了钥匙,却顿了顿。
    周也跟她道别之后就准备离开,余立叫住了他。
    “你救了我两次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周也一怔,余立已经朝他鞠了个躬,转身就往急诊科跑。
    看着余立的身影进了急诊科,周也才回过神来。
    原来她已经认出他了。
    进了急诊科,里面到处都是走动的人影,余立四处找了找都没有看到江岩他们的身影,只好拉住了一个路过的护士。
    “不好意思,我请问一下,大概十分钟前一个急诊受伤的小男孩在哪里呢,六岁的孩子,身边还跟着两个大人。”
    护士给她指了路。
    余立连忙顺着她指的方向找了过去,等到了护士说的那处病床,果然看到了赵秀秀,但是病床上却没有人。
    “可可呢?”
    赵秀秀一件她跟了过来,眼神顿时闪了闪,不敢和她对视。
    “…拍…拍ct去了。”
    余立转身就走。
    平时余立都是很温和的样子,不管赵秀秀怎么挑剔她都不会说话。因为余立一直记得,在结婚之前江岩曾经跟她说过,他对她没有别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孝顺父母,六年,余立一直记得自己当初的承诺,对江岩的父母自认和自己的父母比起来没有差别,甚至她妈妈做得不好的地方,余立有时候忍无可忍了还会发火,但是对江岩的父母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不是。
    余立这冷着脸的样子让习惯了她逆来顺受的赵秀秀有些不习惯。
    赵秀秀一想,孙子受伤这件事也不能怪自己吧,也不是自己将孙子推下去的,要是今天让余立将自己这个罪名给定了,以后孙子长大了知道这件事还不得恨自己?
    反正孙子现在也没有大碍,她余立用得着摆出这份好像谁欠了她几百万似的苦大仇深的脸吗?
    “余立,你板着张脸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今天这事情你还怪我吗?”赵秀秀在余立身后不满道。
    余立霍地转过身来,赵秀秀本来以为她应该不会作声,但是没想到余立竟然敢反驳她。
    “怎么,你觉得今天这事情不是你的错吗?”余立冷冷道。
    赵秀秀被她这话梗得说不出话来,顿了顿才说道:“又不是我故意的,可可这孩子非说要去找妈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怎么,我作为可可的奶奶,我还不能去接孩子了吗?”
    这么多年,余立早就清楚赵秀秀是个什么样的人,爱贪小便宜,遇事喜欢推脱责任,错的都是别人,她永远都没有错。
    “你去接可可,经过我的允许了吗?”余立已经不想跟她浪费时间了,她还得去看看孩子,不再理会赵秀秀,余立转身就要走,但是还没有走出几步,就看到了江岩,他和一个护士推着一张病床过来了。
    病床上躺着的是可可。
    余立连忙奔了上去。
    “可可怎么样了?”她匆忙地问了一句江岩,低头看可可,可可已经睡过去了,一张小脸十分苍白,脸嘴唇都是白的。
    余立心疼得眼泪霍地就涌了上来,她用力地擦了一下眼眶,不让自己哭。
    江岩还没有说话,护士道:“孩子腿上内出血,必须马上进行手术。请家长做好准备,先去收费室缴费,一会儿会有护士拿手术确认书过来。”
    余立上下打量了孩子一眼,果然,他左小腿已经不正常地肿胀了起来。
    江岩对余立道:“你就在这等着签字,我去缴费。”
    余立这时候顾不上和他的恩怨,连忙点头。
    江岩匆匆地去了。
    赵秀秀在一旁听到了护士说要做手术,吓得脸都白了。她一辈子就是那一回生大病,差点没有救过来,后面做了手术才捡回了一条命。
    听说可可这么小就要做手术,顿时吓得说了一句“阿弥陀佛,造孽啊!”
    护士还没有走,余立小心翼翼地问她:“护士,孩子的脚应该没有大碍吧?”
    护士一边整理药品,一边道:“这可说不准,具体的你要问医生才知道。”
    过了一会儿,一个护士送了手术确认书过来给她签字。而江岩也很快缴费回来了。
    可可被推进了手术室。
    看着手术室门合上的那瞬间,看着孩子消失在门内,余立终于忍不住捂住脸,肩膀猛烈地抽动了几下。
    她感觉有人搂住了自己的肩膀,随即一股熟悉的气味将她包裹了起来。明明是从前那样熟悉亲密的气味,现在她闻了却只觉得恶心。
    余立伸手将江岩狠狠地推开。
    江岩被她推得一个小趔趄,赵秀秀在旁边看得皱了皱眉,正要说点什么,江岩的手机铃声响了。
    江岩掏出手机,一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那串号码,眉头皱了皱,下意识地朝余立看了一眼。他不出意外地对上了余立的目光,他连忙将电话挂了。
    余立看着他的动作,冷笑了一声。
    她本来没有心思在这个时候跟他计较这个,但是赵秀秀又很适时地问了一句,“谁啊,怎么不接电话?”
    余立还是没忍住,冷笑道:“你的下一任儿媳妇,江岩,趁着你妈也在,怎么不让你妈跟你下个妻子说说话?”
    江岩胡乱道:“说什么呢?”
    赵秀秀还不知道江岩出轨的事情,但是她听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人这样嘲讽。
    “余立,你什么意思呢,我们江岩是你的撒气桶啊,有气就撒在他身上?”
    “撒气桶?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才是你们全家的撒气桶吧?哦,不止是撒气桶,还给你们全家当牛做马。赵秀秀,我告诉你,今天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跟你没完!”
    余立直呼、姓名让江岩有些恼怒,“余立,你怎么跟我妈说话呢?”
    余立窝囊了这么多年,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可能会低三下四。
    “你也知道,这是你妈,不是我妈,害得我儿子弄成了这样,怎么,还不许我追究责任?江岩,你搞清楚,我们要离婚了,我不可能再为了你去讨好你妈,讨好你一家人!”
    见儿子站在自己这边,赵秀秀顿时感觉自己有了靠山,看了儿子一眼,“余立,你胡说什么呢,今天要不是你迟迟不去接孩子,我会将孩子接走吗?我好心接一下孩子,怎么还怪在我头上来?要不是你今天不去接孩子,孩子能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余立简直被恶心死了,这种颠倒黑白的话都能说得出口,可见这人的素质低到了什么程度。
    她闭上了嘴,不想再和这种人浪费时间。同时心里也像是吃了屎一样恶心,怎么自己当年竟然会这样瞎呢?
    江岩怒斥了一句赵秀秀,“妈,你就少说两句吧!”
    江岩虽然渣,但是今天这事情确实是他妈弄出来的,现在他妈将事情怪到余立身上去,他都看不下去。
    赵秀秀不满地嘟哝了两声,“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女人都要跟你离婚了,还用给她什么好脸?孩子是咱们老江家的,不许她带走,以后有了后爹,别认了别人当爹!”
    这话莫名刺中了江岩的某根神经,他忍不住冲着赵秀秀大吼了一声:“行了!少说两句行不行!”
    赵秀秀被他突然的爆发吓得一个激灵,顿时不敢作声了。
    余立已经懒得理这对母子,她疲倦地在一旁等候椅上坐了下来。
    赵秀秀老实了之后,江岩也走到了余立身边坐下,他想跟余立说说话来着。
    余立走的这几天,他才突然发现自己一个人在家实在是很不习惯。饭桌上没有他爱吃的菜,换下的衣裳没有人替他洗,他的衬衫都皱巴巴的,他自己也不会熨。
    但是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天下的女人应该都是一样的,于是他去了一趟小情人那里。他出钱给小情人租了一间套一的房子。
    他去那里住了两天,以前他也在这里过过夜,但是是偶尔,怀着偷情的刺激心理。他当时觉得这个小情人真是哪里都好,比家里那个让他感觉有激情多了。但是这次不一样,他想在她那里住多久就住多久。才两天,他就察觉出不一样来了。
    小情人不会做饭,每天都靠点外卖生活,小情人经济不独立,总是伸手管他要钱。本来还觉得没什么,可是现在小情人在知道他快要离婚的之后,管他要的钱越来越多,甚至有一种要接管他财产的趋势。
    这让江岩有些不满。他和余立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余立从来不没有管他要过钱,甚至当年谈恋爱的时候,他虽然已经工作了,但是每个月都是月光,挣的钱还不够他打牌喝酒抽烟的,很多时候都需要余立接济。在小情人这里,他总算尝到了女人靠他养的那种感觉,但是时间一长,他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了,他和她好了快一年了,在她身上花了不下十万。
    才不到一年就花了这么多钱,要是真的娶回家,有多少钱都不够她败的,最近她还缠着他,想让他给她买套房子,名字只写她自己的,美曰其名:“安心。”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毕竟是结了婚,还有了孩子的人,她可是青春女大学生,金贵着呢,在她看来,要求他给她买房子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小情人也不会像余立一样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甚至嫌弃他打呼噜吵得她睡不着觉。他和余立在一起这么多年,余立从来没有说过他打呼噜的事情,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打呼噜这个毛病,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他那时候还很珍惜她。他问她他打呼噜会不会吵得她睡不着,余立明明被影响到了睡眠,可是余立说听不到他打呼噜她会觉得不安心。
    江岩慢慢地回味过来,家里这个确实是多年下来有些审美疲劳了,但是外面的女人再新鲜也比不上家里这个让人省心和舒适。
    江岩想趁着这个时候和余立说说话。
    他伸手拉住了余立因为紧张而交叠在一起的手,“别怕,可可会没事的。”
    手背感觉到了他的体温,余立却好像是被滚烫的岩浆烫到一样,倏地就缩回了手。
    江岩被她下意识抗拒动作弄得一怔。
    而就在这时,他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了余立一眼,这回余立没有看他,她往旁边移了移,阖上了双目。
    江岩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然还是她打过来的。这两天她缠着他要他买房,说是她们选修课的老师给她们分析,现在房市低迷,要买房的就趁着现在。
    江岩又不是傻子,他都二十七八的人了,怎么可能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可是他不表态,对方就一直不依不饶。
    江岩起身,走到了一旁去接电话。
    “喂?”
    “江岩,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听筒中传来不满的咆哮声。
    “什么?咖啡豆没有了?咖啡豆没有了你去买就是了,这种小事还给我打电话!”他故意加大了声音说完之后就将电话挂了,随即他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那边,金蓉蓉气得将手机猛地砸上床。
    她早在半年前就搬了出来,虽然她从来没有跟寝室里的人说过这件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有一次江岩开着奔驰去接她的时候,被她们一个去打水的室友看到了,等第二天她回到寝室的时候,大家都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她。
    金蓉蓉确实长得很漂亮。但是大概正是因为这样,她比较高傲,有些目中无人。在寝室里,她跟人都处不来。她上了一个奔驰男人的车之后第二天才回来的事情很快就被传了出去,别人在背后都说她是被包养了。
    金蓉蓉得知之后气得咬牙切齿,但是又毫无办法,她虽然没有被包养,但是做小三的名声同样不好听,后面她也不想住寝室了,直接让江岩出钱给她租了一个房子。
    她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没有想过要江岩离婚,她只是很欣赏江岩这种带着成熟男人气质的人,想要满足一下心里的猎奇欲。但是没想到江岩对她实在是太大方了,要什么买什么,她过上了一种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奢侈生活。
    她并不知道江岩确切的身家,但是江岩平时在她面前展示的已经足够她动心了。
    她从最开始只是本着玩玩的目的到后面动了别的心思。
    她想要江岩离婚和她结婚。
    虽然金蓉蓉长得很漂亮,要是真的豁得出去,也能靠着身体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金蓉蓉觉得自己还没有那样没有底线,她心想自己跟江岩在一起都是因为爱情。
    他们都只是因为爱情受苦的平凡男女。
    至于江岩他老婆,江岩都已经不爱她了,留在江岩身边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早点解脱,重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最近挺江岩说他老婆在跟他闹离婚,金蓉蓉高兴坏了,她甚至都还没有自己出力,他老婆就主动退位让贤了。可是听江岩的意思,他还有点不太想离婚,江岩给她的解释是要是离婚,他有一半财产要被他老婆分走。
    金蓉蓉也不是全然不懂法律的法盲,她知道夫妻离婚肯定是要分割财产的。
    她出主意让江岩将他名下的一套房产过户到她名下来,到时候离婚的时候就能保住这套房子。
    江岩当然不同意,金蓉蓉就生气,觉得江岩以前说过的那些话都是骗她的,一定要江岩给她买一套房子来证明他以前说的都不是假话。
    金蓉蓉今天给他打了这么多电话都不接,她开始有了危机感,江岩是不是想将她一脚踹了,然后和他老婆重归于好?
    这可不行!
    不说江岩以前对她作的承诺,就单说她这一年时间又算什么?江岩现在想要这样将她轻易撇开,那不可能!
    她不死心地再给江岩打电话,但是已经没有人接了。
    余立在手术室外面等了快四个小时,中间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
    她头靠着冰冷坚硬的墙,眉心皱着,显然是睡得很不舒服。
    她身上的衣裳还沾着泥土,因为是浅色的衣裳,所以看得分外的清楚。
    江岩就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这张脸他看了十多年,他看着她从豆蔻少女到为他妻,回想一下他前半生就有大半时间是在她的陪伴下度过的。
    江岩看着她脸上的疲惫和憔悴,其实这神色早就出现在她脸上了,从儿子降临的时候起,可是他竟然从来都视而不见,甚至还觉得十年如一日的日子实在是太单调太没有意思,他选择开始一种不一样的生活。可是到头来,他才惊然发觉,自己早就习惯了她在身边,细心地为他打理一切,从来没有听她抱怨过。
    江岩坐了过去,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江岩低头看去,她秀气的眉宇慢慢地舒展开来。
    江岩已经多年没有在她身上找到像现在这样的耐心和满足过了。
    余立睡得不是很沉,她心里还记挂着手术室里的儿子,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她就惊醒了过来。
    鼻尖萦绕的还是那股早就刻入了骨髓的味道。
    他喜欢一个洗衣液的牌子,觉得味道好闻,所以他们家只有那一个牌子的洗衣液。
    余立身体陡然僵直,她飞快地坐直了身体。
    察觉到她动,江岩睁开了眼睛,低头一看,她已经坐直了,并且迅速地站了起来。
    “醒了?”
    余立没有理他。
    江岩心里顿时涌起了一种淡淡的失落。她一直都很在乎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他这样冷淡。
    赵秀秀靠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已经睡着了。
    但是她可能是嫌靠着墙睡不舒服,所以将鞋子都脱了,整个人横着睡在了椅子上。
    余立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手术室外面几乎没有什么人,她抬头看了一眼手术是外面的时间,手术已经进行了快四个小时了。
    她休息了这会儿,这时候精神恢复了不少,她焦灼地在门口踱步,江岩叫她:“坐一会儿吧,不知奥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余立还是没有理会他。
    或许是江岩的声音惊动了睡在椅子上的赵秀秀,或者是赵秀秀在梦中以为自己睡在家里款藏的床上呢,她竟然翻了个身。
    那椅子本来就比较窄,而赵秀秀这些年发福了不少,整个人勉强才能睡在椅子上,这一翻身,立马就从椅子上滚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嘭’的一声将余立和江岩都吓了一跳。
    余立一回头才发现是赵秀秀滚落在了地上,她痛得哎哟一声直叫唤。
    余立虽然看到了赵秀秀摔在了地上,但是她克制住了想要上前去将人扶起来的本能,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江岩反应也还算快,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想要将赵秀秀扶起来。
    赵秀秀一直在不停地叫唤,她很重,江岩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人勉强扶起来,但是一声清晰的骨头咔声随即响起。
    赵秀秀啊呀一声,像杀猪一般的惨叫。
    江岩急坏了,连忙问道:“妈,你这是摔到哪了?”
    “我…我腰疼得厉害!”赵秀秀一边说一边吸了一口冷气,显然是摔伤了腰。
    江岩顿时扶着她不敢乱动了。
    他抬起头看向余立,见她冷冷地站在一旁好像看戏一样顿时有些生气,“余立,你还站着干嘛呢,没看到我妈摔到了?还不快去叫医生?”
    余立看了一眼赵秀秀,她脸上扭曲的表情不是假的,显然是真的摔得不轻。
    余立心里闪过一种畅快感,恶有恶报,竟然来得这样快。虽然很讨厌赵秀秀,但是余立本能的善良也不允许她就这样干站着,换了一个别的陌生人,她也会去帮忙,她转过身,准备去找大夫。
    但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手术室突然有了动静,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深蓝色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谁是江可乐的家属?”
    余立顿时忘记了赵秀秀,连忙两步冲了过去,“我是,我是,我是江可乐的妈妈。”
    医生看了她一眼才道:“手术很成功,但是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观察一下,在这期间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会儿会有护士告诉你的,先去办理住院手续吧,孩子还在麻醉中,可能要一个小时之后才能醒过来。”
    医生交代完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赵秀秀以及一脸焦急的江岩,正要问,江岩连忙叫他。
    “医生,医生,麻烦给我妈看一下,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好像是摔到了腰了。”
    医生连忙走了过去,检查了一下,赵秀秀说痛得厉害,没有力气动弹,一动也不能动。
    医生检查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严肃。
    “这一摔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伤到神经了,要去拍个片才能看得出来。”
    医生正好是骨科的大夫,虽然一场手术下来他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但是还是尽着职责。
    很快几个护士推来了病床,但是要想将赵秀秀抬上床是一项大工程,因为赵秀秀很胖,估计都快一百五十斤了,而且她伤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这时候更不敢乱抬。
    所有值班的医生能走得开的都被叫了过来,但是还是没有办法将赵秀秀抬上病床。
    没办法,医院只好打了119,请消防员过来帮忙。
    大概消防员那边也没有想到竟然一晚上能见到这家人两次。
    当五六个消防员帮着医生一起将赵秀秀抬上病床,赵秀秀还是疼出了一脑门的汗。
    还是前面救可可的那些可爱的人,他们还很关切地问余立孩子怎么样了,当余立提出他们可以去看看孩子的时候,几个消防员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队长说道:“我们就在病房外面看一眼,就不进去了。”
    江岩陪着他妈去拍片,余立带着消防员们去了一趟病房。他们怕打扰到可可休息,只在外面看了一眼就告辞走了。
    对于这群救了孩子的命的人,余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她本来想送他们出去,但是才走了几步就被他们强硬地给拦了下来。
    “妹子你别送我们,我们要赶紧回去了,你留下来陪着孩子。”
    余立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匆匆地离开,穿着消防服的他们看起来都像一个样子,可他们也是爸爸、丈夫和儿子,有危险总是冲在第一线。以前余立在新闻里见到他们的感触还不是很深,可是有一天当自己也受了他们的帮助之后,再看到这群橙红色的身影,就感动得直想掉泪。
    周也在拐弯前还回头看了一眼,见她还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冲她一笑,扬手朝她挥了挥。
    余立也扬手挥别。
    她悄悄地进了儿子的病房,他们运气还不错,刚好还有一间单人病房。她见多了那种医院病房不够只能住在过道上的例子了。
    电话铃声很突兀地响了起来,余立连忙将电话从口袋中摸了出来,看都没有看到上面的备注,连忙按下了接听键。
    她拿着手机,走出了病房才将手机凑到耳朵边,喂了一声。
    江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余立,你快过来一趟,妈的情况不太好。”江岩的声音显得很焦虑。他不是处理不了这样的事情,只是这么多年以来,只要是有大事情发生,余立都是跟他在一起的,江岩已经习惯了。
    余立朝儿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我没办法过来,孩子这里没有人守。”她还是多问了一句,“怎么了嘛?”
    江岩沉默了一下才低沉地说道:“片子已经出来了,妈这一摔将她的脊梁骨给摔裂了,伤到了神经,医生说她可能下半身要瘫痪了。”
    “这么严重?”余立有些惊讶,那椅子没有多高啊,怎么这么一摔就把脊梁骨给摔裂了?
    江岩道:“因为她太胖了,直直地摔在水泥地上。”其实医生还说了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医生说病人摔伤了之后还被强行给扶了起来,导致伤到了神经,本来可以做手术,但是现在可能做手术的效果都不大了。
    江岩当然还记得自己将赵秀秀扶起来的时候那一声清晰的咔声。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去扶她,所以赵秀秀伤到了神经。
    江岩一时间又自责又后悔。
    “你妈知道了这件事了吗?”余立问道。
    “还没有呢,不敢让她知道。”
    “你通知你爸了吗?”余立又问。
    江岩道:“这么晚了,我爸肯定都已经睡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不能过来,可可这得有人守着。”余立道。
    她到医院后没多久就给她爸妈打电话说今晚上可能不回去了。现在都这样晚了,快凌晨两点钟了,她爸妈都睡下了,她也不可能打电话让他们过来的。
    “没事,你过不来就算了,你就守在可可那里吧,我来处理。”江岩道。
    余立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要是换了以前,她得知赵秀秀摔坏了肯定也和江岩一样着急,但是现在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好像是赵秀秀只是一个陌生人,她没有幸灾乐祸都算她有良心了。
    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但是她不敢睡,因为可可还没有醒。他打了麻药,必须要看着他醒一次才行。
    好在可可还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麻药劲还没有完全过去,他没有喊疼,看到余立在他身边,高兴地叫她妈妈。
    余立当时就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睛,完全是靠着意志力在撑,她听到可可叫她,立马就醒了过来。
    “可可,你醒了,妈妈在这里。”
    “妈妈。”
    余立摸了摸可可的脑袋,幸好她儿子没有大事。
    “可可没事了,妈妈一直陪着你呢,不害怕啊。感觉有哪里痛吗?”
    可可摇了摇头。
    没说几句话,可可就重新睡了过去,余立遵着医嘱,去了护士站跟护士说了一声可可醒过来的事情。
    这一夜分外漫长,但是后半夜余立坐在床边,将头埋在床上睡着了。
    一睁眼天都已经蒙蒙亮了,她初初醒来还有些惊惶,左右四顾看到了床上的儿子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可还睡着,脸色没有那样难看了,但是嘴唇开始起了干壳。医生说要多让孩子喝水,他失血过多。
    余立还是叫醒了可可,为他喝了一杯水才让他重新睡下。
    她估摸着这个时候父母已经起来准备去早锻炼了,就出了病房,在走廊上给她爸妈打了个电话,让他们熬点清粥,带到医院来。
    她将电话打给了余家文。
    余立简单地将可可受伤的事情说了一下,还将昨晚上赵秀秀受伤的事情也说了。
    昨晚上她没有回去,杨梅还在余家文耳边说余立是不是想通了,要搬回家去了。可他们都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可可受伤了,在医院住院。
    两人都等不及地赶来了医院,熬粥至少要一个小时,他们提着电饭煲就过来了。
    半个小时后,二老出现在了可可的病房内。
    余立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急成这样,提着电饭煲就过来了。好在病房里有插头,米也是提前淘好了的,加满水就能熬了。
    杨梅看着自己大外孙子摊在床上,一张小脸上血色全无,心疼得直抹泪。
    “这到底是怎么了?”杨梅压低声音问余立。
    余家文也朝余立看了过来,余立让他们先坐下,然后就将昨天的事情一一地说了出来。
    “这个赵秀秀简直是太过分了!”杨梅恨恨道。
    “她在哪个病房?我要去找她算账,我大外孙子差点就没了啊!”
    余家文连忙扯了她一下,“小声点,别吵到孩子。”
    若不是赵秀秀突然摔成了这样,余立还是要秋后找她算账的。“她昨晚上从椅子上摔下来,你们也知道她那个体格,将自己的脊梁骨给摔裂了,医生说她伤到了神经,有可能会半身不遂呢。”
    杨梅一瞬间也愣住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余立道:“谁知道呢。”其实她想说都是报应,但是想想这话实在是有些不厚道,赵秀秀本来就是这个素质,她要是跟赵秀秀计较,岂不是将自己的水平也拉低了?
    不过杨梅倒是没有什么好忌讳的,她本来听了赵秀秀跑去学校偷偷地将孩子接走导致孩子掉进孔里去就胆战心惊,恨毒了赵秀秀,现在知道赵秀秀没有好下场,心里顿时就一阵痛快。
    “也是她活该,她要是不弄这出,根本就不会来医院,也就不会从椅子上滚下来了。”
    余家文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还是得去看看,现在余立还没有跟人家江岩离婚呢,我们都已经到了医院不去看一眼,以后传出去还说我们不会做人。”
    杨梅冷笑道:“谁爱说谁说去。”不过杨梅还是想去看一眼赵秀秀的惨样的,老实说,她以前就很讨厌赵秀秀,觉得她素质低,难沟通。
    余立还是没有过去,她得看着孩子。
    杨梅和余家文去了,本来应该提点水果过去的,但是杨梅因为生气赵秀秀偷接孩子的事情,愣是不让余家文去医院外面买水果篮,就这么空着手过去了。
    没过多久,两人又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江岩。
    江岩很老实地跟着他们一起进了病房,先到床前看了一眼可可,问余立,“余立,可可没事了吧”
    杨梅虽然不太希望余立离婚,但是并不表示她对江岩没有意见。其实她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江岩,江岩出轨更是让她大动肝火,一听江岩这样问,杨梅顿时讽刺道:“连孩子的情况都不知道,你这个父亲当得真是有够称职的。”
    江岩被她这样一讽刺,顿时有些难堪,只好解释道:“昨晚上我一直陪着我妈,顾不上过来看可可。”
    “是啊,你竟然这么担心你妈,现在过来干什么,还不去床前献孝心去?”杨梅还是不依不饶。
    江岩看了一眼余立,希望她能出来解围,但是余立好像就没有听到她妈妈的讽刺声一样,低着头看着孩子。
    江岩只好继续解释:“昨晚上就我一个人照顾我妈,这会儿不是我弟弟他们来了吗?”
    江岩他爸和弟弟一早就赶了过来,江岩他妹妹因为在学校,这会儿一时半会还赶不过来。
    余家文出声道:“少说两句吧。”
    杨梅这才冷哼了一声。
    江岩顿时松了一口气。其实他这个丈母娘以前也对他很挑剔,江岩一直都有点烦,但是现在听她挑剔他,江岩一点情绪都不敢有。
    没有等可可醒过来,江岩就匆匆地回去了,他妈妈的手术就安排在今天,这个手术至关重要,要是不成功,他妈以后可能就要半身不遂了。
    等江岩走后,余家文劝余立,“好歹你们现在还没有离婚,你还是过去看一眼的好。”
    杨梅虽然对赵秀秀和江岩都不满,但是她还是不太希望余立离婚,顿时也帮腔道:“你爸说的对,你赶紧过去一趟,我们刚才去看到了,你婆婆真的摔坏了,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屎尿都得在床上拉。你要是不过去,到时候别人说你不懂规矩。”
    余立冷笑道:“谁爱说谁说去,江岩出轨都没人说,就来说我?他们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我要陪着可可,哪里都不去。”
    杨梅急道:“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妈劝你这么久都白劝了?我看江岩态度还是不错的,肯定已经有了悔改的心,你不要这样端着架子,夫妻一生多长的时间,这样的事情是没办法避免的。你给他一个机会。”
    余立对她妈这套理论有些烦,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婚,谁也改变不了。她现在原谅江岩,那么那晚上的绝望岂不是成了笑话?她要是真的就那样跳下去了,谁又给她一次重活的机会呢?
    她已经死心了。哀莫大于心死。
    就在这时,可可醒了。
    “妈妈,我想尿尿。”
    余立不和杨梅再多说,连忙拿了个便尿器给可可接尿。
    见可可醒了,杨梅也住了嘴。
    可可在医院住了一周,最开始的三天余立都请了假,后面都是她爸妈在医院照顾孩子,她得回去上班。
    而这一周,她一次都没有去过赵秀秀的病房,即使江岩过来找她,委婉地提出让她过去看看他妈妈,因为赵秀秀埋怨了不止一次了。
    “江岩,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现在你还想让我去你妈妈床前当个孝顺媳妇?对不起,我不是演员,我做不到。”
    江岩听她开口离婚闭口离婚的,顿时就很不高兴。
    “余立,谁说我们要离婚的,我们不离!”
    余立冷冷地看着江岩。
    江岩顶着她的目光继续道:“以前是我的错,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会改,我们不离婚了。”
    余立笑了一下。
    江岩被她这一笑弄得有些心虚。
    “江岩,出轨的是你,提出离婚的也是你,现在你想将以前的事情轻轻揭过,想不离婚就不离婚,可能吗?江岩,你不是我的造物主也不是我的太阳,你现在什么也不是。这婚我是一定要离的!”
    江岩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跳脚说不分财产给他,余立越是想要离婚,他就越害怕,现在倒不是拉害怕钱财被分走了,而是害怕她真的就这样抽身离去。
    “余立,我们都这么多年了,以前是我猪油蒙了心,我已经跟那个女人断了,你相信我,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在我身上发生第二次了!你曾经说过会一辈子陪着我,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余立看着他脸上隐隐的焦急,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两人已经回不去了。就算是现在江岩真的知道错了,真的要改正,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了。
    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余立以前看不穿,但是现在她想得很明白。
    “江岩,一辈子这话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说过,你自己都没有做到,就不要要求别人了。”
    江岩目光有些哀伤地看着她,“余立,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余立看着这样的江岩,突然就想到那晚上在桥上,她那样绝望,她打电话给他,多么希望他在电话里道个歉说自己不会了,那她一定会原谅他。可惜他没有,甚至还给她助推了一把。若不是周也碰巧路过,她现在已经死了。
    “不可能了。我不是成全你,我是在成全自己。这么多年,我也累够了。”
    身边人来人往,那些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生老病死,意外有时候就那样突然的发生了,这些天在医院看了这么多生死离别,余立觉得自己更想得通了一些。
    有时候啊,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只有那么一点缘分,再强求也不会有好结果,这时候人能做的,就只有顺其自然了。
    她转头对江岩道:“就这样吧江岩,祝福的话我说不出口,好聚好散吧,给彼此都留一点脸面,看在过去的份上,不要分开得太难看了。”
    江岩怔在原地,看着她潇洒走远。
    可可顺利出了院。
    后面两天,江岩有时候会过来看看孩子,但是也没有再跟余立说话,两人就像是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杨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很想私下找江岩谈谈,但是杨梅同时也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女方主动,主动权就被对方掌握在了手里,这件事本来就是江岩做得不对,江岩现在却什么话都不说。杨梅这么大年纪了也沉得住气,愣是没有去找江岩。
    不过余立从江岩和杨梅他们说话中知道了赵秀秀做了手术,但是恢复得不好,她太胖了,也不好做复健,她自己也嫌疼不愿意做,整天就躺在床上,左边身体已经开始失去知觉了,拉屎拉尿都在床上,要人伺候。
    她儿子和女儿都不愿意伺候她,只能花钱请了个护工,但是即使这样赵秀秀还是不满意。当得知自己瘫痪了之后,最开始是抹眼泪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接着就开始找替罪羊。
    而余立就是最合适的替罪羊。
    按赵秀秀的说法,要不是余立那天没有去接孩子,她根本就不可能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杨梅后来又去探望了赵秀秀一次,赵秀秀正愁没有人给她发火呢,杨梅一过去就撞到了枪口上,将杨梅狠狠地痛骂了一通。
    杨梅气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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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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