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民情
两日后,钱线在三水市组织部干部处副处长彭远的陪同下,赶往平南县上任。
平南县距离三水市直线距离一百七十多公里,左邻j省玉阳县,属于两省交界地带。
由于基础设施不完善,道路交通也不是很便利,到达目的地至少要三个小时左右。
平南县是h省有名的贫困县,地理条件非常恶劣,虽然处于山区,但林木资源却极其匮乏,全都是一望无际的石头山,山上根本看不见超过一人高的树木。
十几年前,平南县境内发现几个煤矿,由于过度开采,环境遭到了严重破坏,人口多、人均收入低、自然环境破坏严重,这是平南县目前所面临的难题。
全县的财政收入与支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市里,省里,包括中央财政厅,每年都会补贴数十亿元。
由于经费紧缺,基础设施建设早已远远落后于同级县城。
自从进入平南县,破败不堪的景象瞬时映入眼帘,给钱线造成了巨大的视觉冲击。
前半程路都是水泥路,还算好走,到了平南县境内,公路变为砂石路,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洼,钱线坐在颠簸的汽车里,望着窗外的景象。
道路两旁没有任何植被,光秃秃的黄土地,卷起片片风沙,偶尔掠过一个村庄,那些低矮的土坯房在风沙的侵袭下,显得摇摇欲坠。
这时,汽车居然缓慢的停了下来,坐在后排座的彭副处长问道:“小孙,怎么把车停下了?”
“领导,前面有人挡住了去路!”司机小孙说道。
钱线从副驾驶推开车门,只见一个满是补丁衣衫的小男孩,满脸血迹的半趴在地上,哇哇的哭声传进耳中。
男孩身后不远处还有一只黄牛,在路边吃着杂草,显然他是个放牛娃!
彭副处长也表情凝重的走下车,钱线几步奔到小孩面前,一看小孩头上有一道两厘米左右的伤口,伤口已经凝固,他连忙拿出手帕,捂在男孩头上,轻声道:“你的头怎么了?你家大人呢?”
小孩哽咽道:“我......我放牛路过这里,结果从远处开来一辆小轿车,把我撞翻再地,他们就跑了,对了,那台车就是像你座的这辆车,爷爷告诉我说,只有当官的人才能做这种小汽车,撞我的人也是当官的,你们都是坏人!”
“小朋友,座这种小汽车的人可不一定都是当官的哦?”钱线笑道。
小孩摸了一把脸上早已凝结的血迹,毫不掩饰的露出怒色,狠狠的说道:“那辆车就是当官人座的,因为是辆警车!”
“警车撞人还敢逃逸,真是胆大妄为?你记得车里的人长什么样吗?”钱线问道。
小孩眨着大眼睛,沉思片刻,这才说道:“当时警车里下来一个人,他还踢了我一脚,还把我家的大黄给抓走了,说是要吃狗肉,我听爷爷说过,警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当官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拼命阻拦,可他们还是把大黄抓走了,呜呜呜!”
此时此刻,一股负罪感油然而生,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他的心很痛,面前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就能说出那般扎心的话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剑,直插钱线心窝。
难道这就是老百姓对官员的真实看法吗?难道这就是平南县的现状吗?
当他把目光落在男孩那血迹斑斑的脸上,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到底是谁干的?不仅撞伤老百姓,还抢夺老百姓的财物,这与土匪有何区别?这件事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男孩眼角泛着丝丝泪花,遥望着远处,嘴里念叨着大黄,大黄......
他似乎看到朝夕相处的大黄被一把尖刀刺破胸膛,被一群人放在锅里煮熟,成为那些当官人的食物。
小男孩原本悲伤的表情变得越加悲伤,脸上露出无尽的悲愤,当他想到大黄在也不能回来了,突然伤心地痛哭起来!
哭声是那样的伤感,悲愤,听得钱线阵阵心酸。
钱线轻拍男孩那柔弱的肩膀。
“小朋友,不要哭了,我带你去医院,你家大黄我帮那些人赔偿,好吗?走吧,我带你去包扎伤口。”
男孩闪着疑惑的大眼睛,紧紧抓着衣角:“不,我不跟你走,我的伤不碍事,爷爷告诉我说,不能跟那些当官的人接触,我爸爸就是在采石场被他们害死的,最后采石场还被那些人夺了去!”
闻听男孩所说,钱线大吃一惊,这么小的孩子就说当官的不好,更别提大人了,看来平南县的百姓对官员真是大失所望啊。
百姓似乎早已变得麻木,因为没人敢反抗,他们为了过活,在这种压迫下勉强度日,想想都觉得心酸!
这一刻,钱线怒了,久违的杀气再次遍布全身,他发出阵阵冷笑:“乌烟瘴气,简直就是混账,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有多深的根基,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欺压百姓的官员坚决一个不留,必须要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男孩惊奇着打量着钱线,虽然听不大明白他在说什么,但钱线那坚定的眼神,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朋友,这些钱你拿着,回家去吧!”
小男孩露出疑惑之色,摇摇头。
“拿着吧!这是赔偿你的损失!”
说完,他把身上带的钱全部塞到男孩手中。
小男孩用衣袖抹了抹鼻子,翻来覆去看着手中的钱。
“我从来也没看到过这么多钱,当官真好,天天能吃肉,还有钱花。”
说完,男孩把钱放在钱线脚下:“我不能要你的钱,你快把钱放起来,别让坏人抢了去!”
钱线听到男孩天真的言语,苦笑着摇摇头,又把钱递给男孩。
“拿着吧!这是你应该得到的,这是赔偿你家大黄的钱,好吗?”
男孩一愣,转而晃着脑袋:“谢谢叔叔,我不能要你的钱,爷爷告诉我,要靠自己的双手去赚钱,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午餐。”
钱线轻叹一声,别看这个孩子一直生活在农村,比那些长在城市里的孩子要懂事得多。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对钱线产生了一丝好感,戒备心也减轻不少,笑着说道:“我叫狗蛋!”
听到这么富有乡村气息的名字,钱线微微一笑:“狗蛋,我是当官的,这些钱是我替抓走你家大黄的那些叔叔赔偿给你的,你拿着吧!”
“你认识坐在警车里的那些人吗?我不要你的钱,我要我的大黄,你能帮我找到那些人吗?”
钱线强压心中酸楚,安慰道:“放心吧,你要相信叔叔,我一定能把那些人找出来,如果他们害死了你的大黄,我就让他们亲自给你道歉,还要让他们赔偿损失!”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家就住在前面的村庄,你找到大黄可以给我送回来吗?那些人会听你的吗?”狗蛋激动的问道。
“叔叔比他们官大,他们都得听我的!你的伤口不碍事,只是皮外伤,回家让你爷爷给敷点药,应该不会留下疤痕!”
钱线笑了,从车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把手帕打湿,又把男孩脸上的血渍擦拭干净,笑呵呵说道:“你回家去吧!我要走了,等找到害你受伤的那些人,我还会来找你!”
狗蛋用力点点头,拉起身旁的牵牛绳,一步三回头的往村庄走去。
“叔叔,你和那些当官的不一样,你是好人!”
钱线心头一暖,眼角流下一滴不易察觉的眼泪......
随行的彭处长和司机小孙,惊讶的望着钱线,他们默默的站在远处,一句话也没有说,二人不约而同的露出赞赏之色。
钱线能来平南县担任代理县长,这是省委的决定,属于从上面空降下来的官员。
这个举动无形中损害到了某些人的利益,三水市委,特别是组织部领导,极力反对钱线担任平南县县长一职,可是,对于省委的决定又无可奈何,没人敢提反对意见。
市组织部本想提拔现任副县长鲁正寻担任县长之职,这个决定本来都已经拿到三水市常委会讨论多次,市长陈跃东也基本妥协,却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个省委秘书处钱处长。
今天陪同钱线的人选,本应该是同级别的干部处处长,但是处长却推脱说有重要事要去办理,因此,只好找来组织部干部处排名第三的副处长彭远送钱线上任。
在彭远眼中,钱线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仗着有后台,才能做到县长这个位置。
不过,今天发生的事却令他眼前一亮,对钱线的看法也有很大改观。
彭远非常善于察言观色,似乎察觉到钱县长似乎带着一股凌厉的威压,恐怕有人会倒霉。
一路上,钱线始终眉头紧锁,坑洼不平的公路,破败的村庄,还有那上不起学的狗蛋,这所有的一切就好似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同时,他也感觉到,改革迫在眉睫,他现在考虑的首要问题就是如何快速改变这扭曲的现状,让平南县逐渐走入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