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但锦虞此刻被醉意恍了神,心上又是千愁百结,哪儿还有思绪去顾其他小动静,只扶着额兀自走得跌跌撞撞。
顷刻间,身后似传来一声猝不及防的闷哼,随之是重物“噗通”倒地的声响。
依稀有所察觉,锦虞迷迷糊糊顿足。
等了会儿,身后却安静得出奇,于是她不以为意,继续抬了步。
若她那时回头去看一眼,会发现自己身后,有个壮年男子昏躺在地。
夜色葳蕤,江边泛起薄雾,将本就昏暗的路笼得朦胧不清。
锦虞麻木摇晃走着,也不知自己要去何处。
像是只要一直这么走下去,就可以逃避那些不想面对的事情似的。
前路的江水折了个弯。
锦虞神思迷醉,恍若行在云上,歪歪扭扭,也不晓得看路,只一个劲地向前走。
岸边尽头,脚下骤然踩空,锦虞身子一斜,蓦地往江里跌去。
尚未惊呼出声,一只有力的手极快将她拦腰捞了回来。
步子站定了,人却是被他一把揽到了怀里。
惊鸿一瞥般,男人完美无瑕的面容瞬息坠入她瞳心。
岸边的脚尖只踩住一半,生怕自己掉下去,锦虞下意识将那人胸前的锦衣抓得紧紧的。
她一脸懵昧,望着眼前那放大的俊美五官。
他近在咫尺的呼吸,令她不由屏了气。
池衍垂眸,视线落在她浸染酒色的脸蛋上,一声似叹非叹。
低磁的嗓音在夜色中缓缓响起:“真不让人省心。”
说罢,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腰肢,扶她站稳后,池衍轻声道:“自己能走吗?”
锦虞没有回答,揪着他衣襟的手也没有放,两人身躯离得极近,小脸几乎要贴上他的胸膛。
她软软糯糯地,仿佛是在自语:“不想……回去……”
池衍颇为耐心地问:“那你想去哪儿?”
锦虞小幅度摇摇头,声音轻得有如梦呓,重复呢喃着:“不想回去……”
江边拂来微凉的晚风,风中流淌的,尽是她气息间果酒的味道。
池衍低头,只见小姑娘埋着脸,蜷在他身前,宛若一只小蚌壳,欲将自己深深藏起来。
静静看了她半晌,池衍抬手,轻拍她的脑袋安抚:“难不难受?”
锦虞不语,将头更垂下几分。
喝醉除了意识不受控,倒是不难受,只是没能消愁罢了,可她心里不舒坦。
邃亮的夜空静如无垠,四下寂然,唯他们二人。
沉默良久,池衍反身,折腰蹲下,将她放到了背上。
江上有一条长长的木索桥,直达江心一座小岛,远远眺望而去,隐约可见岛上最高处的亭台。
城郊本就人烟稀疏,更逞论入了夜,在那草木繁密的江心岛。
池衍背她过了长桥,一路上了岛。
身上那人携着酒香的温烫轻呵,在他侧颈如丝如缕流漾。
偶尔醉意上来一阵,她蹭一蹭,柔软双唇便贴上了他的肌肤。
她轻轻的重量对男人而言,几近不存在,但又尤其让他难以忽略。
终于,池衍踏上水榭兰台,将她放坐到了亭台边的楣椅上。
舒爽的清风徐来,锦虞靠着檐柱,缓缓睁开眼睛。
如烟双眸荡漾迷离,但见苍穹之上,一轮清月淡淡掩去,漫天繁星,恍若火树银花炫目。
抬头看,是星河如雪,低头看,是幽波光影。
而坐在身边的那个男人,他一袭月白锦衣,安静且从容。
朦胧的美眸微微一眨,锦虞发现他也正静静凝视着自己。
两道目光瞬息相撞。
她神智涣散,仿佛是在他的褐色瞳仁里逐渐迷失了方向,一下没坐稳,斜倒了下去。
池衍倾身扶住她,无奈低叹:“坐好。”
酒劲突然一股脑冲上头,锦虞有点撑不住,甩甩脑袋,又开始扭动身子。
她双颊透粉,往常清纯的模样蕴了酩酊之态,在星光水色间,显得那么娇娆。
池衍一下便想到不久前,和她在红袖招那扇屏风后的纠缠。
他剑眉轻皱,立马压住她两肩,嗓音微沉:“再乱动,就回去。”
略懵一瞬,锦虞听话地安静下来,慢慢抬起头。
她眸心似笼了层轻烟,樱唇微嘟,用那缥缈痴醉的模样望着他,像是在无声撒娇。
小姑娘百般乖静,惹人怜爱,饶是他也不由软了心。
池衍深深看了她一眼,半晌后,他缓缓出声:“三日后攻城,你若想,我可以带你去。”
当时锦虞只捕捉到攻城二字,一激灵,下意识弹跳起,池衍一把将她扯回来,“又去哪?”
被他按坐着动不得,锦虞醉醺醺地撒泼:“书房……”
池衍一顿,而后失笑:“你再撕,我的书都该散页了。”
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头,“安分点。”
过去她隔三差五溜进书房造作,他一直都知道,只是视而不见罢了。
锦虞突然愣住,目光沉溺。
男人深邃的桃花眸流转勾人的魅异,噙在唇边的弧度衬得他像多情的妖孽。
明明他很坏,总变着法子欺负她,可不知为何,锦虞就是觉得,他骨子里都是清冷。
纵使眼尾那一点泪痣显得他性感且撩人。
锦虞不由自主伸出手,攥住了他的前襟,将他轻轻拽过来。
池衍眸底微泛波澜,顺着她若有似无的力,缓缓俯身向前。
距离近了,她瑰红的娇容停在眼前一寸。
醉颜懵懵的,锦虞探出一指,慢慢点在了他的泪痣上。
指腹温热,轻缓摩挲,带着无限的蛊惑。
池衍心中一动,目光望进她瞳心,隐泛情愫。
他放低了声音,又轻又哑:“想对哥哥做什么?”
这回被他挑逗,锦虞却是目不转睛,眼神痴迷又酥软,好似被他那幽邃的眸子吸进了深深的旋涡,无法自拔。
她红唇微启,情不自禁轻轻一咬,迷离得像是诱人采撷。
此情此景,叫他恍入梦境。
她一个小小的动作,一个小小的眼神,就勾起了他的寸寸情动。
池衍突然想,将那只瓷铃铛,也系在她的脚上,和梦里一样。
他喉结一动,稍稍低下头,便与她额间相抵。
应许漫漫长夜,催生浓情,让他想当个伪君子,趁她醉了,欺负一回。
池衍牵住覆在侧脸的那只手,绕到自己后颈,引她缠抱。
而后,他眸色渐深,半诱半哄:“亲过男人吗?”
锦虞羽睫一颤,沉醉的心智大抵已分不清虚实,只怔怔见着那张俊美的脸愈靠愈近。
她半搂着他,另一小手渐渐捏紧他身前极有质感的锦衣。
在男人微凉的薄唇贴上之际,她轻轻抖着,敛了眼帘。
小姑娘清丽明美,不会卖弄风情,也不懂任何勾人的手段,纯情得如同圣洁的昙花。
但这一刻,他就是想要吻上去,就是想要亵渎她。
指尖修长,陷入她披散的墨发,迫她仰起下巴,便他掠夺。
男人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所有光亮,锦虞纤背抵在冰凉的檐柱上,交融的呼吸几乎让她瘫软成水。
若不是那人将她腰肢揽住,她一定又要摔下楣椅了。
发觉她憋着气,池衍慢慢放缓了唇齿间的辗转。
他开始去描绘她温热的唇瓣,去轻撬她洁白的齿贝,直到那浓郁的酒香缠绕舌尖,终于,他听到她低溢而出的一声猫音。
娇纯得,像是要将男人的心融化。
她的味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从她嘴里尝到的甘冽,是他这五年来,第一次感受酒的味道。
他一直认为酒是烈的,是苦的。
今夜才知道,原来,还可以是甜的。
这样的情思,于他而言,从未想过,如今,却在她身上流露得淋漓尽致。
恍若依稀很久以前,和她有过一段阑珊的记忆,有过春风化水的宿命轮回。
水榭亭台下是清澈粼波的江水,天上倒映的流光隐隐浮动。
良久,双唇分开。
池衍又留恋地含住她软嫩的下唇,一吮一嘬,才算是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