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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你到底吃了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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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嗖的一下冲到玻璃窗面前,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做工糙了些,不过还能用。”
    “这玻璃已经是整个大祁做得最好的玻璃了。”穆清看着她的背影,也不阻拦,反而为她解释道,“之前大祁的玻璃都是进口西域的,直到十几年前,大祁才做出了一块自己的玻璃。”
    “可以可以。”安然连连点头,“这家玻璃厂在哪?手艺如何?接不接定制?”
    “你回来乖乖吃饭,我明天带你去。”穆清敲了敲桌子,笑着看她。
    安然一笑,又坐了回去。玻璃在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新鲜玩意儿,只有临近京城这样的地方才能有玻璃厂,故而之前在金陵,安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时代已经有玻璃这种东西了。
    这样一来,她便终于英雄有用武之地了。她舒了一口气,脸上也扬了笑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你酒量见长。”穆清看着她娴熟的动作,没来由的,有些心里不舒服。
    “正常。”安然不在乎的说,“行走江湖哪能不喝酒呢?越活越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既能壮了怂人胆,也能抚平离人愁。”
    壮了她的怂人胆,抚了他的离人愁。
    “你知道么?我第一……不对,应该说第二次,我第二次杀人的时候,就是喝了酒的。”安然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她将桌上的菜全都动了三筷,便不再吃了,“当时据说,我这个眼睛红的,几乎能呲出血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人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哈哈哈。”她昂头灌下,笑出了声。
    “那你没有深仇大恨,为什么杀人?”穆清想收了她手中的酒壶,却扑了个空。
    安然翻身坐到桌子上,得意的扬了扬抢过来的酒壶:“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干脆丢了杯子,直接抱着酒壶将剩下的残酒灌到口中:“若事事都能问为什么,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你说对吧?”
    那一壶酒的量可不小,穆清一口没喝着,全进了安然的口里。安然已然有些微醺,但这三年来她酒量大涨,故而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
    她仍是笑着,冲穆清眨眨眼,却不说话了。
    “怎么不说话了?”穆清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揩去她嘴角的酒渍,眼里满是柔情,“你从前总是喝了酒就笑,又笑又说,说个不停。怎么不说了?”
    安然冲他眨眨眼,把食指放到嘴唇上,嘘了一声:“为了这个毛病,你想不到我花了多大的代价才改过来。”
    穆清心一颤,眼神凛冽几分,他不由自主地将手伸过去,环抱住安然,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安然也不挣扎,任由他紧紧抱住自己,然后顺势把脑袋枕到他的颈窝去。
    “为什么?”安然小声嘟哝,却嗤笑一声,“这话真是世界上最废的废话。”
    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若真能事事都问个为什么,她安然首当其冲就要问一问。为什么她这么一个平庸的人,无一技之长的人,会穿越到这个世界?为什么她一个普通人,要三番四次在死亡线挣扎?
    她四年前死了一次,三年前死了一次,在望舒台过了三年生不如死的日子,逼着自己活了下来。
    她吃过虫子,吃过菩萨土,为了活下来和毒蛇搏斗,斗完了就把它开膛破肚烤熟扔嘴里。可真到了让她吃饭的时候,她小心翼翼,每道菜至少试五次毒,而且一定要让请客人吃过才敢吃。饶是如此小心,她也不敢在同一道菜上动第四次筷子。
    她知道什么叫炮烙之刑,不仅知道,她还受过炮烙,不仅受过,她还给别人上过刑。你看她现在肤白若雪,吹弹可破,可这都是她逆天的自愈能力的作用。正是因为这样,谁也无法想象这三年来她的身体到底受过多少酷刑。
    她执行任务要扮成妓女,被客人疯狂灌酒,她酒量不好,吐了一地,动弹不得。若非封离及时赶到,她已经被玷污,更不要说执行任务。从那以后,她开始喝酒,逼着自己练酒量,这才有了现在的气魄。
    她酒后爱说话,为了避免她乱说话,望舒台的人逼她喝酒,等把她灌醉,再拎着鞭子站在她身边。但凡她多说一句,一道鞭痕就毫不留情的落在她身上。
    她杀过人,亦被追杀过,她亲手砍下过别人的脑袋,也耍过奸计构陷过别人。这些都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是她一一做了。
    越做越顺手,越做越多。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
    谁都问她为什么。
    她问谁为什么?
    若她事事都问为什么,她早活不过这三年。可她练就了一身本领,把自己打造得如钢铁巨人一般,也没人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宁愿忍受这么多苦楚,宁愿生不如此,宁愿噩梦连连却一声都不能吭,也要活到今天?
    安然回抱穆清,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脑袋晕晕的。
    穆清能感受到,怀里的人到了现在,才终于放松了一些。他情不自禁的欢喜,可更多的是,情不自禁的悲伤。
    他抱住安然,一刻也不想松开,恨不能让时间静止。他低头蹭着她耳边的碎发,连呼吸也放慢了。
    纵然安然迷迷糊糊,却也感到,自己抱着的人,呼吸不稳,时断时续。
    “你怎么了?”安然清醒了一半,她从未见过穆清这样,听起来像是硬压下去的抽噎,可她从不知道穆清也会哭,故而一下子排除了这个可能。她挣扎着想脱出怀抱去看看他,却被锢得紧紧的。
    穆清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以为见到安然,碰触到安然,甚至将安然拥如怀中就可以平复自己三年来那颗近乎残破的心。可是到了现在,他才知道,他的心从未残破,只是上面被刻满了这个人的名字。
    “安然。”穆清低声念道,“安然。”
    “我在呢?”安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似的。
    “我的小姑娘啊。”穆清的声音细不可闻,却都传到了安然耳中,“你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安然鼻子一酸。若是三年前的她,听到这句话一定委屈得不行,扑到穆清怀里求安慰,还要把望舒台惨无人道的行径好好控诉一遍。
    可现在的她,只是瞪大眼睛,将即将逼出眼眶的泪生生逼回去,然后嘴角上扬,语气轻松:“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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