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陈薛明为什么会要见自己？明明是自己识破了他的杀人计划，他应该痛恨自己才对，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自己吧？
    李南海误会了他的意思，“当然，你可以拒绝，作为本案的污点证人，警方有义务保护你的安全。”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见我？”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
    犹豫再三，释小刀还是决定要见他一面，毕竟在警局里，陈薛明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能将他怎么样，何况自己还有些问题想要当面问他。
    “那我现在可以出院了吧？”得到肯定答复，他收拾东西时突然想起什么说：“李队，他跟阮晓玲真的是情侣吗？”
    说起这个，李南海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古怪。
    “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的确是情侣，但是体检的检查报告却显示……陈薛明是个阉人。”
    “啊？”
    ……
    江城公安局审讯室，释小刀再一次见到了陈薛明。
    “你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李南海嘱咐一声，便在外边把门关上。
    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相比较于刚刚出院的释小刀，陈薛明显得更加的憔悴，这才多久，他的眼窝深陷，头发乱成鸡窝，就连胡茬都冒了出来。
    曾经的风度斯文不在，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如同街边的行乞者，但不同的是，行乞者眼中还有对生活向往的光，而他却是一片死寂。
    两人互相看着，五分钟没有说话，似乎谁都没有想好开口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最后还是陈薛明嘴角抽动一下，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年轻真好，换做我是你，怕是还躺在医院里呢。”
    声音打破了僵局，释小刀很自然的坐在他的对面，眼神从他手腕上的镣铐划过，不禁有些唏嘘，曾经风光无限的男神教师现今却沦落为阶下之囚，人生何不无常啊，谁又能预料到未来呢。
    “你找我来，不会是就想要看我身体好不好吧，陈老师，有话你可以直说，我的时间很多，但你怕是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陈薛明像是没有听出话中的挤兑，双手搭在腿上，十根手指交叉在一起，
    “麻烦给我根烟。”
    从口袋里抽出烟盒递给他，陈薛明拿出一根自顾自点燃，放在嘴里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股烟雾，这熟练的手法没有十几年的老烟枪是做不出来的。
    释小刀问：“你不是不抽烟吗？”
    烟雾中，陈薛明的相貌模糊许多，声音飘来：“以前抽，后来戒了，现在不抽，也没有机会了。”
    话题再一次沉默，一根烟燃尽，陈薛明直接用手指将其捻灭，可表情却仿佛烫的不是自己。
    “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吗？”
    “有一个从农村娃子，他是他们村里唯一一个读书郎，他是村内唯一的希望，可因为童年时期的一场意外，他失去了男人的重要器官，好在当时年幼的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荷尔蒙的激发，他发现了自己和其他小伙伴不同的地方，在这里他受到太多的白眼和鄙夷，他觉得要考出去，走出村子出人头地后用另外一种办法让其他人都看得起他，那一年大雨滂沱，他拿着行李第一次走出了那座大山，而也就是他离开的那年，山体滑坡泥石流冲垮了他的村子。
    当得知这个消息的他先是悲伤，可最后却是如释重负，这样一来，知晓他秘密的人就全都不在了，镇上为了补偿他，供养他四年的大学学费，而他也很是争气在学校年年都拿奖学金，专业论文更是多次登上国家级别的月刊，他跟那些千千万万从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一样，在别人看来他们都是因为童年的贫困才会如此努力改变命运。
    而他从来不去应酬，谈恋爱一门心思钻研农业的精神更是触动了他的导师，他的导师为他提供了一个很好发挥自己的平台，但是他却拒绝了，选择留在母校教书育人，很多人骂他傻，认为他是大材小用，又有人说他懂得感恩，喝水不忘挖井人，他的导师虽然觉得遗憾，但却欣慰的觉得自己不光传授了知识还传授了做人的品格。”
    说到这里，陈薛明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们好傻，他们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可以轻易猜到他人的想法，可谁又能想到，那个农村娃子之所以留在学校，只是为了一个承诺呢。”
    “七年前，他认识了一个笔友，在那个时候大家已经习惯用电子产品来表达情绪时，他却依然觉得文字中才能蕴含一个人的真情实感，每一笔每一划都就像是人的面容，都是独一无二的，正巧也有一个人那么觉得，他们对互相的了解只限于男人女人，同为农村出身，但不同的是一个已经走出大山，一个却还在里面。
    她经常询问他，外边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他会把外边描绘出一个世外桃源，让笔下的她心生向往。两人不知道彼此的年纪相差十岁，两人这样书信互通的关系持续了两年的时间，五年前，学校组织他下乡支教，而地点正是她寄信的那个地方。
    也是从那一刻，他相信了命运的安排，他在那个学校见到了一个女孩，两人素不相识，可第一眼他就认出来，与自己一直往来的她就是面前的这个女孩，他说了，她书写的每一个笔画都是独一无二的，在他心里早已经组成了一副画像。不过两人相差的年纪太大，在当时那种环境下三天的时间两人只说了一句话。
    女孩说：我要考你那所学校。他点点头，两人之间无需多言，他们之间的交流早就超脱了语言的束缚，第二年的时间，他拒绝了高薪工作，留在了学校，他答应了女孩要等她，那年夏天，女孩穿着去年见面时的衣服，虽然与旁边的新潮格格不入但在他的眼中却如同一朵盛世白莲。
    他们之间从相识到相爱，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转变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可这份注定会被人诟病的爱恋只能掩埋在心底，女孩决定了，她毕业后要读研，离开这所学校，这样两人就能在一起了，她来是因为他，想要离开也是因为他，这一切他全力支持。
    女孩更加努力的读书，他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女孩同时也受到了与他当年一样的孤立，但心中有鬼，就连出头他都做不到，女孩一直默默忍受着，可就在半年前女孩开始对实验越来越不上心，整天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女孩哭了，她哭着说不想考研了，她要回去，回到家里。
    他愣了，那一刻仿佛天都塌了，女孩背叛了他们之间的诺言，他如往常般翻进女孩的宿舍，在抽屉里，他看到了一个诊断书，那是自己的诊断书，他明白了，其实女孩没有什么不同，她也如同自己的伙伴那般，会因为这种事情看他不起，离他而去，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于是，他决定结束这一切。”
    说到这里，陈薛明抬起头，笑中带泪看着他：
    “小兄弟，你说他错了吗？”
    “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释小刀将怀中叠放整齐的信件放在桌上推过去。
    “这是她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