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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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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曲后悔了很多年。
    她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 她妈妈沉迷赌博,欠下了很多的钱。她那时候太小了,根本不知道数额代表的意思,她只知道妈妈和自己经常更换住处, 就是为了逃避那些债主, 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宁曲妈妈还不出钱的时候, 她甚至被债主抓走过, 就为了威胁她妈妈早日还钱。
    但是搬家还是没用, 她妈妈有很严重的赌瘾。就是搬到一处新的地方,她妈妈还是会找到这里赌博的途径, 然后开始新的一轮赌博旅程。
    宁曲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地被她妈妈带着在这个城市东躲西藏。
    直到她十三岁那年。
    宁曲那年上初中了,她和她妈妈一样,模样非常出色。但是似乎没有人发现这一点, 因为宁曲因为太自卑经常性地喜欢低着头。从来没有人发现她脸上的美丽。
    宁曲有个沉迷赌博的妈妈的事情大概是从她的邻居那里许佳丽口中传出来的。因为宁曲上初中之后, 她妈妈的手气似乎好了很多,很少再输钱,她不知道她妈妈赢了多少钱回来,只知道她妈妈买了一栋小房子,是她的名字。
    许佳丽就是她的邻居,宁曲和她妈妈搬过来的第一天,宁曲的妈妈宋薇就带着宁曲挨家挨户地上门拜访, 因为她们这次是要定居在这里了,宁曲的妈妈希望能和邻居搞好关系, 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得上。
    宋薇带着自己特意在外面的糕点店买的米糕,一盘一盘送给了邻居。
    当拜访到宋薇家的时候, 宁曲站在她妈妈身边, 看到了从许佳丽妈妈身后冒出来的脑袋, 那是看着和她同龄的小姑娘。
    但是这次,两人都没有打招呼。直到去了学校报到,宁曲才发现她的邻居和她一个班级。
    两个同龄小姑娘,又是邻居,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这个无话不谈,大概也是有彼此的秘密的。
    尽管两人关系很好,但是许佳丽从来不会邀请宁曲去她家坐坐,不过她很喜欢来宁曲的家。因为她家里经常性的没有大人在家,两个小姑娘可以在房间里做一切想做的事情。没有大人会突然冒出来喝止。
    宁曲觉得自己多么幸运啊,她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有朋友了,但是没想到当她步入十三岁的时候,竟然交上了一个好朋友。
    宁曲从来不会计较许佳丽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去她的家。老实说,宁曲其实更喜欢待在自己家,因为成长环境的关系,她一直很内向,不喜欢待在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和不熟悉的人待在一起。
    许佳丽和宁曲是两种性格的人,她乐观开朗成绩优秀。宁曲在学习上总是不开窍,许佳丽是每次考试都能拿第一名的好学生。
    不过好在宁曲的妈妈从来不要求她在学习上有所建树。
    宁曲这一年过得快乐充实极了。
    不过有一点。
    许佳丽在学校的时候,从来不和宁曲说话,甚至没人知道两人私下里是好朋友,因为两人看起来是那样不对称,许佳丽德智体全面发展,而宁曲只是班级里一个无人注目的存在。
    偶尔一次,许佳丽在宁曲家写作业的时候,宁曲发现了她笔记本上的秘密。其中有一页上,写满了一个名字。
    周行。
    即使如宁曲,也知道这是何许人。周行是她们的同学,是个问题少年,打架逃课是他的校园生活日常。
    宁曲真是太惊讶了,她觉得许佳丽真是不该喜欢这样的人。
    许佳丽在发现宁曲看到她笔记本上的名字的时候,一瞬间慌乱不已,她试图解释。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写着玩而已。”
    宁曲看了她一眼,假装自己相信了,“有时候,我也会写别人的名字玩。”
    许佳丽尴尬一笑,这天晚上,许佳丽走得很早,离开之前,她看了宁曲好几次,似乎有话要说,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许佳丽喜欢周行的事情慢慢地在班级里传开了,但是在许佳丽拉着她进厕所质问她之前她都不知道这个八卦。
    “你为什么要把我喜欢周行的事情说出去?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宁曲愣住了,因为她什么也没做,她在学校除了必要,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
    看着宁曲说不出话来,许佳丽冷笑,“我妈妈说你精神不正常,让我不要跟你来往,我还反驳她,现在看来,你真是脑子不正常!”
    宁曲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许佳丽走远。
    这个时候,宁曲在学校只是不起眼而已。
    许佳丽的八卦很快就传到了老师耳中,这个时候的老师和所有时候的老师一样,总是将早恋视为大敌。班主任本着负责任的心态将许佳丽请到了办公室,询问她有关这件事。
    许佳丽也只是个小姑娘,禁不住问,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她通红的耳朵说明了一切。
    老师打了电话给许佳丽的家长,告知了他们这一件事。
    宁曲那天下午放学回家,许佳丽拒绝和她一块走。宁曲提前到家,她出去扔垃圾的功夫,看到了许佳丽站在她家门口,然后门里面猛地探出了半个男人的身体,许佳丽被用力地拽了进去,然后宁曲听到了一道清脆的巴掌声,随即传来许佳丽爸爸喝骂的声音,随着门被用地地嘭地一声关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了过道中。
    宁曲惊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她突然回想到许佳丽几乎从来不提她家里面的事情,似乎也不喜欢回家,放学之后,喜欢来她家写作业写到很晚,然后才收拾东西回家。
    宁曲摇摇头,觉得自己是想多了,许佳丽那样乐观开朗的人,家庭怎么可能会不和谐呢。宁曲自嘲一笑。
    第二天,每个同学都知道了宁曲妈妈是赌鬼的事情。他们看她的异样眼神复杂而直白。
    宁曲其实都已经不在乎这种目光了,反正她从小到大都是顶着这个长大的。
    但是她小学的时候是不知道这件事可以上升为校园暴力的。直到宁曲有一次被人堵在了厕所,被毫无理由的扇了几个巴掌之后。
    许佳丽已经不再和她说话了,宁曲继续保持了她的自卑和沉默,遭遇校园暴力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这个小小的学校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宁曲的事情很快就人尽皆知了。
    只不过没有同学愿意站出来维护她,
    这里多的是不学好只知道抽烟打架的小太妹,拥有正义感的孩子太少了。就算是知道这件事是不对的,大概也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冒着自己被孤立的风险维护一个赌鬼的女儿。
    而且,兴许当时的孩子也只是因为觉得生活无趣那样做能给他们带来欢乐,至于宁曲的母亲是做什么的,根本就跟他们没有关系。
    有一次放学回家,宁曲被人堵在了学校旁边的小巷子中,要她拿钱出来。
    宁曲从来没有零花钱,而且就算有,她也不可能给。宁曲小时候经常吃不饱,她对钱有一种超乎正常范围的渴望。
    正当小太妹们将宁曲围起来打的时候,周行出现了。
    周行一个人将那几个小太妹抓住揍了一顿,等小太妹都跑了之后,周行在宁曲身前蹲了下来,看了她一眼,然后问道:“有钱吗?烟抽没了。”
    宁曲从那之后,给周行交保护费,然后周行保她没人敢欺负。
    就这样到了初三这年,快中考了。
    这年她妈妈的情况不太好了,兴许是财神爷不再眷顾,她妈妈又将积蓄输光了。她将给宁曲的房子抵押给了高利贷的人,用这钱准备去最后一搏。
    宁曲当然照例是不知道她妈妈的情况的。她妈妈也从来不会跟她说这些,只是宁曲知道,她妈妈心情不好很暴躁的时候就是输了,当她妈妈身上开始出现作为母亲的温情的时候,就是赢了,如果她妈妈要带着她出去吃一顿,就是赢了很多。
    这天夜里快十点钟了,宁曲接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电话里那个男人说她妈妈在赌场出老千,让她将她的房产证给带过去,不然就要砍掉她妈妈的一双手。
    宁曲当时真的已经吓傻了。
    她下意识就想到了自己一直交着保护费的小男人。她几乎是颤抖着双手给他打了电话,语无伦次地跟他说了发生的一切。
    电话那头,周行竟然相当冷静。
    “别担心,我去带你妈妈回来。”
    宁曲不知道周行是怎么做的,她妈妈真的回来了,可是周行的电话再也打不通,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少年,而她妈妈也不肯将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她。只是她妈妈从此之后再也不赌了。
    三十岁的宁曲坐在宽敞的露台上,看着自家花园里茂盛的繁花。三十岁时,她依旧是人间尤物。没人可以否认她的美丽。
    谁都以为身负如此美貌的女人定然会被疼宠一生,但是事实证明不是这样,宁曲正在跟她的老公打离婚官司。男人觉得她肯定在外面有男人,想要抓住她的小辫子,借此能多分一部分财产,同时也可以在亲戚朋友面前羞辱她一顿。
    宁曲抽着细长的烟,缓缓地吐出一口淡蓝色的烟雾。
    她老公觉得她不能生孩子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仗着美貌乱搞,导致她失去了生育能力。结婚不过三年,这场匆忙的婚姻就已经满地鸡毛。宁曲有些后悔,当年她应该继续选择游戏人生,而不是信了她丈夫的鬼话,以为他真的是她人生最好的避风港。
    但是后悔也只是一瞬间就划过了。她老公确实很富有,就算是离婚,分到的财产也够她享用一生。
    她决定出去做个美容spa,然后去购物,她有这么多钱,不花在自己身上又花在哪里呢。
    事实上,宁曲的生活已经不足以用奢侈二字来形容了。或许是因为成长时对钱的极度缺乏和渴望,长大成人之后的宁曲在钱上面确实迷失了方向。她留恋于各种各样的男人中,这些男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有钱。
    他们贪图宁曲的美貌,而宁曲则要他们拿钱做交换。
    不过也正是因为宁曲对钱太过渴望和极强的保护欲,所以她在婚前做了财产公证。
    她自己的钱其实都够她挥霍半生了。只是她当年已经在钱上得到了满足,可是于爱,却从来没有。所以当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她丈夫的真心的时候,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结婚。
    宁曲将燃了一半的香烟扔进了烟灰缸,然后走进了二楼那间豪华浴室,洗了个澡之后,她走进了那个足有一百平的衣帽间,挑选了半天,才从数千件衣裳中间选出了比较满意的一件。
    这些东西在离婚的时候,是会判给她的。
    宁曲洗澡前就已经吩咐了管家,让她将司机安排好,等宁曲下楼的时候,司机已经将车开出了车库,停在草坪前等着她了。
    宁曲去商场买了一大袋东西,衣服、鞋子、包包。司机提着七八袋商品,跟在她身后,然后将这些交给了女管家。
    宁曲接到了她丈夫打过来的电话,事实上,他们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联系过了。
    “西山别墅你真的要争吗?你明明知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房子!”
    “哦,我知道。”宁曲微微一笑,她接过管家端上来的水杯,喝了一口,将之递还了回去。
    “你知道吗?我就是要将你所有喜欢的东西都争过来,你的车子,你的公司,一栋房子又算得了什么?”
    “我警告你,宁曲,你别太过分了,这些都是我的财产,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我肯分给你两亿现金和你现在住的别墅,别墅车库里的所有车,都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补偿了!”
    宁曲笑道:“吴皓,你也太天真了点,我的三年时间就只值这点钱?”
    “你就算是出去卖也卖不了这么多,知足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做了什么!”
    宁曲深吸了一口气,“你别忘了我手上有什么东西!”
    吴皓顿了顿,“我相信你没有那么蠢,你一旦将这些东西公布出去,我的财产都会变成非法收入,到时候你一个子儿也别想拿到!”
    宁曲轻松地笑道:“吴皓,你忘记了吗?当年你追求我的时候,我都已经买得起别山春望的别墅。我的婚前财产是做过公证的,我就算是拿不到这些钱,你成了穷光蛋还要锒铛入狱的时候,我还是富婆一个。”
    吴皓显然没有想到这个,他愣了愣,才冷冷地吐出一串字符。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你这么个恶毒的□□!”
    宁曲轻松地将电话挂断,然后优雅地走上了楼。
    将自己砸在了床上,宁曲疲惫地闭上了双眼。这场离婚官司已经打了快半年,拖得越久,她的心就越疲惫。
    她这一声都在追求两样东西,钱和爱。她知道钱很容易获得,而爱很难。她要下很大的决心,才能在当年说服自己去结婚,甚至她在结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要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了。可是当努力了半年却毫无进展的时候,她去医院检查,说是自己宫寒,很难生育孩子。
    而吴皓也是以此为借口,提出了离婚。
    孩子诚然是一个因素,两人之所以现在撕破了脸,是因为吴皓厌倦了婚姻的同时怀疑她出轨,也不想分财产给她。
    宁曲疲惫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她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她梦到了她妈妈出去打牌几天几夜没有回家,家里面已经没有了任何食物,她蜷缩在床上,饿得几乎晕过去。她梦见自己独自在家的那些日日夜夜,她看着那黑暗的窗户,充满了恐惧,总害怕外面会有怪物,每次过道里响起脚步声,都能将她吓得瑟瑟发抖。
    她甚至还梦见了自己在饿得受不了的时候,鼓起勇气去偷了一个馒头,被卖馒头的女人抓住,将她偷馒头的手放在地上,狠狠地一脚剁了上去。
    这些场景如走马观花一般在她的记忆里迅速的飘过,她甚至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在看到这些场景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了刻骨的绝望。
    很快,梦里的她就长成了半大的姑娘。然而校园里的那些美好也与她无关,她一次次被莫名其妙地堵在厕所,被七八个女孩围着打。她们拉扯她的衣裳,甚至让她下跪,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的扇到她的脸上。
    梦中那浓浓的绝望几乎令人窒息。
    直到那个少年闯进她的生活,蹲在她身前,问她,“你有钱吗?我烟抽完了。”
    她当然没有钱,她当时吓得瑟瑟发抖,她以为他也会像那些小太妹一样,只要她没钱给,就会打她。可是他没有。他也并没有打她,而是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她替他写作业当交保护费。
    从那天起,她真的不再被霸凌。周行这个名字在学校里响当当,有周行罩着她,就没有人敢再欺负她了。
    可惜那个保护她的少年死了。
    半夜的时候,宁曲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她有一段时间没有梦到过去了。
    再也没有了睡意,宁曲起床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窗外草坪上的灯光,‘啪嗒’地一声,点燃了烟。淡蓝色的烟雾在她优美白皙的脖颈上萦绕。
    宁曲在第二天清晨,亲自驱车赶去了一处高级疗养院。自从两年前她妈妈大病了一场之后,就住进了这家疗养院。
    宁曲很少会来这里看望她妈妈,她对亲情几乎没有太大的渴望,就算是一年没见她妈妈,她也不会有想念这种感觉。
    她妈妈在这里受到了很周到的照顾。因为钱不是白花的,这大概是全国最贵的疗养院了。
    她妈妈见到她来很高兴,上了年纪之后,宋薇已经完全戒除了年轻时候的赌瘾,她唯一牵挂的就是这个女儿,虽然这个女儿如今已经完全成为了能让她骄傲的样子。
    宋薇确实没有想过她女儿能这么出息,即使她对宁曲是怎么达成现在的成就毫不知情。
    宁曲很耐心地听着宋薇说着她在疗养院中的生活的点点滴滴。母女二人似乎也只剩下这样的聊天方式了。宁曲从来不会跟宋薇细谈自己的生活,宋薇甚至不知道她现在处于离婚前夕。
    宋薇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她的护士走过来,拿着药让她吃下,才总算是停顿了下来。而宁曲也趁着这个时候,迅速组织了自己的语言,在宋薇吃完药,准备继续自己的话题之前开了口。
    “妈妈,你能不能告诉我,十五年前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曾经不止一次询问她妈妈这个问题,但是她妈妈总是会避而不谈。等过了几年,宁曲已经不太在意这件事了,就再也没有问过了。
    宁曲的问题让宋薇脸色微变,似乎宁曲这句话将她拉回了十五年前的记忆之中。
    宋薇在面色几经变化之后,还是开了口。
    “那天晚上…”
    一盏台灯静静地在深夜中发着光,桌前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桌子一角的闹钟已经指向了十点,但是她还没有完成自己的作业。
    当指针指向了十一点的时候,她终于写完了,正准备睡觉,放在桌子角落里的手机很突兀地响了起来。
    “叮铃铃…”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
    她咽了口唾沫,顿了顿,还是接了。
    “喂?”
    “你妈妈在赌钱的时候出老千,现在在我们手上,你要是想让你妈妈回来,就乖乖地将你家的房产证送过来,否则,我们就砍下你妈妈的一双手!”电话里面响起了一句恶狠狠的威胁。
    宁曲吓得不敢出声。
    “听到了没有!限你两个小时之内,将房产证送到白云厂区来,你要是不送过来,我们就将你妈妈的手给砍下来!你要是敢报警,就等着给你妈妈收尸!”
    黑暗中,没关严实的窗户猛地被风吹得撞向了墙壁,发出一道巨响。宁曲颓然坐在床上,她愣了一分钟的神之后,立马弹跳起来,满屋子找房产证,她不知道她妈妈将房产证放在哪里了,但是她知道,她要是不将房产证送过去,他们真的会砍她妈妈的手。这些赌博的人有多心狠手辣,她很早的时候就领教过。
    但是她不管怎么翻箱倒柜地找,就是找不到那个红色的本本。她不知道她妈妈早就将房产证给当成抵押物品给了高利贷那边了。
    当她找了块一个小时,所有的房间都已经被她翻遍之后,她还是找不到那个本子。她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开始无助地痛哭。
    她想到了报警。现在似乎只有警察才能救她妈妈了,但是她要是报警,她妈妈很有可能会在那些人逃跑前被杀掉。
    在慌乱之时,她突然想起那个在学校里一直保护她的小男人来。
    她几乎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打通了他的电话,语无伦次地告诉了他今晚上发生的事情。
    电话那边,他异常的沉默和冷静。
    宁曲哭着说完,才发觉自己简直荒谬得可笑。周行在学校里确实无人敢招惹,可是这些赌场的人本来就是亡命之徒,周行再学校再混得好,他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她将这件事告诉他,他又能做什么呢。
    可是电话里,周行却告诉她:“别怕,我去将你妈妈救出来。”
    她当时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她选择相信周行。
    挂断电话之后,她强迫自己在房间里等了十分钟,然后终究放心不下,出门下了楼。这个时候,还不是满大街都是出租车,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一辆出租车,而且她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她死死地握着手机,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
    她真的害怕。她人生什么也没有,即使她妈妈爱赌博,那也是她妈妈,她唯一的亲人。
    等到快十二点,她终于忍不住,打给周行的电话无人接听,她犹豫再三,打了报警电话。
    她妈妈是第三天才回来的,当时她妈妈浑身是伤,显然那些人打她了。宁曲相信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妈妈当时的惨状,她恨得想去杀了那些畜生。
    从那以后,她妈妈再也不去赌博,她也再没有见过周行,那晚的事情,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布,让人再也无法窥见。
    “那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宁曲迫不及待地追问,“我都已经三十了,妈妈,你告诉我吧,那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薇拉着宁曲的手,咳嗽了两声,才缓缓道:“那个少年,他跟我说是你让他去救我的。”
    “原来…周行竟然真的去了?”宁曲喃喃。
    宋薇点了点头,宁曲能感受到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那个少年,真勇敢啊。可是也真的…”宋薇顿了顿,霍地将目光扫向宁曲,压低了声音,“那个少年捅了这些人!”
    “什…什么!”宁曲瞪大了眼睛。
    “当时看守我的人一共有三个,其他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那个少年从门口摸进来,准备将我救走的时候,被看守我的人发现了,然后那个少年被抓住,三个人一起围着打他。我当时被绑在了椅子上,什么都做不了。我当时看那少年被打得这么狠很难过,我知道他是想来救我。”
    “然后呢,妈妈?”
    “然后我看到他抽出了一把匕首,我几乎没看清他是怎么将那几个人给放倒的,然后他将我救了出来,警察就来了。他当时很害怕,他可能杀了人。然后他就跑了。等警察来,因为这些赌场的人干的都是违法的事情,我虽然知道真相,可是我不愿意将这个孩子牵扯进来,就没有将真相说出来,只说自己当时被打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这几个人就已经倒在了地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年你还小,我担心一旦告诉你真相,你会说漏嘴。”
    “妈妈!”宁曲万没有想到当年竟然是这样的真相,也就是说,她以为已经死了的周行并没有死,他还活着!
    宁曲当年去过周行的家。
    周行家比她家还贫穷,周行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周行没有兄弟姐妹,他和他奶奶住在一起,当年周行消失之后,他奶奶还大病了一场,这都是宁曲去他家找他的时候听说的。
    周行当时只是个初三的孩子,却为了救她妈妈伤了人,还因此流亡在外多年。
    宁曲的心在这一瞬间被前所未有的触动,她从来不知道,曾经有个人为了她牺牲了这么多,甚至改变了他的一生。
    “曲儿,假如有朝一日我能再见见这孩子就好了。”宋薇轻叹了一口气,显然她也知道因为自己,这个少年失去了什么。
    宁曲愣了愣,“是啊,假如能再见见他就好了。”
    宁曲决意要将周行找到。至于找到了人之后要做什么,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宁曲请了私家侦探去调查当年的事情。
    等私家侦探调查完,宁曲才知道,当年那个案子根本就没有人死亡,那三个人,伤得最重的那个,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也都救过来了。因为那处赌坊本来就是非法的,被依法取缔之后,那些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当年的破案技术远不及现在,再加上他们本身做的就是一些非法活动的原因,总之这个案子早就结案了。
    宁曲付了大价钱给私家侦探,一定要他找出周行。
    宁曲很快就接到了她丈夫的电话,宁曲毕竟掌握着他的命脉,他很难不做出妥协。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一半的财产,这是属于我的应得的部分。”
    吴皓冷笑,虽然已经对她狮子大张口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还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不要脸地提出一步的财产。
    “就算是分割婚内共同财产,也不可能有一半那么多,我答应分给你的,就是应该给你的很合理的数字!”
    “对不起,我觉得一点都不合理。要么分割一半给我,要么你就变成穷光蛋加蹲大狱,你自己选择。”
    挂断了电话,吴皓死死地捏着手机,一脸的阴沉。
    “做什么呢,这么生气,谁打来的电话啊?”他身后,一个穿着性感睡衣的妙曼女子双手攀上了他的肩膀。吴皓将她的手打了下去,“滚,别来烦我!”
    等女子走之后,他盯着窗外的路灯,半晌没有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宁曲那个婊.子不愿意接受我提出的财产分割。”
    他双唇不停地蠕动,诺大的落地窗上映出他的影子,脸色阴沉得很怕。
    宁曲也有自己的离婚律师,只不过,她需要和吴皓协商的条件并不是可以摆在明面上来商量的条件,只不过她跟吴皓说的那些,并不是口头上的威胁。她随时都可以将那些文件公之于众,她虽然爱钱,可是她更痛恨背叛。尤其是自己孤注一掷,然后彻头彻尾地输掉之后。做输家的滋味并不好受。
    不过,如果吴皓愿意协商,那么还是两全其美的。这样一来,她成了赢家,还赢得了财产。
    宁曲最近总爱失眠,或许是心情不太好,总让她梦到从前的事情。
    她开始重新牵挂起了那个少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还活着吗?
    宁曲甚至在想,等找到现在的周行,她或许能做的就是给他一份工作,假如他有了妻儿,她或许还可以赞助他一套房子供他一家生活。
    总之,宁曲想了很多很多。甚至她在想,到时候要不要给他们一家赞助一个铺子,这样他们就不会担心吃喝问题了。旺铺就算是租出去,一年也有不错的收入。
    等私家侦探那边真的找到周行,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宁曲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没想过消失这么多年的人,能这么快找到。
    她开车去了私家侦探说的那个地方。
    那是一处工地,周行就在这个工地里面上班。
    她站在工地外面很久,工地是封闭式的,大门有门禁,她不是工地的人根本就无法进去。
    宁曲尝试跟门卫沟通自己是进去找人的,但是门卫根本就不让她进去。宁曲只好想了一个法子,她去了这个项目的售楼部,准备买下一整层楼,她给这个项目部开出的条件就是随时都能进去看她的房子。这样千万大单的客户不常见。房地产开发商当然愿意用这样一个条件去换取这样一个优质客户。
    之所以在她没有下单之前,就能将这个条件答应下来,是因为当时接待她的房地产销售经理看到了她开的是一辆四百多万的玛莎拉蒂。这种客户当然有钱来买房。几乎都不用怀疑她的经济实力。
    宁曲在房开答应她的条件之后,很爽快地付了定金,然后带着私家侦探,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工地。
    时隔十五年,她终于又见到了周行,即使这个时候的两人已经变化大到都认不出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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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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