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3章 番外八百七十四 倾歌令.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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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前,苏倾为了生存不得不当掉青黛上的宝石时,心中并无多大不安。因为她知道她总会见到温容,总有一天她还会将它们再赎回来。不论如何,只要有温容,一切都还能补救。
可是现在,当她再次不得不将被他拿回来的宝石放在当铺的柜台上时,她只觉得青黛真的残缺起来,穷途末路之感席卷而来。
“姑娘,你到底当不当?”她犹豫良久,老板终于沉不住气,出言催促道。
苏倾这才反应过来,一狠心将宝石放下,道:“……当的。”
于是议价,做成了交易。
苏倾拿着银子走出当铺,红肿的眼睛被阳光一刺便禁不住眯了起来,让她下意识伸手一挡,再睁眼却也看不太清楚强光下的场景,只能恍恍惚惚地向前走去。
还是不敢相信。温容绝不该让自己这样落魄,他绝不是会将自己置于这般困境的人,他明明永远都是最有办法的,怎么会真连自己性命安危都难保?
怀着这种疯了一般的怀疑,苏倾已经从白颍到了毓城,再由毓城到了襄阳府,可是听到的一切也没能推翻她的疑虑,反而将它一遍遍落实——
温均荣的确已经登上郡王之位,也不知道程绘跟他使了什么手段,如今未郡只全心尽力地跟着他走。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势。
而苏倾最不愿相信的顾家父子的背叛也被落实——当然这并非他们本意,只是自那次求贤纳谏以来,朝中多了许多有骨气的直臣,如今的未郡朝堂早非他们一手可以掌握。温容迟迟不作为,而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是唯一的办法。当下他们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温均荣一归位便劝顾丞相安享晚年,此刻他手中之权已经放了大半,而顾奕清则是连着他的军队一同被排挤,索性被分到程绘麾下以示好了。
所有人都自身难保,苏倾想不出谁还能救得了牢狱中受尽皮肉之苦的温容。这感觉令她绝望。
这一日正是程岚登基的日子,过不了几日,他必定将唐芙赐婚给程绘。苏倾在阳光下失魂落魄走了一会儿,脑子里不断重复着今后事情发展的脉络,唐芙嫁给程绘,程绘归降。可当初温均荣会投向程绘就是不甘归降,这时候他会负隅顽抗,之后生灵涂炭,也逃不过覆败命运。
什么都毁了,他的国家,他的性命。
温容是说不出倾歌令的下落的,只能被酷刑折磨得半死,然后斩首示众。只有死路一条。
苏倾听了这话,更是心痛如绞,握紧手中那块朱砂色的玉石,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冯大哥,不要说了,我们走,我带你进城找郎中!”
“别管我,你去扶安,现在就走,”冯云剧烈地咳嗽一阵,放开了她的手,道,“后面恐有追兵,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行,我要带着你!”苏倾拼命摇头。
“快走!”而冯云向来时方向眺了一眼,神色焦急起来,用尽最后力气推她,“快上马,走啊!”
苏倾抓起了青黛,却还下不了决心,只抽泣着拉着他不肯起身。
“别让我死不瞑目!”冯云咬牙说道。
到处都是血腥味,他来时的方向已经渐渐响起了马蹄声,苏倾脑子混沌一片,只好顺着他站起来,念着“冯大哥”踉跄着一步步后退。
“快去……”冯云依旧不断喃喃念叨着。
苏倾终于爬上了马,一拉缰绳,用尽全身力气御马向前奔去。
沙尘飞扬,马背颠簸中,苏倾握着那块曾被自己摔碎的玉石,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温容听得笑起来,小声抗议道:“这是哪门子的表明心迹?”
“听我说!”于是苏倾嗔了他一句,又继续道,“你看偌大城市,茫茫人海,要多巧的巧合两个人才可以相遇?有些人缘分到擦肩,有些人缘分只到回眸。而我呢,穿越了不知多少年岁才站在这里,你亦风尘仆仆地从远方赶来,我们就这样,从遇见一路走到现在。
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我可以无条件地接受什么东西。从小到大,我想要的只能靠自己的努力争取,唯独你,就算我什么也不做,你也会倾其所有对我好。
我是在襄阳府的那夜才发现这一点。就是你第一次吻我的时候。那之前你告诉我:‘不论我给你什么,为你做了何事,你都应觉得理所应当,因为你是我想用一生去珍惜的人。’——你知道为什么我才答了一句话就急急要你吻我?因为我不想你看到我红眼睛的样子,要找办法叫你合眼才行。
你看,这是爱,是我父母没教过我的,你教给了我。当时我脑子里只想着,完了,这个男人已经将我牢牢捏在了手心,从今往后,除非脱胎换骨,没法逃脱。
……我没对你讲过,但其实我一直是怕着的。我其实很怕深宫里的生活,很怕那个叫‘温均昱’的你。后来我希望我们都回到各自该过的日子去,我的应辰,你的江山。可我从来没想到我真能将你逼至死地。
但是想想又有什么办法呢?所谓命运兜转皆是如此,将两个不可能的人牵在一起,然后给他们希望,最后却还是要宣告悲凉的结局。我多希望你从来就是一个简单的人,只与我安然度日,不去管它江山万里,谁主沉浮……”苏倾缓缓地讲述良久,终于在结尾处被打断——
“阿倾。”温容微敛眉叹息般唤了这么一声,将她拉入怀中,沉声道,“如若我们真的能回到那样的日子,你可愿原谅我的一切么?”
这话听在耳中,却是另一番悲怆。苏倾的眼眶一酸,道:“你有什么好让我原谅的?都是我不对。如果一切真能回到从前,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温容叹了一声,良久,抚着她长发道:“阿倾,我身在郡王之位,身上背负太多,从来身不由己,远不能潇洒一走了之。若真要放下,这决心也艰难至极,要做的更是有许多,”他顿了顿,道,“从前我总是步步周全,从未办过没有把握的事,你是唯一一个令我肯孤注一掷的人,”他沉吟片刻,终于带着叹息开口道,“所幸我这孤注一掷终于未被辜负,阿倾,这一次,你让我等得好苦。”苏倾愣了愣,从他话中听出其它的意味来——他等她?未被辜负?难不成他是算好了让她来到这里找他么?她想了想,突然起身直视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温容看着她眼神,知道她已经开始怀疑与思考,在心中默默捏了把汗,忍不住强调一遍:“你刚刚说的,你再也不会离开我。”
看见他的样子,苏倾心中忽而就一轻,随即飞速思考起来,表情怪异地问了句:“你到底……”
温容于是小心翼翼道:“其实我可以变成你所谓的那种‘简单’的人……只要温均昱死了,温容可以活着。”
听见他这句话,忽而有种悲哀情绪跟煽情氛围都散去的感觉,自责也瞬间消去了大半。苏倾皱起眉盯着他想了一会儿,突然忿忿从地上抓了一把草向他打过去,丝毫没了刚才深情告白的样子,喊出来:“你又骗我!”
苏倾也是个聪明人,依她对温容了解,她死都不相信他真能让自己变得这样狼狈,可传言难免左右她的心思,加之冯云的那番临死托付,让她根本来不及思考,竟任由他摆布。现在一直被感情控制的脑子一下子恢复正常思考,这时想来,怪不得这般紧急之下司徒瑾那里一点动静没有,而那莫名其妙的万能令牌,还有宫人的态度,他刚才的态度……还有他身上这一点点伤,哪有被严刑拷打半月余的样子?!
刚才生离死别的那一腔柔情瞬间散了去,劫后余生之感与被愚弄的气愤一齐冲上来,让她一时又想哭又想打人,只能直起身子狠狠瞪着面前的人。
这边温容是着实松了口气,心里思量着看她这样反应,大概他已经成功大半……她方才那一长通“表白”,真令他心软似水了。他挡了挡她扔过来的茅草,语气轻松下来:“是你自己要跑过来的,我何时骗了你?”他看她气得不轻的样子,又补上一句,“要骗也是冯云骗,不干我的事。”
苏倾这几天一直因为冯云的事难过得不得了,现在真正听见他并非真的殒命,又是一阵喜怒交加,再看面前的人一副理所当然模样,更是油然而生一种掐他脖子的冲动。她深吸了两口气,好不容易捏着拳头平息心绪,咬着牙说了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正要被处斩的是牢中一个死囚。而我们会在一起,过你想要的日子。”温容于是扬了扬唇,以一种接近蛊惑的语气道,“这也是你希望的,对吧?”“所以才有第二次试探,还要我提醒你么?”温容本不想将这些都讲出来气她,但是她不服气,只好和盘托出,“讲完倾歌令的事之后,我提起鹿洲的倾歌令,而你说‘鹿洲的那个倾歌令从来都是假的’……你若是真忘了,怎会知道鹿洲倾歌令的真相?你曾陷于良意轩这等事,绝不会向司徒瑾讲吧?”他讲完了,挑挑眉看她。
这时候的温容哪还有半点的狼狈样子?分明就是只谋得猎物的狐狸。苏倾又瞪他一眼,道:“所以那天,直到后来的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了?”他从未打算离开她,只是欲擒故纵罢了。
提及此,温容思忖片刻,道:“算是吧。我知道你一定会要我走,我不得不坦白应辰的事,你更会生气赶我离开,到时候我说什么都是适得其反,我哪有选择?”他停顿片刻,神色认真起来,“但是关于倾歌令之事,以及我对你的那番话,半点假意也没有,你可以信我。”
苏倾自然是信的。计谋归计谋,真正付出了多少,却是如何也装不来的。如她所想,他们两人要在一起,除非一个人完全舍弃自己去屈就,她一直以为那个人会是自己,却从未想过他会做到这一切。她的心自然地软下来,想起从前的误会,低声叹道:“我哪敢再不信你,因为不信你,我犯的错还不够多么?”
即便如今一切都过去,想起从前情景,温容内心深处仍忍不住隐隐作痛。但他不忍看她又自责,于是换上笑容看向她,以轻松语气道:“是啊,真是个小没良心的,自己犯了错,后来我那样低声下气你都不肯回头,还拿那个应辰来气我,”思及那个让他着实嫉妒了一回的男子,他报复地敲了敲她额头,道,“那滋味可真不好受……所以让你自责难过这么多天,算扯平了。”
提起应辰,苏倾不由敛了敛眉,垂眸坦白道:“我并非拿他来气你,我确实想要嫁给他。我以为只有那样才能……让你彻底死心,也让我过上想要的日子。”这些天她一直想,虽说他们感情的确牢固不到哪去,他为了夙愿抛弃她也无可厚非,但是她多少有些细微的疑惑。她抬头问道:“应辰他……是自愿把我让给你的么?”尽量挑选委婉的语气问他。她心中还是怕温容强迫过他什么,怕自己对不起他。
“对,”温容颔首,道,“这就需要兜一个圈子了。不能直接降朝廷,那就在其中寻求一个平衡点——利用什么才能做一个过渡,省去武力直接融入这一片江山之中?”他垂首与怀中的人对视,两人同时说出一个名字——
“程绘。”苏倾有种豁然开朗之感,接着他的话说下去,“他的两面摇摆的身份,作为过渡再好不过了。未郡若全握在他手中,就与被武力征服过的越郡是一个地位,到时候他若再归降一次,那么未郡就顺顺当当地随着他掌握的力量一同成了统一的江山中的一部分了。”
“差不多,”温容答道,“可这其中周转亦并非易事,最重要的是,要程绘自己肯帮忙,否则他降后,朝廷一样可以动未郡。我必须让他也有保全未郡的心思……这可以说是一个交易。在白颍的时候,我其实暗中与他会过两次面,达成了一致,我的交换条件是将未郡交给他助他得到唐芙。他必定答应的。”
苏倾想了想,还是不明白他怎么能暗中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那时候时局尚是一片混乱,你是先知么?怎么知道……”
“我自然要处处先知,”温容笑了笑,道,“那时程绘程锦貌合神离,唐家军又在独立当中,一般人是以为四处混乱,但我知道内情,便也知道事情接下来发展的脉络。唐芙重归朝廷是早晚的事,而她归服,便要遵旨,嫁程绘,可她落败而归再接这圣旨,不仅毁了自己声誉,更毁了唐家军的地位,但不嫁,程绘难免再次对天子之位虎视眈眈。所以,她只有一个选择,要程锦娶她,这样一来使程绘死心,也挽回唐家军的地位。
这无疑是最聪明的做法,一来程绘会死心,二来唐家军回朝,他也无力再作乱。而我自然不会让她就这样得逞。我得先她一步。
我去凉州为你取玉雕之时碰到程绘的埋伏。我认出了玄尧。我并不意外程绘会花心思打探我下落,在他眼中我是玩弄了唐芙的人,他想要我性命。我与暗卫同他的人打了一场,离开之时告诉我玄尧唐芙回朝后定会向天子请婚而不会嫁他,若他想得到她,我愿以未郡助他。后来他便来见了我一次,对我半信半疑,只道若唐芙真如此,他便答应我。
后来等到册后消息一出,他的决定便也做出了。
之后我不问政事之类事情传出自然是为了证明未郡的混乱弱小,也让朝廷相信他是真的征服了未郡而非与我盟合,彻底抹掉未郡乱党的形象。
又想起了什么,勾着他脖子问:“那你准备下一步怎么办?”
“我该做的都做完,后事也安排好,”他与她额头相抵,勾起唇角道,“只等你来‘自投罗网’,然后带你离开……我还暗中移了未郡国库中小半财物,以后用得着。”
“我们又不是没手没脚,不会自己赚么?”苏倾小声抱怨道。想想未郡那般富饶,国库里的一小半他们两个三辈子都花不完吧,可这样不劳而获有什么意思?
温容自然知道她会这么说,笑了一声,道:“我自然无需靠着这些养你。这些银子给西弗门。此次天下统一,江湖格局必将重整,他们没有了越郡这个靠山,要维护武林正义维护地位,没有超凡财力怎么行?日后的西弗门要做的事还有许多,我们去帮司徒瑾。”这也是早在司徒瑾回去的时候就与他商量好的。西弗门是最安全的地方,亦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这样。苏倾在温容面前总觉得智商受侮辱,这时候想了想司徒瑾才勉强觉得好些,又觉得兴奋无比:“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去西弗门当武师收徒弟?然后……和好多门派打交道?闯荡江湖?当大侠?!”
温容知道她必定喜欢的,这时候还是被她的一惊一乍逗得笑起来:“是啊,苏大侠。”
苏倾越来越觉得未来一片光明,只是想想都兴奋得不得了,忍不住笑出来,兴高采烈回他道:“温大侠!”
温容顺势将她整个人捞到怀里,道:“怎么现在不说什么要我离开你的鬼话了?也不想嫁给别人了?”
苏倾才不在嘴上吃亏,哼了一声,道:“你现在想跟我翻旧账?好,你不告诉我真相让我伤心那么久的事我还没计较呢,就算以前是不得已,我进牢房之后你故意看我那样难过都不早说!”害她矫情地表白那么长一串,敢情他都在看笑话?苏倾歪了歪头,在他开口之前继续质问,“还有,还以为我跳崖,失忆什么的真能刺激到你,没想到某些人根本没有乱了阵脚,装得那么伤心,实际上谋略是一点儿没含糊,反倒是我在患得患失,哼,现在还好意思怪我了?”“我从前的伤心是不是装的你难道不清楚?”温容心说真是个没良心的,又敲了敲她额头,为自己辩解道,“可伤心是一码事,理智可不能失,这是……本能。”
其实理智也不是没失过,至少那一夜发生的事真是从未想过,大概要后悔一辈子的。幸好事后及时冷静思考,不然会发生什么还不知道。思及此,温容再次觉得有愧于她,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思绪却被她脆生生声音打断:
“什么本能?”这边苏倾丝毫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依旧不依不饶道,“是本性!你爱算计这就是本性难移。而且最讨厌的是爱偷偷算计,还连我都暗算!”她转眼想了想,道,“不行,我得罚你。”
“怎么罚?”看她这模样,温容觉得有趣,久违的温暖又回到身上,只觉心中满是安然。
于是苏倾把宫灯拿过来递给他,扬眉道:“背着我走。”
温容这才表情一僵,推脱道:“我、我还有伤呢。”
“你自己刚才说小伤,不碍事的呀,”于是苏倾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你从来没背过我!别想说这样背着会被别人看见,你既然打算好要带我走,肯定早都布置好了,我猜那些什么狱卒呀,宫门守卫什么的都是你‘死光’的暗卫,我不让他们瞧瞧骗我是什么下场怎么行?尤其是那个沾一身狗血给我装死的王八蛋冯云!”
还真让她猜了个准。可真这么背出去,这显得他也太宠着她了,当着那么多暗卫的面,这种事……温容想了想,一脸严峻道:“其实伤得很重,尤其是背,还有……”
“不背的话,你就娶冯云给你当娘子去吧。”苏倾直接打断他,径自站了起来。
温容权衡了片刻,觉得她这话是认真的,只能叹了口气咬牙站起来弯腰:“只此一次,我们扯平了。”
苏倾于是得意地跃到他宽阔的背上,不忘要求:“灯柄拿好,里面可是青黛。走快点,这地牢太阴森了。”
“知道了。”温容语气不情不愿,唇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感到背上的重量,他莫名觉得一阵温暖与踏实,像是将顶重要的东西紧紧握在了手心,这么想着,面前的路都变得亮堂起来,宫灯的昏黄却像是金光一般。
依她的话,快步登上阶梯离开地牢。一走出那个阴冷的地方,光亮与清新空气便扑面而来。此时天空中正是繁星点点,清辉洒在这静谧宫廷中正是美不胜收。夜风凉爽,使人整个身子都放松惬意下来。苏倾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清新空气,不忘对那个同为演技派的“狱卒”挥了挥手……那一刻,好像这辈子的苦难都到此为止。
星光太好,温容将灯扔下,把青黛递给背上的人,才继续前行。
直至很久以后温容都会想起那个夜晚,他打量熟悉的王宫之时,却觉得处处都是新的,处处都那么美好。好似第一次走进这样美的场景——星辰环绕的夜晚,隐隐泛着光的石路,耳边拂起长发的风,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打更声,无不令人想要将步伐放慢,再放慢。
多么眷恋背上令人安心的温度。
“你还想我背你走多久?”他微侧头问了一句。
苏倾轻轻笑起来,反问:“我想你背多久你就背多久?”
“自然。”
“那……你就永远这么背着吧。”
……
这夜,静谧空旷的宫廷中,满覆星辉的路上,长发略有散乱的男子步履坚定,满眼温柔愉悦。他的衣袂微微飞扬起,与背上的人的衣裾交织缠,而他背上眸光清亮的女子唇角噙一抹微笑,不时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直将面上娇美喜色传至男子眼角眉梢。他们面前,泛着微光的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微凉的风拂过两人紧贴的身躯,一再绕着甫生了新芽的树打转,将春意四散到整个天地。
两个交叠的身影在无边星光中渐行渐远,我们要讲的故事,也就渐渐落下了帷幕。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