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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神·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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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到底是宛兰族让了步。
    言霆得了雪玉兰确切详细的消息,而后便着人送出信去,照他所言仔细部署。
    “这是我族中最好的几处房屋,供各位贵人暂住。”族长亲自带人安置好了言霆一行,顿了顿,又问:“外头那位袁姓的贵人......”
    “哦,那位不是什么贵人,族长还是当心为妙,我们与他有仇无恩哪。”江澜先往袁逸一行脸上扑了一大盆脏水,然后又絮絮说了许多袁逸的狠辣之处,把老组长说得一愣一愣,几乎要立时三刻地将袁逸一群当作那邪魔外道,除之而后快了。
    出来的这些日子,江澜越发地能说会道,有时贫得厉害,让人听了不住发笑。
    这里的房屋外头看着简陋,可里头却可称得别有风景。
    这房屋不知是用什么涂抹泥墙,虽外间风寒雪冷,屋中却犹带暖意,虽不及宫殿楼阁舒惬安逸,但在这样地方,已算是一处人间逍遥境了。
    “这墙壁里头掺的是我们雪山之神的赐予,乃是一种向阳之花,触之生暖。”开口的是宛兰族的圣女,秦诺敛眉看过去,不高兴地把言霆往后遮了遮。
    别以为她没看着,从两方见了面,这圣女就已经有意无意看了言霆许多眼了。
    招蜂引蝶!秦诺使劲瞪了言霆一眼,噘着嘴不住地推开他扶抱着自己的手。
    言霆满心无辜,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江澜,江澜立刻心虚地转头去和族长寒暄,不敢掺和王爷王妃的事。
    虽说王爷早说了要备帷帽,可他怎么知道那是玩笑还是真的。
    不过现在看来,王爷好像是认真的。
    啧啧,为了哄王妃高兴,王爷当真是什么都肯做。要说王妃也不是河东狮,这也只能说王爷是上赶着了。
    屋中陈设很是简单,江泠已将床铺整理好,火盆也点着了,等族长和圣女一行离开,便忙忙地搀着秦诺坐到了榻上去。
    言霆站在秦诺面前,将屋中人屏退后,立刻诚恳地认了自己的错。
    秦诺哼了一声,随手拿过榻头花瓶里一支色彩明艳的花来瞧:“这地方居然能生出这么好看的花儿来。”
    “此地不远有温热汤泉,去不去?”言霆蹲身在秦诺身前,两手将她虚虚圈住:“我问过章先生,孩子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略泡一回,当无大碍。”
    秦诺很有些心动。她素来爱洁,自从进了雪原,虽然言霆也总想着法子让她舒舒服服泡澡,可毕竟条件有限,如今难得碰到个安稳的地方,章先生又说无碍,她自然是很想去的。
    “别以为我同意跟你去就是原谅你了。”
    言霆轻声一笑,抬头去亲她的嘴:“臣不敢求殿下原谅,只要殿下高兴,好不好?”
    秦诺抿了抿唇,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他总是在她面前轻易认输称臣,其实她也有点舍不得:“你觉得那圣女姑娘好看吗?”
    好看吗?言霆挑了挑眉,甫一坐稳便将她抱到了膝上。
    说实话,他对于旁人好看与否心里根本不在意,如今秦诺说起,他才发觉自己对于那位圣女的印象很是模糊。
    他已为她神魂颠倒至此,旁的人也再不能让他多看一眼。
    “小醋精。”言霆爱怜地捧过她的脸:“连旁人看我一眼你也不许,也要吃醋?”
    他分明是一副很高兴的模样,偏偏又强势地将她紧紧禁锢,这会儿没有旁人,他抱着她,人又开始发疯。
    秦诺怕他这样,可也总难否认自己的喜欢。
    又怕又喜欢,还总是心动心悸不已。
    “你是我的,不许别人看。”秦诺在他沉暗的目光下红着脸说了一句,然后忍不住便靠进了他怀里:“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
    言霆被她逗笑,也被她这样的醋意哄得满心欢喜。
    他就是要她为他哭,为他笑,为他用尽六·欲·七情,他就是要惑着她也同样为他疯魔。
    “我的糯糯最好看。”言霆抬起她的下巴,一寸寸勾画她的眉眼。这容貌分明已经清晰地刻进心里,但每每瞧见,还是让他无法自控地心动神摇。
    走出老远,族长将跟随的人遣退,只带了圣女一人同行:“宛兰,你动凡心了?”
    “族长!”圣女猛地抬头,目中全然是被戳穿真相还有逃避不及的惊恐和愤怒。
    “别忘了上一任圣女是如何离开的。”老组长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慢慢行远了。
    “我没有动凡心......我没有......”她闭了闭眼,想到方才老族长唤她的那声“宛兰”,便心底一寒,不由想到上一任圣女,上一个“宛兰”是付出了何种代价才得以脱离这活死人冢的。
    她低声念着自己原本的名姓,越是念,越是觉得自己身处在一场幻梦之中。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将要走向何方。
    她好像已经渐渐变得不再像是自己,甚至不再像是个人。她变成了圣女,成为了“宛兰”,所有人都会忘记她原本的名姓,总有一天,连她自己也会彻底忘记。
    她从雪女成为族中人人尊崇的圣女,他们羡慕她,嫉妒她,崇拜她,敬慕她,可没有一个人会将她当作普通人,正常人看待。
    她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泥胎,只是一块华丽的木头。
    她不是个人,也没有资格做一个有悲欢喜乐的普通人。
    她知道自己已经动心了,可她不敢承认,不止不敢让旁人知道,甚至不敢让自己知晓。
    她付不起离族的代价,而雪原之外,也没有人痴心相候。
    可动心就是动心,若是可控,便不是心动了。
    她心中总是一遍遍念着他的言行举止,想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她生在雪原,长在一片澄净渺茫之中,自幼所见,唯有这满目莹白,所学所识,也唯有淡念清心,终生于此侍奉神主,守护圣物。
    但如今,她看到了让自己心神俱动的一抹鲜艳色彩,就像是这寡淡天地间蓦地出现的一抹彩云,一道彩虹。
    她从没见过那样的人,那样的眉眼气度,就像是雪山之巅矗立的一柄寒剑,森凉犀锐,让人仰望,让人臣服,也让人心生敬惧。
    若神主有形,就当是他这个样子,俊美清冷,矜淡疏模,不染凡尘,不念凡心。
    他那样的人,本来就不该生在污浊尘世,他当高高在上,受人敬拜臣服。
    若他为神主,她心甘情愿生生世世倾心守护,永不背叛,永无惶恐。他所在处,便是她心归处。
    他就是她的神主。
    可这神主已经动了凡心,他看着那女子的眼神,让她一瞧便心碎心痛。
    她紧握双拳,头一次尝到嫉恨入骨的滋味,这滋味原是这样的让人心痛。
    他从没正眼看过自己,就算偶尔掠过,也只像是看一棵草,看一朵云,她知道,自己从不在他的眼里。
    有族人匆匆而过,她转回心神,压下惊惧妄念,问他们为何行色匆匆。
    一人停下来冲她行礼,而后才低着头答道:“是新来的贵人们给了族里几只羊,还有些他们带来的酱料,我们奉族长的命,给他们送些衣食作为感谢,而且这些贵人们住的地方暂时不允我们随意靠近,为了表示歉意,他们还给我们送了许多外头的衣料,这会儿我们正要去领呢。”
    族人红着脸,打着磕巴回了圣女的话,也不等圣女答言,便立刻恭恭敬敬地走了老远。
    圣女是雪山之神的神侍,他们不敢冒犯打扰。
    她浑浑噩噩地走着,心头百般滋味皆有,往日她可自傲地说一句心无杂念,当日宛兰离族时,她还对她有种种不解和惋惜,但是如今,她虽仍旧害怕,却已明白了宛兰的心情。
    “那头儿的汤泉也不教靠近了,这也没啥,不过你看了没?这些贵人真是大方,那些衣料和吃食家里的孩子见都没见过......”
    “哎呦,不说那些衣食,就说那位‘王妃娘娘’,长得就像仙女儿似的,我还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听说仙女去泡咱们这头的汤泉了,我老远看着,就觉得她好像浑身都香喷喷的,那汤泉被她一泡,也不知道会不会变香......”
    提着肉和布料的族人往来经过,都离了圣女很远,可他们的话却清晰地传进了耳朵里。
    她忍不住捂住了脑袋,掉头便快步直往前走。
    “圣女大人,那头儿不让过了,您别往那儿去了,族长说了,贵人们是来救咱们宛兰族的,不能冒犯呢......”
    这些话飘进耳朵里,她却一句都没听,也不想听。
    他们去汤泉了吗?
    她脚下跌撞,头一次这样的失态无制。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她好像踏进了一片虚幻往复的秘窟中,每一步,都踩在了自己的心上。
    宛兰离族时说过人人都有凡心,没有人能做一辈子的圣女,她还说凡心不是错,情爱也不是错......
    真的不是错吗?
    她一遍遍问自己,心内煎熬痛苦,犹如身在油锅火海之中,
    终于还是跌倒。她将一捧雪扬到脸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仰面躺倒在雪地之中。
    天空是一片灰蒙蒙的冷,她的心里也是一片·湿·冷。
    所幸四下无人,她捂住脸痛痛快快地哭出了声。
    没有人的时候,她就能做一个普通人了吧。圣女不能哭,人却可以哭。
    彷徨,无措,不解,迷茫,她从来没有过这样混乱惊惧的时刻,也从来没有过这样复杂痛苦的心情。
    情真的不是好东西,它是会索·命·夺·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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