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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9章 番外一千五十九 碧海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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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看到一半的《十角馆杀人预告》反扣在桌上,端起桌上的绿茶呷了一口,向窗外望去。窗户敞开着,七月的海风吹拂着我的面庞。远处的洋面一片漆黑,但甲板上却灯火通明,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整艘邮轮如同一座不夜城,破开幽蓝冰冷的海水不断向前。
    这是我坐上碧海夜叉号邮轮的第二天。碧海夜叉号从上海出发,在济州岛停泊了七个小时后,又开始返航上海。离开陆地漂浮在海上的体验让我暂时把毕业半年尚未找到工作的愁情烦绪抛到了脑后。我甚至开始有些感激,若不是待业在家,我恐怕很难有机会抽出四五天的时间搭乘碧海夜叉号进行一次邮轮之旅。
    “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坐么?”
    我被这句问话打断了思绪,抬起头迅速环视了一下茶吧,见已经没有空桌,便点了点头,答应了他拼桌的请求。
    他道了声谢,便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两个人坐在一张餐桌上,若是不说些什么,那气氛也实在太尴尬了。
    “我叫薛叙。”他对我伸出手,“职业德州扑克牌手。”
    我微微一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我叫李想,目前待业在家。”
    “原来你也喜欢推理小说,”他瞥了一眼反扣在桌上的书,随手抄起来翻看了几页,“我也很喜欢读推理小说,还尝试着写过几篇。但小说终归是小说,不够真实刺激。”
    “艺术么,就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我们都是普通人,也只能看看小说找点刺激,调剂调剂生活。”我喟然叹了口气,想到返航后就要开始找工作过上朝九晚五的枯燥生活,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餐桌上。
    “确实如此,”他眯缝着眼睛点了点头,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现在看上去就只剩两条细缝了,“不过这次航行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刺激的事情。”
    “这里没有冰山,碧海夜叉总不会像泰坦尼克号那样沉没吧?”我打趣道。
    “那可说不准。”薛叙道,“你知道碧海夜叉号的传说么?”
    不等我开口问,薛叙又继续往下说:“碧海夜叉号原来叫蜃楼号。蜃楼号首航的时候就发生了意外,大副突然发狂,杀死了船长后跳海自杀。首航发生这种事情实在不吉利,船东花重金请风水先生。风水先生说蜃楼号冲撞了海里的神怪碧海夜叉,指点船东在甲板的两侧修起了两尊碧海夜叉雕像,又在邮轮顶层的十二间客房中都摆了碧海夜叉的塑像,用来镇住邮轮的戾气,就连邮轮的名字都改成了碧海夜叉号。每次出航前,船东都会备下三牲祭祀碧海夜叉,祈求碧海夜叉一路护航,从那以后碧海夜叉号就再也没有出过什么事故。可是这次出航前,老船东病故了。新船东,也就是老船东的儿子压根儿就不信这套,所以出航时也没有祭祀过碧海夜叉。现在船员中风传新船东不屑一顾的态度已经激怒了碧海夜叉大人,这次航行碧海夜叉大人恐怕要在船上亲自挑选属于自己的祭品了。”
    “这个故事我也听说过,只不过据我所知那个大副是因为发现了自己老婆和船长偷情的证据,这才对船长痛下杀手的。”我对薛叙的话有些不以为然,“后面这些围绕着碧海夜叉的传说,不过是穿凿附会,甚至可能是邮轮公司自己搞出来的噱头,目的就是吸引游客。”
    “这也只是我从船员那里听来的传闻。希望真的如你所说,只是邮轮公司搞出来的噱头。”薛叙并没有和我争论,反倒换了个话题和我胡侃起来。
    边吃边聊了二十多分钟,薛叙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扑克比赛的休息时间快结束了,我得回棋牌厅比赛了。”
    他和我道了声别,抓起餐盘中没有吃完的三明治,便急匆匆地出了餐厅。
    薛叙虽然离开,但他之前说的那一番话却如同一片阴霾,笼罩在我的心头。我不由自主地又一次转头望向窗外。
    两层楼高的碧海夜叉雕像背对着我屹立在甲板上,手中握着一柄三叉戟,直指夜空,显得威武雄壮。
    原本不信这套的我也许是被薛叙的一番话感染,也暗暗在心底里祝祷,希望碧海夜叉保佑我们一路平安。
    祝祷完后,我便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拿起书走出餐厅向船舱的第九层走去。第九层的房间虽然只比顶层低了一层,视野同样开阔,价格却要便宜不少。第九层的房间价廉物美,但数量不多,因为第九层的大部分房间都被改成了海员的宿舍。我也是运气好,才买到了一张别人退订的船票。
    就在我要刷卡打开房门的时候,猛然听到上层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女人凄厉的惨叫声。我心中一紧,薛叙的话立刻又在脑海中响起。莫非碧海夜叉真的要在这艘邮轮上挑选祭品了?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沿着扶梯往楼上赶去。
    一到第十层,我就看到有一个房间门口挤着两三个人,还能隐隐听到那边有女人的哭泣声传来。
    看来就是那里出事了,我加快脚步走到房间门口,向房间里面望去。
    第十层的房间都是清一色的豪华海景阳台房,但只是设施的档次有所提升,房间的面积仍然有限,是以站在门口便能将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一张双人床靠墙摆着,两三个人围在床边,床上倚靠着一个美艳的女郎,正低声地抽泣着,她的脖子上还有一圈紫黑色的淤血,似乎刚被绳索用力勒过。床的右侧立着一尊半人多高的碧海夜叉雕塑,造型与甲板上的那两尊一模一样,青面獠牙,手中高举着一柄三叉戟。一个身材肥硕的男人正伏在碧海夜叉头顶,那柄三叉戟从男人的小腹处刺入,又从他的后背钻出个头。鲜血不停地从男人的伤口处涌出,又顺着三叉戟不住地往下流淌,将碧海夜叉的雕塑染成了黑红色。
    这修罗地狱般的场景让我倒抽了一口凉气,第一个掠过脑海的念头竟然是“碧海夜叉真的来了”。
    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围在床边中的一人转过头来,有些狐疑地问道:“李想,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定睛一看,发现这个人正是片刻之前与我在餐厅里拼桌的薛叙。我一边感叹世事的巧合,一边向他解释:“我住在九层,刚刚开门的时候隐约听到楼上有女人在叫喊,所以上来看看,没想到……”
    薛叙长吁了一口气:“丁女士刚醒过来就看到丈夫的死状,一时间接受不了才发出那声惨叫的。已经有人下去通知船长,相信他很快就会上来。”
    我皱了皱眉头:“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了?”
    薛叙身边一个魁梧的男人耸了耸肩道:“我也不知道,我进来的时候赵老板就已经死了……”说了一半,他就闭上了嘴,眼睛望向门口。
    我回头一看,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相貌威严的男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头戴水手帽的船员。我在上船的时候见过他,知道他就是碧海夜叉号的船长徐罗克。
    徐罗克的目光从丁小仪身上扫过,落到了赵老板身上。
    他的视线在尸体上停留了片刻,脸上表情愈发的冷峻。他转头吩咐两个海员道:“你们两个把这位夫人护送到医务室去让医生检查一下。”那两名海员便上前将仍然在低声抽泣的丁小仪搀起扶了出去。我们一行人就被船长徐罗克带到了位于船舱九层的会议室当中。丁小仪在医务室里上了点药后也被搀扶着进入了会议室。
    我在心中默数了一下,发现此刻会议室之内除了船员和我之外还有七个人。这七个人明显地分成了两拨,其中包括薛叙、丁小仪在内的三男两女时不时地互相攀谈几句,剩下的两个年轻男子则坐在会议室的一角不发一言。
    “我们几个人是参加这次德州扑克比赛的选手。这次参加比赛的一共有九个人,每人都付了十万元的参赛费,前三名能刮分八十万元的奖金,剩下的十万元则是赵旭,就是死掉的那个赵老板收的管理费。已经有五名选手被淘汰出局,他们都在济州岛下船观光了。丁小仪是赵老板的妻子,和我们碰过几次面,也还算熟识。那边站着的两个是从济州岛上船的客人,和我们并不相识。”薛叙在一旁看出了我的疑惑,便向我解释道。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徐罗克拿着一叠资料走了进来。
    “发现尸体的是哪位?”徐罗克一边问一边翻动着手中的资料。他手中捏着的都是我们上邮轮时填写的登记表,不仅有我们的基本信息,上面还粘贴了我们的照片。
    那个魁梧的男人将手举了举:“是我先发现的。”
    “你叫刘奎吧?”徐罗克找到贴有男人照片的表格,扫了一眼抬头问道。
    刘奎点了点头。
    “那么把你发现尸体的经过讲一讲吧。”说着徐罗克就在会议桌前坐下,拿出一本记事本准备记录。
    “我们这些人都是赵老板约来玩德州扑克的,他既是局头,又充当荷官的角色。今天我们已经打了一整天的比赛,牌桌上还剩下四名选手,赵老板见大家都有些疲惫,就提议临时休息半小时……”
    话说了一半,就被徐罗克打断了:“牌桌上还剩下哪四个人?”
    “按照筹码量从高到低的顺序排列的话,剩下的四个人是胡云飞、我、刘奎和钱静。对了,我叫薛叙。”薛叙在一旁插口道,虽然刚刚目睹了血腥残忍的凶案现场,但他的思绪依然十分清晰。
    徐罗克打量了薛叙一眼,挥笔在记事本上唰唰地写下了几行字,这才让刘奎继续往下说。
    刘奎的声音有些干涩:“大家都同意了赵老板的建议。因为打牌的缘故,我们连晚饭都没有吃,所以就趁着休息的时间各自去吃饭了,赵老板说他有些困,要回房间小睡一会儿。半小时之后,我们就回到了棋牌厅里,但是左等右等都等不来赵老板。我还以为赵老板睡过头了,就自告奋勇去找他。”
    说到这里,刘奎的声音变得有些发颤:“当时赵老板的房门是虚掩着的,我只敲了两下,门就自己开了。门一开我就看到丁女士昏死在床上,脖子上缠着一根电话线,赵老板则被叉在了那尊雕像上。我当时吓得两腿发软,因为在海上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我只能跑到下面的棋牌厅,把其他的选手一起喊了上来。薛叙初步检查了一下尸体,发现丁女士还有气,忙给她做心肺复苏术,又给她灌了几口酒,这才把她救醒。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薛先生,你是医生?”徐罗克望向薛叙问道。
    薛叙摇摇头,在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递给了徐罗克:“我只是个三脚猫侦探,对急救还算有些了解。”
    我瞪了薛叙一眼,低声道:“你不是说你是职业牌手么?怎么又变成侦探了?”
    “侦探只是副业而已,靠着当侦探拿的那点微薄收入,我只能顿顿喝西北风。”薛叙没好气地道。
    徐罗克端详了一下薛叙的名片,小心地将它收到口袋里,这才转头问丁小仪:“丁小仪女士,你清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袭击了你?”
    丁小仪摇了摇头:“当时我从浴室里洗好澡出来,就看到一个穿着墨绿刺金衣甲的怪人正背对着我站在房间里。他听到我的脚步声便转过头来。我看到他的脸和房间里碧海夜叉雕塑的脸一模一样。我当时就吓了一跳,但还没来得及叫喊,那个怪人就扑了过来用一根电话线勒住我的脖子,很快我就不省人事了。等薛先生将我救醒,我才发现我的丈夫已经被叉在三叉戟上……”说到这里丁小仪已经泣不成声。
    这番话说出口,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之声。我和薛叙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会议室中几名海员已经面如土色,其中一人有些惊恐地道:“碧海夜叉真的出来作祟了!船长,我们该怎么办?现在再搞祭祀还来得及吗?”
    “什么碧海夜叉,不过是装神弄鬼的东西而已,我才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坐在丁小仪身旁的女人鼻孔里哼了一声,开口道:“丁女士,你再好好想想,会不会是你记错了?”说话的女人戴着一副玳瑁框眼镜,扎了一个马尾,穿着黑色套装,显得精明干练。
    “钱小姐,若是你看了监控录像,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说着徐罗克打开搁在会议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插了上去,鼠标点了几下后就将笔记本翻转过来,将屏幕对准我们。
    会议室里的人一个个都把视线投在了显示屏上。
    监控录像的画质并不好,但大致还能分辨出出现在画面中的人究竟是谁。很快赵旭就出现在了画面之中。他步履缓慢,显得有些疲惫,走到房门口后,他掏出门禁卡在门上一刷,推开房门就走了进去,随后画面上又只剩空荡荡的走廊。
    徐罗克点了一下快进键,画面下方进度条上的滑块立刻加快了前进的速度,但是画面上始终是那条空荡荡的走廊。
    “碧海夜叉!”钱静失声叫道。
    徐罗克迅速把画面往前拖了几秒,再用正常速度播放。
    只见赵旭房间的门缓缓打开,随后一个身穿墨绿刺金衣甲的怪物从房门里缓缓踱了出来,手中还握着一柄三叉戟。怪物背对着我们一步步向前走,每走三步就举起手中三叉戟往头顶的虚空一戳,动作姿势与船上碧海夜叉的雕塑一模一样。当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边时,他似乎察觉到了背后监控摄像的窥视,猛然回过头,向监控摄像头望过来。
    这是我们第一次看清楚他的脸。那是一张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脸,是一张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人类身上的脸。画面上的碧海夜叉盯着摄像头一动不动,一双眼睛似乎穿透了屏幕看到了围坐在会议室中的我们。随后显示器一黑,画面戛然而止。
    我只感到浑身发冷,全身的血液如同凝固了一般。赵旭的房间里只有赵旭和丁小仪两人,前面也没有看到碧海夜叉走进去过,他怎么就凭空从房间里变了出来?难道这碧海夜叉真的有来无影去无踪的本领?如果真的有,他为什么又要大刺刺地从房间走出来,让摄像头拍下他的身影?莫非他是在向我们昭告什么?这一瞬间我的脑子乱得如同一团浆糊。会议室里一片沉默,显然大家都在思索着什么。“后面的画面呢?”薛叙首先打破了会议室里的沉默。
    站在徐罗克身旁的海员插口道:“我和船长去监控室调监控录像的时候发现监控设备已经被损坏了,这之后的画面全都没有被监控探头录下。”
    “你的意思是碧海夜叉只是对着监控摄像头看了一眼,就破坏了整套监控设备?”丁小仪颤抖着声音问道。
    徐罗克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沉重:“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如此。”
    “其他地方有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我忍不住开口问道,“碧海夜叉既然能够被第十层的摄像头拍下来,就有可能被其他摄像头摄下。”
    “这点我已经想到了,”徐罗克道,“只是邮轮上的摄像头数量有限,只在关键的邮**纵区域和顶层的豪华区安装了监控。我已经安排了两名海员在监控室查看之前的录像,看看邮**控区域的监控有没有拍下碧海夜叉。”
    “监控室平时有海员值守么?”薛叙想了想问道。
    徐罗克摇了摇头:“邮轮上事务繁杂,我们人手有限,所以平时监控室并没有专人值守。只有出现盗窃之类的案子时才会去查一下监控录像。不过监控室的门一直上着锁,只有邮轮上的工作人员才能用门禁卡打开监控室的门,所以不会有闲杂人员随意进入。”
    “船长,我在想杀死赵旭的不一定是碧海夜叉。”一直没有开过口的胡云飞终于说话了。
    “噢?胡先生有什么高见?”
    我们也都将目光投射到胡云飞身上,希望他能有什么石破天惊的发现。
    胡云飞清了清嗓子往下说:“监控录像上确实出现了碧海夜叉,按照丁女士的说法,碧海夜叉对她发动了攻击。可不管是丁女士还是监控录像,都不能证明碧海夜叉真的杀了赵先生,这只是我们的臆想而已,并没有确实的证据。还有另一种可能,也许碧海夜叉并没有杀害赵旭,只是将他弄昏了过去,就像他对丁女士做的那样。而之后上来的刘奎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杀死了赵旭。”
    “放屁!胡云飞你别含血喷人!”刘奎听胡云飞指名道姓地说自己杀了赵旭,顿时急了眼。
    “胡先生只是说可能,又没有一口咬定。”钱静瞟了刘奎一眼,笑道:“我倒是觉得胡先生说得有几分道理,毕竟在场的这么多人里,最希望赵先生死的恐怕就是你刘奎了。”
    “钱静,说话要讲真凭实据,别以为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敢打你?”刘奎往上捋了捋衣袖,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刘奎,你私下里向赵老板借了二十万高利贷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这次扑克比赛是你的最后一搏,若是输了你恐怕只能选择跳海了。眼下赵老板突然死了,丁女士又从来不过问生意上的事,若不是我现在说出来,这笔二十万的高利贷你说不定就可以赖掉了。你完全可能为了赖掉这笔债务对赵旭痛下杀手。”
    刘奎被钱静连珠炮般的一顿话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窘迫之下,他反唇相讥:“这样说来,钱静你也脱不了干系。剩下的四名选手中你的筹码量是最低的,若是这么打下去下一个被淘汰的十有八九就是你。赵老板突然身死,没了局头和荷官,这比赛就没法继续,按照惯例,我们会按照筹码比例分割奖金。原本即将被淘汰的你反倒能获得一笔不菲的奖金。在我看来,你也有强烈的杀人动机。”
    “我承认我从赵旭的死里获得了些好处,算是有杀人的动机,可是我并没有作案的机会,当时上楼去找赵旭的可只有你刘奎一个人!”钱静冷笑了一声。
    “说到作案的机会,我想几位都是有的。”薛叙口中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成功地吸引了钱静、刘奎和胡云飞的注意,三个人有些恼怒的目光聚焦在薛叙的身上。
    我忍不住伸出手捅了捅薛叙,想要提醒他不要把打击面铺得那么广。薛叙却不以为意地继续往下说:“刚刚看监控录像的时候,我有心留意了一下画面右上角的时间,发现从赵旭回房到碧海夜叉离开只不过用了十五分钟的时间。而我们的休息时间是半个小时,也就是说你们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能够对赵旭下手。”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有机会对赵旭下毒手,你难道忘了你和我们一样,也有杀死赵旭的时间!”胡云飞喝道。
    薛叙摇了摇头,狡黠地一笑:“我可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直到休息时间结束前的三分钟,我都在餐厅里用餐,这点这位李先生可以为我作证。剩下的三分钟时间可不够我到船舱十层杀死赵旭,再回到棋牌厅。”
    我忙在边上道:“确实如此,薛叙和我在二楼的餐厅用餐,这点我可以作证。”
    钱静、胡云飞和刘奎三人都是独自用餐的,餐厅的服务员接待的客人那么多,也不见得会对他们有印象,三人找不到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只得缄口不言。
    那两名从济州岛上船的客人在一旁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其中一人站起来叽里咕噜讲了一大串韩语,我们都不懂韩语,听得一头雾水。
    “小王,赶紧把小曹叫来,他懂韩语。”徐罗克对边上的一名海员吩咐道。
    “不必麻烦了,”另一名济州岛登船的游客吐出一串流利的中文,“我是旅居韩国的中国人,可以充当翻译。韩先生说他不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他只是出来度假的,现在很累,想回房间休息了。”
    徐罗克拿起表格翻了一会儿,抬头道:“你应该就是林焕林先生吧,你边上的这位韩俊生先生是你的同伴吗?”
    “不是,我不认识韩先生,只是碰巧一起从济州岛上船而已。”林焕耸了耸肩,“我想这次事件应该只是他们之间的恩怨而已,与韩先生和我并没有关系,我也想回房休息了。”
    “你难道不怕碧海夜叉杀了你么?”钱静盯着林焕,嘴巴里冒出这么一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碧海夜叉真的要杀我,我也只能洗干净脖子等着了。”林焕笑道。
    徐罗克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出了这么一件事,大家都是身心俱疲。我身为船长,理应为船上发生的一切负责,只是这桩命案扑朔迷离,又牵涉到碧海夜叉,我实在感到棘手。我已经联系了上海的警局,他们已经同意在邮轮停泊上海的时候上船调查,到时候几位恐怕要在船上滞留几日,配合调查了。”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顿时怨声载道,除了我和薛叙外,其余的客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回上海后的日程,韩先生在林焕把徐罗克的话翻译给他听后也是急得直跳脚。
    徐罗克见大家群情激奋,又想了个折衷的办法:“或者由我出面委托薛先生调查这一事件,若是薛先生能查出真相,到时候大家只要去警局做个笔录就可以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钱静等人讨论了一会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最终接受了徐罗克的建议。
    “我希望诸位暂时不要向外人透露这桩凶案,尤其是碧海夜叉这一节,千万要保密。若是传扬出去,惹得邮轮上的乘客人心惶惶,指不定会在这浩瀚大洋上生出什么乱子来。”说着徐罗克站起身,对着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希望各位能配合我们的工作。”我本来想回自己在九层的房间休息,薛叙却打着讨论案情、开拓思路的旗号,力邀我去他的房间休息。我想到碧海夜叉那张狰狞的面孔,心里未免有些害怕,想着人多力量大,便欣然接受了薛叙的邀请。丁小仪自然不会再住在原来的房间里,又不愿意一个人住,徐罗克便安排她与钱静住一个房间。
    薛叙一回到房间就把自己往床上一摔,靠坐在床头,从床头柜里摸出一包烟,弹出一根给自己点上,用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后,他才转过头笑道:“戒烟实在太难了,一天不抽烟,感觉脑子都锈住了,根本没法思考。”说着他又弹出一支烟抛给我。
    我虽然没有烟瘾,但也没有拒绝别人递烟的习惯,接过烟顺手就点上了。我们两个男人就并排坐在床上沉默地吞云吐雾。
    “薛叙,你以前破过什么精彩的案子,说出来听听。”我打算深入挖掘一下这个神秘侦探的过去。
    “都是些寻狗、盯梢之类鸡毛蒜皮的委托,这还是我接到的第一桩命案委托。”
    我原来以为他在会议室里自称三脚猫侦探是谦辞,搞了半天竟然是真的。
    “李想,你怎么看这次事件?”薛叙突然冒出一句。
    “我觉得刘奎杀人的可能性比较大。”我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他,“赵旭身材虽然不高大,但是挺胖的,看上去应该有一百四五十斤。钱静一个柔弱女子绝对没法将这么一个胖子抱到半人多高的高度。胡云飞我看也悬,刘奎身材魁梧、肌肉发达,又有充分的杀人动机,就数他最可疑。”
    薛叙并没有评价我的看法,而是自顾自地说:“这个案子最关键的地方就在碧海夜叉身上,只要解决了碧海夜叉的奥秘,整个事件就能迎刃而解。李想,你信不信有鬼神?”
    我本想摇头说不是,可是想到刚刚在监控录像里看到的碧海夜叉,刚到嘴边的不是又被我吞了回去,只能模棱两可地来了句:“子不语怪力乱神。”
    薛叙噗嗤一笑:“我倒是认为神鬼只存在人的心里,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些藏在人心里的鬼蜮有时候会蛊惑人心,迷其心智,以人作为媒介,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但离开了人,这些鬼蜮就是无根之木,绝对不可能直接动手杀人。”
    也许是香烟中尼古丁的作用,现在的薛叙显得非常兴奋。他从搁在床头的便签本上撕下一张纸在上面涂写起来。
    很快便签纸上就出现了一张图表。
    空房间林焕刘奎胡云飞薛叙空房间
    船尾走廊走廊走廊楼梯船头
    韩先生赵旭钱静空房间空房间空房间
    “这是第十层的房间布局,其中五个房间的主人已经在济州岛下船,所以空置着。碧海夜叉绝不会凭空出现在赵旭的房间当中。其他房间里必定有一条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通往赵旭的房间,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条密道找出来,让碧海夜叉无处遁形。”说到这里,薛叙顿了顿,抬起头望着我:“李想,走,我们再去赵旭的房间看看。”
    虽然我心中一百个不情愿,但又不想在薛叙面前露怯,只得跟着薛叙一起出了房门,向凶案现场走去。
    赵旭的房间外已经拉起了一道黄色的警戒线,薛叙视警戒线如无物,直接抬脚从警戒线上跨了过去。房间的门并没有上锁,用力一推就开了。一股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
    薛叙和我一前一后进了房间,赵旭的尸体已经被邮轮上的工作人员从雕塑上取下,平放在床上,只是碧海夜叉雕塑上的血迹还没有清理掉,我看到这尊黑红色的雕塑就觉得瘆的慌,忙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检查一下,这房间里有没有密道。”说罢薛叙率先沿着墙壁开始抠抠索索,寻找着开启密道的机关,我也从另一头开始搜索。只是一圈找下来,我们两个一无所获。
    “看来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阳台了。”薛叙一边说,一边拉开了阳台的移门,“咦,丁女士,你还没睡么?”
    我跟着薛叙走进阳台,就看到丁小仪正坐在左侧的阳台里,手中的端着一杯酒,正望着阳台外海面出神。她的脖子上缠着一条白色的丝巾,将脖子上那一圈勒痕挡得严严实实。她显然哭过一场,眼睛都还有些红肿,给她平添了几分梨花带雨的风韵。我心中有些奇怪,那赵旭已经年近四十,又矮又胖,丁小仪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怎么会嫁给他。
    丁小仪被我们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连酒杯里的酒水都差点洒出来:“薛先生、李先生,你们两个人怎么突然从这里钻出来?”
    “大家既然委托我调查这个案子,我总要做点什么,不能辜负了大家对我的信任啊。”薛叙一边说一边又开始检查阳台的地面。
    我被房间里的血腥味熏得几乎要昏过去,忙打开阳台的窗户,好让血腥味飘散出去。
    “钱小姐已经睡了么?”打开窗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之后,我感觉自己稍稍恢复了点活力,便打算和丁小仪聊几句,安慰安慰这个悲惨的少妇。
    “钱小姐今天很累,一回来就睡了。我实在睡不着,又不想在房间里影响钱小姐休息,就到阳台来看一会儿夜色了。”
    我用眼睛丈量了一下两个房间阳台之间的距离,发现中间的间隔只有一米出头,一个成年人可以轻而易举地从钱静房间的阳台跨越到这里。若是赵旭房间阳台的窗子没有从里面锁上,只要弄到了钱静的房卡,任何人都能从钱静的阳台进入赵旭的房间,化身成来无影的碧海夜叉。
    薛叙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比我抢先一步问道:“丁女士,你去洗澡的时候阳台的窗户有没有从里面反锁?”
    丁小仪点了点头:“当时海风实在太大了,吹得我头都有些痛,我特意将阳台的窗户锁上,还把移门也关上了,所以现在印象特别深,绝不会记错的。”
    我和薛叙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一条充满无数种可能性的路子就这样被拦腰截断。
    我又说了几句劝慰丁小仪的话,就和薛叙一起退出了阳台。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薛叙突然又对房间里那尊沾满血污的碧海夜叉雕像产生了兴趣,俯着身子仔细端详着雕像。
    “薛叙,又怎么了?”这么折腾了几下,我已经有些疲惫不堪,只想躺到床上好好休息一下。
    “我在想密道的开关会不会在这尊雕像上,很多小说里都有这样的设计。”
    “我看你是看推理小说看得有些走火入魔了。”我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只在边上弱弱地说了一句。
    “你们两个在那里干什么?没看到门口拉着警戒线吗?”门外忽然传来一身爆喝,吓得我浑身一个激灵。转头一看,我才发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正瞪着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我们。
    “我是薛叙,受船长的委托调查赵旭被杀一案。这位是我的助手李想先生。你是什么人?来凶案现场做什么?”薛叙反问道。
    “我是这艘船的大副王连正!现在正在巡夜!侦探游戏可以适可而止了,这里的事情自然会有警察处理的。”
    被大副一顿咆哮后,薛叙心有不甘地和我一起回到了他的房间。
    薛叙则像走火入魔般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香烟一根接着一根,一直没有停过。我靠在床上挖空心思地想着各种可能的作案手法,却始终不得要领,不知不觉间我就昏睡了过去。窗外猛然响起一声炸雷,将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窗子上噼里啪啦地响着,那是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了。怎么突然开始下雨了?我一边想一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电光透光窗帘,将漆黑的房间照亮。就这么一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瞥到床边站着一个人。
    “谁在那里?”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又是一道电光,后面紧跟着一声炸雷。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我看清楚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正站在床边,手上还捏着柄三叉戟。
    是碧海夜叉!他盯上我了!我就是下一个祭品!这几个念头几乎是在一瞬间掠过我的脑海。我条件反射般地向床的另一侧一缩,一伸手想要把边上的薛叙推醒。谁知这一推却推了个空。
    薛叙这王八蛋,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在心里把薛叙咒骂了成百上千遍。
    就在我想高声呼救的时候,门喀拉一声开了,随后房间的灯亮了起来。借着灯光我才看清立在床边的只是一尊碧海夜叉的雕像。
    “李想,你怎么满头是汗?莫非做噩梦了?”薛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转过头正看见他走进来,身上一股酒精的味道。我自然不好意思说我被一尊雕像吓了个半死,便皱了皱眉岔开了话题:“薛叙,这么晚你去哪了?”
    “我去酒吧里开展深入调查了,成果颇丰。”也许是饮酒过量的缘故,薛叙显得眉飞色舞。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又道:“这才两点,离天明还有四五个小时,抓紧时间睡一觉,明天还要继续干活。”
    第二天一早,我和薛叙就被一阵激烈的拍门声惊醒。
    “薛先生!快起来,又出事了!”门外的声音显得无比焦灼。
    薛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连鞋都不穿就向外冲去。我趿了双拖鞋紧跟在薛叙的身后。
    出事的房间在第九层,当我们赶到的时候房间里面已经站着不少人,船长徐罗克和住在十层的房客们也都在其中。
    薛叙顶着一头乱发赤着脚跑进房间,引得人人侧目。但他却不以为意,问徐罗克道:“船长,出什么事了?”
    其实已经不需要徐罗克说明了,房间里贴近窗户的地方躺着一具有些焦黑的尸体,光看面目都分辨不出死者的身份。
    “死者是谁?”薛叙一边问一边四下打量这个房间。与十层的豪华海景阳台房不同,九层的房间并没有阳台,只有一扇可以向前上方推出的圆形小窗。此刻窗户向外推出,窗台上搁着一只烟灰缸,烟灰缸里丢着几个烟蒂。
    “是大副王连正。”一个海员口中艰难地开口道,“昨天夜里一点半,王大副轮值时间结束,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当时给他送夜宵,看到他正依靠在窗台上抽烟——这是他的习惯,每次轮值结束都要在窗台上抽抽烟,看看海景,再吃点夜宵。那个时候雨才刚开始下,我送完夜宵就离开了。结果今天早上来送餐的时候,怎么敲门都没有回应,门也从里面反锁了。我担心他出事,就叫来几个同事一起把门撞开。一进门就发现王大副倒在窗边。如果我当时提醒他一句,他可能就不会死了。”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发红。
    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昨夜那个魁梧强壮的男人,活生生的人一夜之间就变成一具焦黑的尸体,这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薛叙却没有像我这样感伤,他蹲下来细细查看了一下尸体。
    “结合昨晚的雷雨、尸体倒着的位置和尸体的状态来看,大副应该是开着窗靠着窗台抽烟时被闪电劈中而死的。”薛叙舒了一口气从地上站起,“这个属于意外死亡,不属于我的业务范围。”
    “不可能,我们这里的窗户都是用绝缘体做成的,邮轮船体上还装了不少避雷针,防雷措施可以说是万无一失。”那位将我们从睡梦中叫醒的海乘小姐在边上反驳,“每当海上雷雨的时候,甚至会有不少游客打开窗户观赏外面的雨景,从来没有人被雷击过。”
    这时钱静在边上悠悠地插了一句:“该不会是这大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被碧海夜叉盯上了,索了他的命去吧?”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人仿佛如同见了鬼一般,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惊恐的表情。
    徐罗克定了定神,方才开口对薛叙道:“薛先生,我请你下来就是想请你鉴定一下,看看大副的死是不是那碧海夜叉所为。”
    薛叙微微一笑:“诸位太过敏感了,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副也是运气实在太背,这才被闪电击中,与碧海夜叉又有什么……”话说到一半,薛叙突然顿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窗户,仿佛想到了什么。
    “薛叙,怎么了?”我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薛叙被碧海夜叉附体,房间内的其他人也都一脸担忧的模样。
    薛叙背对着窗户,将身子一仰,从窗户探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钻了进来。
    徐罗克见薛叙一脸凝重,忙问道:“薛先生有什么发现么?”
    薛叙点了点头:“刚刚我把话说得太满了。这次大副的死并不是偶然,而是碧海夜叉在背后捣鬼。”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更是有一个胆小的海员双腿发软,当场坐倒在地上,口中还喃喃地念叨着:“夜叉大人来索命了,夜叉大人来索命了……”
    我则踱到窗户口,学着薛叙的模样,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子,想看看他有什么发现。可是我除了十层几个房间的阳台外什么都没看到。从房间的位置来看,大副的房间正好在赵旭房间的正下方。
    徐罗克不满地瞪了那名胆小的海员一眼,随即又问道:“薛先生所说可是当真?”
    薛叙并没有回答徐罗克的问题,他的视线在房间里逡巡了一圈,停留在了墙根处的一个碧海夜叉人偶身上。这个人偶身披铠甲,头戴面具,手上握着把三叉戟,看上去栩栩如生。
    “这个碧海夜叉的做工倒是要比楼上的雕塑精湛多了。”
    那名海乘小姐见薛叙对人偶感兴趣,忙在一旁为他介绍:“薛先生,这个碧海夜叉人偶是老船东先生特意定制的,花费不菲。他说碧海夜叉是这艘邮轮的图腾,所以在邮轮中上层领导的房间里都放置了碧海夜叉人偶,用来保平安。”
    薛叙点了点头,又问:“大副房间隔壁住着什么人?”
    “右手边是船长,左手边住着轮机长。”
    薛叙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开始在房间里绕着圈踱步,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其他人都不敢作声,担心打断他的思绪。
    他就这样走了一刻钟的时间,然后才猛地回过神来,看到大家都在看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让诸位久等了,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请诸位随我往会议室一趟。”“当我接受徐罗克船长的委托后,立刻就有两个问题跳入了我的脑海中。第一个问题是碧海夜叉究竟是怎样避开监控进入赵旭房间的?如果碧海夜叉真的能凭空出现,那么我这个侦探也就毫无用武之地了。第二个问题是赵旭回到房间和碧海夜叉离开之间的十五分钟,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丁女士之前说过,在她丈夫,也就是赵旭回来之前她就已经被勒昏过去,那么这十五分钟的时间里,房间里有意识的就只有赵旭和碧海夜叉,我很好奇他们两个之间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薛叙如同一个演说家一般站在会议室前滔滔不绝,手臂还时不时地在半空中挥动几下,充满了激情。而我们则围坐在会议桌周围仔细聆听,还有许多海员没有位置,只能站着听。
    “第一个问题是解决第二个问题的基础。我和我的搭档李想先生一起检查了赵旭的房间,并没有发现什么密道。就在我感到迷茫的时候还是丁女士为我指点迷津,告诉我碧海夜叉是从阳台潜入房间的。十层豪华海景阳台房阳台之间的距离才一米多,成年人都可以轻易跨越。”
    “薛大侦探,当时我明明告诉你,阳台的窗户一直被我锁着,碧海夜叉怎么可能进得来?”坐在会议桌边的丁小仪忍不住开口道。
    我也有些狐疑地望着站在前面的薛叙,难道说薛叙当时听错了?
    薛叙嘴角掠过一丝哂笑:“丁女士你当时若是只说窗子锁着我恐怕还真不会有什么发现。怪就要怪你话太多,说错了几句。”说着薛叙走到会议室的小黑板边上,提笔在上面画了一幅草图。
    “丁女士,当时你说你是因为风太大才锁得窗子。可是现在是七月,海面上吹得是东南季风,而我们的船从济州岛驶往上海,航头朝着西南。而你所在的房间靠着走廊的右侧,根本就是背风的,怎么可能感觉到有大风从西北方向吹来?所以你讲得那番话根本就是在说谎。”薛叙望向丁小仪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你编造出这个谎言就是为了隐瞒碧海夜叉从阳台进入的真相,为碧海夜叉打造出来无影、去无踪的形象。丁女士,我不得不怀疑你和碧海夜叉之间存在某种联盟关系,赵旭应该就是被你和碧海夜叉的联手杀死的。”
    “这可说不过去吧,丁女士也被碧海夜叉袭击了,差点被勒死在床上!”刘奎忍不住跳了出来为丁小仪说话。
    薛叙并不理会刘奎,而是自顾自地往下说:“既然我们已经知道碧海夜叉是被丁女士刻意从阳台引进来的,那么我之前提出的第二个问题也就很容易回答了。在那十五分钟里,赵旭被碧海夜叉和赵女士杀死,他的尸体被抬到了雕塑上方。丁女士将阳台的窗户重新锁上,又让碧海夜叉用电话线勒自己,制造出脖颈上的一圈勒痕。当然碧海夜叉会控制好自己的力度,绝对不会真的把自己的盟友勒死。之后,碧海夜叉就大刺刺地从房门离开,而伪装成受害者的丁女士则假寐在床上,等着被人发现。”
    “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丁小仪涨红了脸,“碧海夜叉本来就是海里的神怪,具备常人所没有的能力。他既然能用眼睛破坏监控,那具有穿墙破壁的能力也不奇怪,你何必罗织罪名诬陷我。”
    胡云飞挠了挠头道:“是啊,碧海夜叉转过身看了一眼,监控就坏了,这也太玄乎了吧。”
    我也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碧海夜叉转过头看向监控摄像头的那一眼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以至于让我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都动摇了自己的立场。
    “碧海夜叉之所以能够用眼神杀死监控是因为这个犯罪联盟中还有第三个人,而且这个人是碧海夜叉号上的工作人员,有着进入监控室的门禁卡。当碧海夜叉走出房间的时候,他就在监控室里看着监控,在碧海夜叉回头看摄像头的瞬间,他就切断了监控的电源,继而破坏了监控系统。如果没有了这第三个人做的手脚,所谓的碧海夜叉不过是个穿着滑稽戏服的小丑。正是因为这个巧妙的布局,他们三个人心底里的罪恶才有机会投射到现实,变成四处寻找祭品、大开杀戒的碧海夜叉。”
    薛叙缓缓地说出这番话,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丁小仪和碧海夜叉勾结杀死自己的丈夫已经够惊悚的了,现在竟然又有一个邮轮上的工作人员卷入凶杀,实在是耸人听闻。
    我见大家都沉默着,怕冷了场薛叙说不下去,便率先开口:“薛叙,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们除了丁女士外的两个人究竟是谁吧。”
    “钱小姐,昨天你离开房间到棋牌厅打牌的时候阳台的窗户是锁上的吧?”薛叙转向钱静问道。
    钱静点了点头:“这点我可以确定。”
    “钱女士的说法进一步印证了我的推测。”薛叙对钱静的回答很满意,“既然钱静房间的阳台窗户已经锁死,那么碧海夜叉进入赵旭房间的路就只剩下一条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韩先生的身上。韩先生被大家盯得有些不自在,求助地望了望林焕,林焕便把薛叙的话翻译给他听。
    听完了林焕的翻译,韩先生一下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口中蹦出一连串的韩语。
    “韩先生说他上船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不曾外出过,他能够以人格担保,绝对没有可疑的人物进入过他的房间。这点监控录像也可以帮他作证。”林焕对薛叙说道。
    薛叙点了点头:“韩先生说得没错,他确实没有离开过房间,也没有可疑的人物进入过他的房间,但是从阳台进入赵旭房间的并不是别人,正是韩先生自己。”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无稽之谈,无稽之谈。薛先生,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有能力的侦探,这才委托你处理这个案子,想不到你一直在这里信口开河。韩先生是韩国客人,与赵旭先生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么会杀赵先生?”一直没有说话的徐罗克也开口驳斥薛叙,我忍不住为薛叙捏了把汗。
    “是啊,韩先生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地赶来碧海夜叉号,和一个与他语言不通、素昧平生的女人合谋杀死她的丈夫?当时我对这个问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怀疑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直到昨晚上在酒吧做深度调查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当时,我和老酒保又聊到蜃楼号,也就是现在的碧海夜叉号首航时发生的惨案。老酒保告诉我首航的时候徐罗克船长是邮轮上的轮机长,与当时的老船长和大副情同手足。徐船长的姐姐更是嫁给了老船长并育有一子。徐船长未曾婚娶,所以对这个外甥视如己出,桌子上摆的都是他外甥的照片。老船长死后,徐船长的姐姐心灰意冷,改嫁给一个韩国人,带着儿子住到韩国去了。对了,我忘记说了,蜃楼号的船长也姓韩。我想现在这个犯罪同盟中的第三个人已经呼之欲出了吧,徐罗克船长?”
    徐罗克已是面如死灰,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薛先生确实有两手,韩某不得不佩服。”韩先生微微一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吐出一串流利的中文:“我确实是徐船长的外甥,假装不懂中文不过是我小小的恶作剧,不过我确实没有杀人。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我的房间里搜索一下,看看有没有类似的服装道具。”
    “原本我也很迷惑,伪装成碧海夜叉的服装和道具究竟是哪里来的。直到今天早晨我的谜团才解开。海乘小姐告诉我,船长、大副、轮机长的房间里都有那种披甲执戟的碧海夜叉人偶。船长室就在你房间的正下方,徐罗克只要将人偶身上的铠甲、面具和三叉戟装在袋子里,你从楼上垂一根绳子下来就可以将这些道具吊上去,将自己装扮成碧海夜叉。等事情办完,你又把这些东西从窗户放下去还给徐罗克。”
    “薛先生的推理很精彩,也确实能自圆其说,如果写出来倒是个不错的剧本,只不过你一点证据都没有,这些都只是你的……”韩先生依然镇定自若,只是话才说到一半就被薛叙打断了。
    “如果你们没有杀死王大副,那我可能真的找不到什么真凭实据……”
    “薛侦探,王大副分明就是被闪电劈中而死的,难道你认为我们能够控制闪电不成?”韩先生以牙还牙,也打断了薛叙的话。
    “不错,你确实控制了闪电杀死了王大副。”薛叙与韩先生针锋相对,“徐船长知道王大副有在巡夜后回房间开窗抽烟的习惯,昨晚上开始下雷雨的时候,你就将一根导电性良好的金属丝从窗口探出,垂到王大副窗前。王大副开窗抽烟的时候正值电闪雷鸣,这根金属丝就发挥了引雷针的作用。闪电劈中金属丝,强大的电场导致王大副脑袋和金属丝之间的空气被电离,电流穿过空气直接流到了王大副身上,将他电死。只是电流劈中金属丝的时候也在墙面上留下了淡黑色的焦痕,这条淡黑色的痕迹从王大副窗上延伸到你的窗台,这就是你害死王大副的铁证。我想你们之所以要对王大副下手,应该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吧?”
    “他该死!”韩先生猛然爆发出一声咆哮,“谁叫他撞见了我舅舅进监控室,还不知死活地勒索200万。引来闪电杀他的方法成功率并不是百分之百的,我原来还想着要在船上多盘桓一段时间,多等几个雷雨夜才能杀死王大副,谁知道老天要他死,第一个雷雨夜就要了他的命。哈哈,这可怪不了我,只能怨他时乖命蹇!”
    “俊生,别说了。”徐罗克长叹一口气,他的模样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俊生是我的外甥,小仪是丁大副的女儿,那时我们都住在一个大院里,我可以说是看着他们两个长大的,也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啊,我姐带着俊生远走国外,小仪也被她妈妈逼着嫁给了赵旭。若是两个人从此不相见倒也相安无事,可偏偏在半年前重逢在我的邮轮上。从那以后,只要赵旭在邮轮组了牌局,小仪就会告诉俊生。赵旭总是订十层的豪华阳台海景房,俊生就央求我把赵旭隔壁的房间留给他。为了避免旁人起疑,他假装自己不懂中文,每日都躲在房间里,不与人来往。每当赵旭主持牌局的时候,他就从阳台潜入赵旭的房间和丁小仪幽会。我也知道他们这样做违背道德,但又实在不忍心棒打鸳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昨天傍晚的时候,我接到俊生从房间打来的内线电话,告诉我赵旭提早回来,撞见了他,厮打中被他用裁纸刀捅进了小腹,已经死了。我当时也是灵光一闪,让他们两个将赵旭叉在三叉戟上,用三叉戟造成的伤口破坏裁纸刀的伤口,接着又做了一个碧海夜叉杀人的局,好帮这对苦命鸳鸯脱罪。我本来想用这个局把警察糊弄过去,结果半路杀出了你这个侦探。当时我对你太过轻视,认为你破不了我的局,便想利用你胡乱揪个嫌疑人出来,好让案件早点了解。谁知道……愿赌服输,我徐罗克听凭薛侦探处置。”
    “我是侦探,只负责发现真相。徐船长,还有两个小时邮轮就要到达上海了,到时候还请你带着韩俊生和丁小仪去自首,具体怎么处置就要看公安机关和法院的意思了。”说到这里,薛叙对着会议室里的众人鞠了躬:“这次的碧海夜叉事件就算是了结了,多谢各位的耐心倾听。”
    我忍不住鼓起掌来,这真是一场激动人心的推理秀,也是我活到现在目击的第一场推理秀。
    “李想,别在那犯傻了。剩下的时间还够我们去餐厅吃顿早餐,然后就该收拾行李准备下船了。”薛叙冲我招了招手,便率先走出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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