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4章 番外八百七十五 杂货屋与等待
“你没有看错这是一个杂货屋。”
“什么都有?”
“对,什么都有。包括善良者的眼泪,与罪恶者的心。”
“哦,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诶?我可是老板啊,我在这里等一个我也不知道是谁的人。”
【杂货屋与我】
杂货屋坐落在城北的街市上,来来往往人虽不多,但生意还是不错。杂货屋并不算大,四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在这里从吃穿住行到娱乐休闲,你总是可以在找到你想要的。
杂货屋有固定的客人,早上七点,有四家人来领早报。八点十五,戴眼镜it精英来卖经济杂志。九点四十,灰衣少年会拖放他的狗。中午十一点,高跟鞋女郎和的哥司机来这里吃虾仁蛋炒饭。六点,灰衣少年取走狗。杂货屋打烊。入夜,杂货屋还会迎来各式各样的鬼怪精灵。还有每月的月圆,有个紫衣人会来喝酒……
总之,杂货屋就是忙忙碌碌的也悠悠闲闲的。差点忘了讲,杂货屋的老板就是我,我叫柳苏,“春意尽染绿柳苏”的柳苏。
【杂货屋与猫】
在被一只猫吵醒之前,我一直做着每夜都会做的梦,梦里我站在湖边,动也动不了,只能看着远处的一个侧影,玄青色的外袍,墨色的长发,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看见他嘴角弯起的好看弧度,是我熟悉的感觉与模样,他对我说:“柳柳,等我回来。”声音像泠泠泉水般回响。我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看着他,看着他……然后,放在窗台上的青花瓷瓶,“啪”的一声,摔个粉碎,我猛地起身,一转头就看见我的窗台上,立着一只猫,通体黑色,正优雅的舔着她的爪子,完全没有意会到她打碎了多么重要的东西!
“我想你帮我一个忙”那只猫开口说道。她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了我床边,“请你一定不要拒绝。”她用她的碧蓝如大海的的眼睛看着我。
“我拒绝”我想也没想就回答她。
“为什么?你还不知道是什么事。”
她显然忽略了她犯的错误,也完全没有意识到我是一个小心眼还特别记仇的女人,“第一,你打碎了对我很重要的花瓶。第二,你打扰了我睡觉。第三,你没有对你做的事没有赔礼道歉,这不礼貌。以上就是不想帮你的原因。”
她继续用她碧蓝碧蓝的眼睛看着我,几秒后泪珠在眼睛里打转儿:“对不起,我不知道它对你很重要,我也不是想打扰你睡觉,我只是太急了,拜托了,请你帮帮我……我真的……我……。”
“停!”我制止住了她,她要是再哭下去,我会真的会怀疑有人告诉了她我最怕看人或者任何动物哭。我望望天空只有寥寥几个星星闪着光,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披上衣服起身坐到了桌边,今夜注定无眠了“别哭了,说说你的故事吧。”她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淡淡的忧愁,跳到我的桌子上,蜷在我刚刚泡好的茶边,深深地吸了一口茶香……
“如此,你这只猫咪不陪在你亲爱的阿行身边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我端起茶杯小啜一口,看着我面前的猫咪。
她转转眼珠看着我“我很难过,因为我是一只猫,我不能同阿行讲话,不能表达我的心意,所以……”
“所以,你是想像阿行一样是人吗?”我接过她的话。
“是,我想要变成一个人。”她没有否认,“我想要阿行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了,我想告诉他,我愿意陪他流浪。你知道的吧,我是猫妖,道行不浅。可之所以不能成人是因为我脚腕上的红线,名为‘束缚’的封印。”
我看看了她的脚腕上,果真有一条淡到不易发觉的红线,借着灯光流转着鲜艳诡异的红色,“你是想让我帮你解掉这个封印,可是你应该知道这有多难,要把我存放已久的解咒丹用掉还真是舍不得啊,我可是生意人,你拿什么和我换?”
“我愿意放弃我全部的修行,你解开封印后,交出我的精元,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人。”她的回答没有停顿。
这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妖的修炼并不容易。但是她好像全不在意,“你确定,为了一个他甘愿变成人,会生老病死的人?”
“我愿意。柳小姐,我爱他,我爱他的眉梢眼角,爱他的低声轻吟,爱他的温柔细语。是妖长生又如何,与其孤寂一生还不如守着身边的人几十年来的快乐。柳小姐,麻烦你了。”她碧蓝的眼眸里流转的是我没见过的颜色,我的鼻子突然有点酸。
“好,我可以帮你。”我吸了吸鼻子,“但是你的精元归我,不可以反悔。”
“谢谢你,柳小姐。”她如负重释的笑了一下。末了又说,“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在心里悱恻着,我才不是人,我才不善良,我就只是为了精元啊~精元~。
达达大口大口喝着我倒给她的茶,苦笑一下“我去掉了束缚,变成了我也不熟悉的样子去爱他。可是我忽略了一个问题,我从来没有问过他想要什么,他喜欢什么,我只是把我以为的最好的都给了他,却没问过他的感受,终究成为了他的束缚。这是一个一味献爱的奉献者和一个不会拒绝的温柔的人故事,而这注定是没有结局的故事。”
我看着坐在我面前的猫咪,确切说是达达,在此事发生了三个月后回到了我的杂货屋,告诉了我这件事。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兜兜转转想明白的道理,却还是晚了一步,“达达,你有什么打算?”
“我正是来辞行的,我要去旅行了,今晚的飞机,第一站是巴黎。我现在要去寻找我自己,人生短短数十载,要及时享受啊!”
“那么,再见,祝你幸福。”我同达达握手作别。
走到门口,达达又转头对我说:“听说你在等人,放心吧,快要等到了。相信我,猫的第六感很准!”
“借你吉言!”我挥挥手,一直看着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回过身来关上店门,挂上正在营业的牌子,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无聊的日子啊,又开始了……
【杂货屋与倾城】
桌面上摊开的书,书页已经开始泛黄,娟秀的小楷甚是好看,清风吹动书页,我从床边走过去,书恰好翻到欧阳修的《玉楼春》,我用手轻轻抚摸书上的字,“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低声喃喃的念,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我却抓不住,这感觉着实不好受。
微风吹得我的窗帘也摆动,风中还夹杂着香气,我转头看看窗外,果然,花瓣连成的丝带,从我窗户里飘进来,暗香浮动,疑似故人来,来的这位不仅是我的故人,还是位美人。
月白色的衣袍随风飘舞,他银色的长发映着月光,闪耀着如星的光华,他顺着花瓣缓步走来,每走一步,脚下就有白莲盛放,“铃铃”的铃铛声如珠落玉盘在他周身随响,莫名的让人心弦震动。白瓷般的脸上是说不清的神色,左眼角下朱红色的泪痣,平添了几分妩媚风采。这样的人,任谁有千般文采也形容不出来他容貌的万分之一,他淡漠的一笑,便自有无数人为之倾倒,他眼波流转,周遭的一切就全成了陪衬,他蹁跹起舞,任湖光山河,琼楼玉宇,也黯淡无光,全成烟罗。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拥有这般容貌与风华的第一美人,却是个男子,他叫顾倾城。
我看着站在我面前的顾倾城,调笑道:“别来无恙啊倾城大公子,出场方式一如既往的浮夸啊。”
他看着我,第一次没反过来刺激我,一直带着三分戏谑的脸上竟流出悲伤地颜色,一直目中无人的银色眼眸中流露出我说不清楚的神情:“柳苏”一直邪魅的声音,竟然变得沙哑难听:“救人。”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抱着从法器里取出的少女的尸体,温柔的竟像是对待世间上最独一无二的珍宝,他把少女轻轻放在我身前,眸子里尽是怜惜。少女的额头到眼角横斜这一道长长的疤,毁了原本清秀的脸。我搭上少女的命门,心里却大惊,这竟然是个人类,而且身上还有顾倾城近乎一千年的法力护体保证魂魄不离体,我满脸惊愕的看着他,这个一毛不拔、骄傲自大、不可一世的狐狸什么时候那么大方慷慨,温情款款的。
我不禁想起我和他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一只狐狸,道行尚浅,彼时我也还是一个小妖,我们分外不对眼,他摔我的佩环,我就拔光他的狐狸毛,我骂他一句,他就还我十句,谁都不肯认错。可转眼打打闹闹,他却成了我的朋友,之后我才知道,他是狐族首领最疼爱的小儿子,万千宠爱于一身。后来他随家人远迁北方,我们没再见过面,我也只是辗转的听过他的消息,说是一舞倾城,成了什么全妖偶像。
可是再看看面前的顾倾城,再美的容貌也难掩其失魂落魄的神色,他看着满脸惊讶的我,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柳苏,你得救她,我发现我爱上她了,她不能死。”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了打算,“理由,顾倾城,给我一个让我救她的理由。”
他笑笑,一撩衣服,坐在我对面,“为了她,我大闹了阎王殿,才知道这世上最后一粒还魂丹竟然在你这,我就知道,她有救了。柳苏,你想要什么?”
我低头玩转手里的杯子,“不如,你全部的道行精元吧。”
他转回头,看看少女,慢慢的吐出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我问他,“如你所说,你爱她,想要她活,那你那道行算得了什么?我救她,你给我道行变成人和她双宿双栖不好吗?还是,你根本没你想像的爱她,倾城,你得认清自己的心。”
“柳苏,我……我不能变成人,我亏欠她很多,到头来才发现我有多爱她。所以,短短几十年怕是不够了,我爱她,要和她在一起,便要生生世世,长长久久。等她醒了我就再渡她我一半道行,我要和她一直相守。”他银色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还有,麻烦你把我的脸上的皮肤换到她脸上,她的容貌没了,我也不要了。”
我看着他,大笑出声:“倾城,好一句生生世世啊。你连那么在意的容貌都可以舍弃,也着实算是个情痴,那我吃点亏,帮你有何妨?”
他也朗声大笑:“柳苏,你一点没变,还是一如既往既往的喜欢绿色,还是一副巧笑倩兮的样子,也还是爱打抱不平。”
“不如说说你们的故事吧。”对于他的美言我颇为受用。
他看着天上的月亮,目光逐渐迷离,思绪如涟漪一般泛开……
**余书晓常常想,人生怕是都有劫数的,那遇到倾城,爱上倾城,一定是她的劫数了。她第一次见到倾城的时候,正是他一舞倾城的时候,那晚倾城穿着一身红衣,上面绣上了大朵大朵的芙蓉花,衬得他明艳不可方物,让人无法直视。莲步轻移,转身,回旋,衣袂随之摆动,铃铛和着音乐随响,他嘴角噙着一丝丝笑,显得慵懒又那么的邪魅,周身散着的是他独有的气韵与风华。一支“乱红舞”结束,空气中的香气还久久弥漫。余书晓觉得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她摸着自己微烫的脸,低头偷偷笑起来,果真有一见钟情这一说吧。
在余书晓第21次打碎了酒馆的盘子时,终于被扫地出门。余书晓揉揉鼻子,不自觉的又朝倾城上次跳舞的地方走去,看着那片空地,又想起来误闯妖怪聚会时看到的他的身影。可一转头就看到,两只奇丑无比的妖怪朝她袭来,她下意识往后退。下一秒,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身上还带着好闻的香气,余书晓微微扬着头一看,居然是她朝思暮想的倾城,他现在离自己那么近,左眼角下的朱红泪痣也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可以看到他浓密睫毛下的阴影,余书晓激动地感觉血液倒流,面对袭击自己的妖怪面不改色的余书晓,却因为看到倾城的美色而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余书晓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她起身揉揉眼,开始打量起四周,真是一个奢华至极的房间,雕梁画栋,金光闪闪,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余书晓暗自咂舌,果然还是个有钱的妖怪。门外的侍女送来了点心,说余书晓气血不足要好好补补,可以休息好了再离开,余书晓道过谢进屋,看着那精致的点心就开始惆怅起来,好看的住处,精美的点心,还有漂亮的侍女,自己在这里真是一点也不起眼,可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这么遥不可及的。余书晓的名字是父亲起的,就是希望书晓可以晓畅书中天下事,可书晓想就算真懂了那么多,这心还是难以琢磨的,但好在余书晓是个简单直接的人,她只想明白了一点,如果放弃了喜欢倾城一定会很难过,所以,一定一定要努力的让倾城也喜欢自己。
再次见到顾倾城时,他正在吃葡萄,原来吃葡萄也可以吃的那么富贵,红衣美人给他捏着肩,紫衣美人为他扇着扇子,绿衣美人剥着葡萄,蓝衣美人就拿着葡萄一颗一颗的放到顾倾城嘴里,余书晓看着这个场景,只是觉得这四个没人就算加在一起也没有她的顾倾城一根睫毛好看,顾倾城抬头看到了面前女子,眉眼清秀,眼睛里写满了好奇,他挥挥手,四个美人就都退下,“你醒了?”他淡淡的问。
顾倾城的话拉回了余书晓的思绪,余书晓赶忙低下头,“多谢先生相救,不知书晓该怎么报答。”她声音软软的像糯米糕一样甜。
顾倾城看着她,轻轻一笑:“你不用报答我,举手之劳,痊愈了就可以走了。”
余书晓才不会放过这么大好的机会,于是清清嗓子:“回先生的话,我是一个孤儿,自幼流浪在外,但是我明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自问无法报答先生,先生长得那么美,我以身相许先生自然是不要的,但是知恩图报是美德,我……”
“直接说重点!”顾倾城揉揉额角,有点哭笑不得,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长篇大论,吵吵嚷嚷。
“重点就是,为报先生再生之恩,我余书晓愿意留下来伺候先生,请先生成全!”余书晓“咚”的跪在了地上,跪的自己疼出了眼泪。
顾倾城却以为余书晓是情之所至,难免有些感动,“好,若你想,便留下吧,就修剪修剪花木好了。”
“多谢先生。”余书晓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还洋装淡定,“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顾倾城。”他说完便转身离去,余书晓却暗暗的念,“倾城倾城”真是好听。
顾倾城觉得最失败的事情有两个,一是小时候被另一只妖拔光了毛,二就是让余书晓留了下来。余书晓是个异类,很聒噪的异类,第一天她把庭院里的花木剪得参差不齐,还美其名曰的“凌乱美。”之后,她就以各种手段跟在顾倾城的身边,不断地聒噪“倾城,你看,天空中有大雁在飞。真好看,倾城,你看,池塘里的鱼都躲起来了,啊!肯定是因为你沉鱼落雁之姿啊……”
顾倾城“……”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她只是人类,不能和她一般见识,但是,谁能告诉她余书晓,那不是大雁,是麻雀。
“倾城,我把花木剪成了心型,这样是不是显得可爱了很多,倾城,我觉得你穿白色真好看,就像月下的仙人,倾城,我比喻的好不好。”
顾倾城“……”
虽然忍耐是有限度的,但是顾倾城已经因受不了,第十三次把余书晓送回了屋,并且他还告诉了余书晓,自己是个狐狸妖的事实,想让她远离自己,可是她却睁着大眼睛说:“倾城,不要紧,我不会嫌弃你是妖的,你有法术吗?你能给我变出个桃子吗?我想吃桃子。”
顾倾城彻底气的转身离去。
自从那天顾倾城发了脾气,余书晓这几天就很安静,静的顾倾城有点不习惯,他看看余书晓,书晓就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他,顾倾城无奈的笑起来:“余书晓,你不是哑巴,说话。”于是,聒噪的日子便又开始了。
顾倾城看着在厨房烹制美食的余书晓,看得有些出神,余书晓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了一年,还在半年前的除夕给他告了白。那天,她喝多了,坐在房檐顶,大声的喊着:“倾城,余书晓喜欢你。”顾倾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本以为她会走,可第二天清晨她还在,开始每天给自己做饭。每一道菜式都好吃的让倾城欲罢不能。只是余书晓再没提过喜欢他的事,话也越来越少,顾倾城不知怎么的,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顾倾城算算日子,恐怕又到了天劫,虽然自身法力不差,可是多少妖都死在了这道劫上。看看余书晓,他开始有点烦躁,要是他死了,这个傻丫头该怎么办。不自觉的就多喝了几杯,余书晓走过来时,顾倾城已经有点晕,“怎么喝的那么多?”余书晓坐下来问他。
“余书晓,晓晓啊,我很烦啊。”顾倾城回答。
“我听管家提过,是不是因为天劫。”余书晓转着手里的杯子。
“是啊,晓晓,我要是度不过,会死的,我还没活够那,我还想再吃你做的菜。”顾倾城歪个身子趴在了桌子上,银色的眼眸,打量着余书晓。
余书晓听着他的话有点错愕,看着倾城好看的脸,轻轻问道:“倾城,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我?”
“有,有的,晓晓,但只是一点点,一点点哦。”
“那就好,一点点也好,顾倾城,你听着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顾倾城真是喝多了,眼睛越来越沉渐渐的睡了过去,朦胧中,余书晓好像吻了他的额角。
所有的一切就是那么急转直下,前一秒还是晴天,后一秒就是倾盆大雨,天劫如期而至,顾倾城平安度过,死的那个人,是余书晓。
顾倾城坐在院子里,怀里的余书晓还大口大口的吐着血,顾倾城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感觉:“晓晓,你不是要以身相许吗,我娶你,好不好?晓晓,你那么喜欢说话,怎么现在不说了。我饿了,你给我做饭吧。晓晓,你不是最喜欢我的样子吗?你别死,你怎么那么傻,为我受天劫。其实,晓晓,我也喜欢你的。”
怀中的余书晓笑的明艳,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不想看到倾城难过,可是自己真的撑不住了,晓晓轻轻的说了一句话,慢慢的阖上了双眼……
顾倾城从未哭的那么伤心,风华绝代的倾城公子,这一刻却如同无助的孩子。
余书晓说:“不如不遇倾城色。”**
“她什么时候能醒?”顾倾城看着服下还魂丹的余书晓,第七次问我这个问题。
我笑着回答“顾倾城,你耐心一点,凡事都有个时间。不过,风流如你却为什么栽在了余书晓手里?”
“柳苏,我的晓晓很聪明。第一年,她一直叽叽喳喳,被迫我习惯她在的每一刻,后来她要是不说话,我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接着,她就开始给我做饭,每一道菜都那么好吃,慢慢的,不是她做的饭我就吃不下去。我就这样慢慢地不经意的习惯了她在,习惯了她的爱,而忘记了报答。之后,她因我死去。我恍然大悟,我一直习惯着与生俱来的被爱,却忘了,只有你爱付出爱才会得到被爱。柳苏,晓晓教会我很多。”他看着余书晓又道:“爱情也许有千百万种姿态,我也真的抱着侥幸的心态想要每个都尝试,但是真的当她站在你面前,你就会发现,原来姹紫嫣红看遍,真的只为等她一人出现。”
最后顾倾城还是给了我报酬,是他放在身上多年的玉铃铛,他说那是狐族至宝忆魂铃,我的失忆是因为魂魄缺失一角,而忆魂铃可以帮助我找回我的记忆。
余书晓和顾倾城走的时候,窗外的木藤蓼开满了白花,顾倾城执意要毁了自己脸,把晓晓脸上的疤移到自己脸上,其实科技发达,整个容一切就能解决。可顾倾城说,这是他们爱的证明。
余书晓安静的依偎在顾倾城怀里,笑意盈盈,顾倾城拥着她缓步离开。就算是没了这美艳外表,他的风华还是让人侧目,情爱与容貌终究是没关系的。我看了看手中的忆魂铃,还是放到书阁最上层的盒子里。回到卧室,安安心心的去补觉喽……
【杂货屋与扶疏】
月圆,是我尤为期待的日子,每到这天那位老朋友就会来请我喝酒,“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色比琼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那上好的桑落酒啊,我还真是想念。
扶疏靠在门边,还是穿着那件绣满扶桑花的紫衣,深棕色的瞳仁里浅浅的映着我的影子,他走到我跟前细细的打量我,“阿苏,你胖了。”
我想都没想就给了他一拳,他哈哈大笑:“暴力女,想没想我?”
我瞪眼看看他,冷冷的回答:“上个月不是才见过吗,才不想你!”说完我就抢过他带来的酒,“倒是这桑落酒,我天天都想。”
扶疏也不生气,笑着随我爬到杂货屋的天台吹风喝酒,酒一开就香气四溢,我小酌一口,顿时觉得通体舒畅,“好酒!!要是再能来点杏花酥就更好了。”我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他笑着摇摇头,从身后拿出了包好的杏花酥,我也不客气,拆开来慢慢的就着酒吃起来。
“你慢点吃,”扶疏看着我“也不怕噎死,我不在的时候,你没吃过饭啊。这一个月,管了不少闲事吧。”
我擦擦嘴吧,“也不是很多,就是一只参透了的猫,还有一只懂了爱的狐狸的事。”我歪头看看他,扶疏向来不胜酒力,几杯下肚,脸上就泛起了红晕。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他歪歪的躺了下来“阿苏,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认识了多久,我都算不清了。”
我转头看着他,他的眸子在黑夜中依旧干净澄澈。我仔细算着,我们认识究竟有多久我竟然也算不清了,“很久很久了,扶疏,好像,你总是在陪着我。”
“是啊,阿苏,我总是一直陪着你的。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着葱绿色的衣裙,长发半拢,笑起来还有浅浅的梨涡,对我说,‘小蛇,你是来陪我玩的吗?’就那一刻我觉得你很可爱。”
我随着他的话也陷入了回忆:那时他还是一只小青蛇。我也没想到他就是蛇族的首领,还经常拽着他打成结,摆成各种扭曲的形状。岁月悠长,长到了我也数不清,道不明。
“阿苏,但是后来你用行动告诉了我,外表是可以迷惑人的,你实在是顽劣的让人头痛。”我就知道他没句好话,但看在他喝多的份上,我姑且饶了他。
扶疏站起来趴在栏杆上吹着夜风,犹豫了好久才转过身来,“阿苏,你还在做那个梦吗?”
我又啜了一口酒“在啊,扶疏,每天都做那个梦,我总觉得要抓住什么了,但是老是失败,你说,他是谁?他怎么还不来?”
“阿苏,别等了,和我走吧。”
我想他一定是喝多了。“我不,我一定要等到他。”
“阿苏,别再任性了,和我走不好吗?你都忘了他是谁,又为什么还要等?”万年好脾气的扶疏这次居然生气了。
“你凭什么说我任性,你凭什么生气?”为什么这么了解我的你,也会质疑我的决定。
他苦笑,“柳苏,你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所以你在这里帮千奇百怪的生灵,听各种各样的故事。但是你又害怕做出选择改变后的翻天覆地,所以,你拒绝离开这里,拒绝想起往事,说到底,你不就是自私懦弱!”他站在我面前,一字一句的说给我听。
“我哪有拒绝想起往事?我巴不得赶快知道。”
“你想知道,有忆魂铃却不用?”
我讨厌他咄咄逼人的样子,我想反驳他,可是我发现他说的对。柳苏,就是自私懦弱,我蹲在地上,眼泪开始溢出眼眶。“扶疏,有些感情正是如此,它从不显山露水,却早已深入骨髓,存于生命的脉络之中。不能说,不能想,更不能忘。”他走过来,帮我擦眼泪。
“我也想想起来,可是,我害怕啊,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怕结局我根本无法承受,我真的真的好难受。扶疏,我难受。”
扶疏把我扶起来,我能感到他的手轻轻颤抖“阿苏,别逃避了,这是命。”他自嘲的笑起来,“要知道你会一直记得那么深,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忘。”
我讶异的抬头看看他,他对我笑,眼睛里却是掩盖不住的失落。我还没能问出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床上。扶疏已经离开了。只有床头上放着一张纸:
“再痛的结局,也好过懵懂。”
我看着扶疏隽秀的字久久出神……
【杂货屋与等待】
我一直在等,等一个我已经忘记的人。
这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那句“柳柳,等我回来。”就这样植入我的心底。
我是在扶疏走的三天后决定用忆魂铃,他说得对。我听了那么多故事,也总该去面对属于自己的故事。
忆魂铃——挂置床头,随风而响,魂魄归来,往事自忆。
我听着忆魂铃发出的叮咚声,思绪开始迷乱,大片大片的光影碎片冲进我的脑海,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
**我是一颗柳树,长在潋滟湖畔旁。沐浴日月精华,吸附四周仙气,久而久之竟有了意识,幻化成了人形。我的大部分时光都趴在树上,看湖光景色,湖里的白莲成片开放,小虾在湖中嬉戏,鸳鸯打莲叶间游过,还时不时可以看到红白相间的锦鲤穿梭其间。就这样,我注意到了他,一条通体黑色的鲤鱼,这实在是与众不同。我悄悄观察了几天,实在觉得黑色鲤鱼稀奇,于是这天我跳下树蹲在湖边看他,他也不游走,任我看着。
“你看够了吗?”他竟然开口说话,吓的我直接窜到了柳树后面。我露出头往湖边打量,那条黑色的鲤鱼居然也化成了人形,玄青色的外袍,莹白的丝线在领口处绣了一条鲤鱼,墨色的长发上还沾着水珠,狭长的眼睛里黑曜石般的瞳仁明亮粲然。他走到我身边倾下身看着我。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场。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别过来啊。”
他笑,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你看我这么久,我看回来啊,怕了?”
“笑话,我才没怕,看就看。”我看着他的眼睛,黑的如同深渊。
“没怕,你腿抖什么啊?”他又逼近一步。
我:“……”果真连身体都出卖了我啊。
他看着我笑意更深,我窘迫的低着头,他开口:“小树精,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柳苏。”多好记的名字啊,柳树柳树。柳苏柳苏。
他点点头:“春意尽染绿柳苏,确实是个好名字。”我暗自在心里流泪,看吧,人家不仅气场强还有文化。
我怎么招惹了这么个妖啊,“那个,敢问尊姓大名?”我悄悄抬头打量他。
“哦,我刚刚想好一个,就叫沐鲤吧。”看看人家名字信手拈来都那么好听。“明天我再来找你。”
“啥?”我的天哪,我是怎么得罪了他啊。
他手指随便划一划就是一道符咒,笑的阴险,“我无聊啊,找个人陪我说话不行吗,谁让你看我来着。”
我欲哭无泪啊,你又没说不能看啊,我哪知道看你后果那么严重啊。“行,您说什么都行。”我咬着唇回答他。
他一转眼,又笑的温柔和煦。然后,转身离开,打乱了飘飞的柳絮……
我被压榨了。现在沐鲤天天把我叫去他的住处,我不仅要给他做饭,还得陪他聊天,给他讲笑话。任我再伶牙俐齿反击他,他三言两语就把我驳回。还有各种符咒摆在面前。
“饭太咸了。”沐鲤吃了一口就把碗放下了。我真是想宰了他了啊,吃什么不行,非要吃虾仁蛋炒饭。害得我一大早下湖去捞虾,折腾的满身水,在一点点剥虾去炒,到头来他直接一句太咸了,就不吃了。
“爱吃不吃。”我拿过放在他面前的碗,气呼呼的瞪着他。
“手怎么破了?”他眉头轻锁,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还能怎么破的,剥虾时戳的。”我把头偏过去不看他。
“说你傻,你还真傻。这点事都做不好。”
我刚想骂他,沐鲤却径自牵过我两只手放在手心里,他的手微凉,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我,手心里传来微微暖意,手上的伤都不见了踪迹。他没有放开我的手,反倒是把我的手握在了他的手里,“小傻瓜。”他低声轻笑。
我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这一定是错觉。是错觉。
他我把拉的离他近了一些,看看天,“快要下雨了,你别走了,去客房住吧。”谁能告诉我,他在开玩笑。这下我彻底蒙了,想都没想推开他就跑,后面还传来他朗声大笑,我的脸红的发烫。
一连好几天我都没去找他,他也没来支使我,这猛的闲下来见不到他,我反倒有点不自在,好像还有点想他,“柳苏,开心点,他不来找你是好事啊。”
“谁说是好事?”听到他的声音的我背后一个激灵,朝树下栽去,他接住我,我还闻到了他衣料的莲花香,一个飞身,他和我一起坐在了树上。
“你吓死我了!突然从后面冒出来。”我推开他,脸又开始发烫。
“你不是没死吗?这么想我,我不在还喃喃自语。”他满脸轻佻的笑,一片风流。
“鬼才想你!”我一定疯了,竟然觉得他笑得好看。
“我还一直以为你是柳树精,没想到是鬼啊!”
“你……”
我被气的说不出话,他竟然又笑了起来,“喂,柳柳,我不在你想不想我?”
“不想,一点也不想。我有扶疏陪我。”不知怎么的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条快被你折磨死的小蛇?不如你饶了他吧。”他盯着扶疏,目光不善,我转头看了看扶疏,他的身躯明显颤了一颤“你们聊。”头也不回的爬走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沐鲤,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你是不是嫌弃我?”他一脸的幽怨委屈,看得我半点脾气也没了。
我笑着对他说,“我没嫌弃你。”我哪敢嫌弃你啊。
“我就知道,你不会的。”再看看他哪里还有半点幽怨委屈的样子。我额头上的筋跳了跳。
停了一会,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碧玉的镯子,拉过我的手,直接给我带上:“给你的,生辰快乐!”
我看着手腕上的镯子,碧绿通透,煞是好看,可是:“我没有生辰的。”
他莞尔一笑:“我说今天是你生辰,那今天就是你生辰吧。”他可真霸道,“这几天我去了三叉海,那里的碧玉各个极品,我挑了一块打成镯子送给你的。”
我的心里大惊,翻江倒海的平静不下来,三叉海,产碧玉,妖魔盛行,险象环生。他为了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竟然说的云淡风轻。我看看腕上的镯子莹莹的闪着绿光,“沐鲤,为什么?”
他伸手揉揉我的头发,宠溺的看着我,“别多想,我只是觉得别人该有的你也要有,比如生辰,比如礼物。你,喜欢吗?”
我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沐鲤,谢谢你。我很喜欢。以后今天就是我的生辰。”
“爱哭鬼。”他别扭的转过头,唇角却弯起柔和的笑。
吵吵闹闹的日子还在继续,但总有一些事情是在改变着的,就比如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说着我傻,却在我的手剥虾受伤之后再没叫我做过饭,反倒给我做饭的人。那个说着尖酸刻薄的话,却在我伤心难过时,默默地陪着我给我擦眼泪的人。那个表面上毫不在意,却为了让我拥有自己的生辰,去三叉海寻碧玉的人。那个讨厌我喝多没风度样子,却亲自酿桑落酒,拿来给我喝的人。那个人是沐鲤,我的心上人。
三月春来,柳絮飞。我和沐鲤站在潋滟湖旁,我捡了小石子一个一个往湖里扔,惹得一对对鸳鸯纷纷改道而行。沐鲤实在看不下去:“柳柳,你自己心烦偏偏要‘棒打鸳鸯’?”
我把石子朝他身上一丢,他一个转身就避开。“谁心烦了?谁棒打鸳鸯了?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他低头无奈的笑:“我确实了解你,心烦了就喜欢找各种东西撒气。你怎么了?”
这人真是讨厌,前几天还和一个杏花妖有说有笑,眉来眼去。转脸还来关心我,“要你管啊,找你的小杏花去。”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沐鲤伸手一把抓住我,“你这吃的哪门子醋啊?”满脸是遮不住的笑意。
“我才没吃醋,笑话,好端端的我吃你什么醋啊,我没事自己找事啊,你觉得我很闲啊,我……”
他从怀里取出来包好的东西,放在我面前,打断了我的话,“小傻瓜,我和杏杏没关系,我找她是因为想向她要最新开杏花给你做杏花酥吃,尝尝?”
我低下头不说话,他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手中安静的放着他为我做的杏花酥。咬一口甜腻酥脆,唇齿留香。“很好吃,还有吗?”他肯解释给我听,这事还是为了我,说明是有一点在乎我的吧,我要不要告诉他试试?
“馋猫。”他轻轻笑,又拿出一包,“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话说回来,你刚刚是吃醋了吧?柳柳,你是不是喜欢我?
“咳…咳……”呛死我了,这种话他也问的出口,“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他帮我拍拍后背,“不怎么样。”又小声嘀咕“可你要是说是,我就会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我看着他,脑子晕晕乎乎的什么也不知道了,“沐鲤,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他眉目深深定定的看着我:“柳柳,你先说,你喜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啊。”我脑子晕晕直接就说出了口。
他笑的如沐春风:“你都喜欢我了,我当然要勉为其难的喜欢你啊。”
我这才发现被扔进了他的圈套,还先说了喜欢他,羞得我转脸就想走。下一秒,却落入了他的怀抱,他说:“柳柳,真好。”
我嗅着他身上的莲香,一时间没了言语,他的声音就像泠泠泉水慢慢回响:“柳柳,是你先说的喜欢我。”我在他怀里挣扎一下,表示抗议。他轻笑又说:“但是,一定是我先喜欢的你,从发现你呆在柳树上,我就悄悄偷看你,你噘嘴的样子,微笑的样子,闭目小憩的样子,我都觉得好看。是我先招惹上的你,就连欺负你也是件美好的事情,我总觉得,你在这里,我就安心,柳柳,我很认真的,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我说不清现在的心情,他把他好听的情话都说给了我听,还为我做了那么多,鼻子酸酸的,有点感动。我往他怀里蹭了蹭,轻轻开口:“沐鲤,我第一次感谢我是妖,可以长生。第一次没觉得时间也许多到无聊,因为这样我们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沐鲤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满满的爱意。可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把推开了他,他看看我:“又怎么了?”
“以后,不许叫她杏杏,那么亲密,我吃醋。”
沐鲤哈哈大笑:“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看着他满脸的笑意,不好意思挠挠头发:“我是不是很任性啊?”
“这样刚刚好。”沐鲤重新拥我入怀。我突然想到一句诗: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好像是谁说过: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春色宜人,我们在偌大的湖畔旁打闹,漫步在层层柳荫里。夏水汤汤,他陪我看满池的的莲花,带着我泛舟摘莲蓬。秋风过耳,我们在远山看看夕阳西下,他轻轻给我念:“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他说,他是我的有情痴。岁暮天寒,他拥我坐在庭院里看白雪皑皑,给我做热腾腾的虾仁蛋炒饭……
要是时间能静止在这里就好了。这一刻我突然又害怕这岁月的绵长,有太多变数。
八月酷暑,焦金流石,百年大旱,久不降雨。
这种天气,潋滟湖已经快要干涸,土地也开始龟裂。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就如同在火中煎熬。没有水源,树木定会枯死,若我的真身那颗柳树枯死,我也就必定烟消云散。
我现在一直在硬撑,尽我可能不让沐鲤发现我的任何不适。已成为蛇族首领的扶疏已经在帮我打探大旱原因,我要做的,就是在他找到消息之前装的像没事一样。“柳柳,你在想什么?最近怎么老是皱眉头?”沐鲤侧着头打量我,金色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更衬得他俊朗了几分。
我强忍着不适,“什么都没想啊,我有点累了。”
沐鲤打量着我,“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天怪怪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能有什么事啊,你别多想了。我回去歇一会。”我刚说完起身,胸口却传来止不住的疼痛,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要。可是胸口的疼痛却比之前更剧烈。
“柳柳,柳柳,你怎么了?柳柳……”我倒在了沐鲤的怀里,他的声音和轮廓渐渐模糊下去。
醒来时,身体的疼痛已经减轻。诊脉,沐鲤渡给了我五百年道行,我低头不说话。他站在窗边,背对着我,不知道在看什么。周身的空气微微发寒:“要不是我自己发现,你想瞒我多久?”他声音冰冷的我有点害怕。
“我没想瞒你,时机未到,怕你担心,所以没说。”
他转过身,冷冷的笑:“时机未到?什么时候才叫时机。你瞒我不说,却告诉扶疏,柳柳,我才是和你在一起的人。那你凭什么让我最后才知道这个消息,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他气得嘴唇发白,手狠狠地握拳:“你是不觉得,我不能和你共苦?你是不是觉得,喜欢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让他担心你一丝一毫。你是不是觉得,你什么都不说,就是爱我。”
“柳柳,你真自私。我爱上你那一刻,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在以后所有时光里宠爱你,保护你。起码要与你携手并肩,面对一切。而你呢?”
“柳柳,那么你为什么把我扔在一边,不让我参与有你的生活。”
“柳柳,你受了那么大的苦,却不告诉我,我也很难受。”
我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说这么重的话:“对不起,沐鲤,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觉得,面前这个人,爱我到骨子里。
他深吸一口气,走过来抱住我,“好了,别哭了,你什么都不用想了,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一连五日,我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日子,每天趴在大树上,打发无聊的时光。沐鲤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我的身子越来越差,有时一睡,就是大半天。又有时疼得像肝脏俱裂。我看着手腕上的碧玉镯,想着我们过去的每一天,最好能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楚,最好连他说话的语调我也可以刻在心里。
沐鲤实在第六日的清晨来找我的:“柳柳,我找到可以救你的方法了。”笑的像个孩子
。
我依偎在他怀里:“危险吗?这是天灾,你只是一个妖,会不会受伤?”
他轻轻蹭蹭我的头发,“柳柳,我没有办法让天降大雨,但是我是鱼妖,我可以试着让河流改道。别怕,你只要安静的等我就行了,在我没回来之前,你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好好活着。”
我突然很害怕,我怕这是他诀别的话:“沐鲤,我最没耐心了,我不会等你很久的。你要是丢下我一个,我会变心的。”
沐鲤轻轻的笑,“知道了,我不会让你一直等我的。三天,三天后我就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你面前。”说完他轻轻的起身。
“你现在去哪?”
“我去找扶疏,我有事对他说。”这两个分外不对眼的人什么时候那么要好了?
沐鲤是在第七日傍晚时离开的,我同他站在潋滟湖畔旁,潋滟湖已没了当年风光,沐鲤说:“放心吧,三天。三天,我一定回来。”
我低头不语,眼泪一直打转,“沐鲤,你一定要回来啊,等你回来,我嫁给你好不好?”
他又把我拥入怀抱,身体微微发抖:“好,等我回来,我就娶你。”
我摘下他送我的镯子,交到了他手里:“聘礼。”
他看着我,目光柔和,嘴角弯起我熟悉的角度,轻轻吻了我的额头。
“柳柳,等我回来。”
我笑着点头,这话,就这么印在我心里。
我等了十天,沐鲤仍旧没有回来。他走后的三天,河水真的如期而至的充盈。五天后,天降大雨,我在雨里一直站着,他仍是没来。我不难过,也不伤心,我知道,他说到做到,他一定会回来。
第十一天,扶疏来找我,说是沐鲤那个晚上去找他,给了他杏花酥,让他拿来给我吃。杏花酥还是那么的香甜,我吃下去之后,意识却渐渐模糊……
我不知道的的是——
杏花酥里有散情丹,一朝散情,两不忆。
那晚沐鲤找到扶疏,告诉他:“若我十天之后还没回来,就让她吃了散情丹,让她忘记我,她这么固执,若不忘记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后来我醒来,扶疏站在我身旁,我对扶疏说:“扶疏,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有人说要我等他,可是我忘记那是谁了。但是,我知道,一定有这么一个人,他一定会来的。我要等他。”**
大梦初醒,枕头湿了一大半。眼泪却还是止不住。沐鲤,沐鲤。那个我喊过千百遍的名字,这次却痛得喘不过气。
明明我的整个故事老套又没新意,但真的当它发生在自己身上,才明白这是多么的情真意切。
他擅自算好了一切,可是他还是少算了我的固执,少算了我对他的爱,少算了他的那句等我,对来我说意味着什么。
我的锦瑟华年,我最开心的日子,他怎么舍得让我忘哪。
沐鲤,我之前都在骗你,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变心那。我会一直一直等你的,因为我是妖啊,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我还在等,等一个,也许再也等不到的人。
后记:
杂货屋还是风风火火的开着。那天,我的生日。扶疏给我送来了一个大鱼缸,浴缸里还有一条纯黑的鲤鱼。他送我的还有一个碧玉镯子,莹转绿光。
之后,三月柳絮飞。
鱼缸里的鲤鱼却不见了。
我怔怔的看着我面前的人。
“柳柳,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