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巡猎
不片刻,大盆现烤的牛肉和双蒸的烈性麦酒就被一扫而空,每张桌上都是杯盘狼藉。
齐格尔站了起来,打了个饱嗝,伸手抹了把油光光的嘴,随后,从怀里掏出把胡子,扔在桌上,大声道:
“兄弟们,准备走人!掌柜的,结账!”
胖掌柜凑到桌前,虽然已有预期,但看到桌上那些个胡子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是银色的,仍然忍不住苦着脸,嗫嚅着说道:
“大人光顾小店,是小店的荣幸,不过,这些个胡子。。。要不今天就算是小的请诸位军爷的了。”
齐格尔翻起了白眼:
“少来这套!关里谁敢乱了规矩,白吃白喝!你老小子想让我被军法部处罚啊?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就再打两桶烈酒来,把这几个皮袋子灌满了,老子带着上路,慢慢喝。”
酒足饭饱的游骑营军士们走出酒馆,跨上巨蹄马;身手都依然很矫捷,一看就知是精锐之士。
齐格尔身后的那个背着长弓的汉子将两大袋麦酒搁在鞍后,笑着对齐格尔说道:
“这老东西,每次都嫌多嫌少的;不想想我们在这里吃喝,就代表游骑营罩着他,省了他多少麻烦!”
“还是队长强,又多要了这两袋酒,那老东西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
齐格尔斜瞄了汉子一眼,戴上皮盔,道:
“好了,还是少说几句;也吩咐兄弟们一声。还在关里,传出去毕竟名声不好。”
一群人沿着狭窄的巷子一路向北,不片刻,便到了东哨关门。
和守关的军士打过招呼,验过出关令后,沉重的关门打开。
齐格尔当先,穿过森冷幽长的门洞,来到了铁壁关外。
关门外一片雪白。
一行四十来骑,不久后便消失在这片白色天地里。
朔风如刀。
北地的严寒下,只要有一寸皮肤露在外面,马上后便会冻僵,失去知觉。
齐格尔带出来的四十来骑均是他队中的精锐,经年巡哨的老手。每个人浑身都裹在兽皮甲里,甲下内衬软毛,双手亦套上了厚厚的皮手套,皮盔上的风挡亦已搭上,脸上只露出一对眼珠。
皮甲硝制成灰色,马的毛色也特意选的白灰之色,远远望去,这队人马就好像融入了冰天雪地之中。
雪深三尺。
巨蹄马之所以得名,是因为马足上,另有两只小趾,平时蜷缩在脚踝处,行走于雪地时,便舒展下来,类似鹿蹄。
据说此马本就北方深山雪鹿和奔马川的野马杂交而成,善行雪地,便是在这等深雪里速度也自不慢。
行出二十余里后,训练有素的游骑们已分成前后两队。
前队十余人,已经在后队的视线可及范围之外。
齐格尔亲自领着后队,不时以铜哨和前队联络呼应。
虽然离铁壁关尚近,碰上蛮族游猎哨骑的可能很小,但也不是没有被伏在雪地的蛮族偷袭的先例。
所以老练的游骑到这个距离后,都会分成几队,以免被一网打尽,无法打探传递消息。
一路向北。
一直到日暮,并无动静。
天色眼看要全暗了下来,朔风更烈。
齐格尔等人找了处避风的低矮山脚,挖了个隐秘的雪洞,安排好马匹,又设下左右明哨暗哨,草草食用了携带的干粮肉脯后,便就各自歇息。
一夜无事。
天尚未亮的时候,众人便就起身,仔细扫除了宿营的痕迹后,又再出发。
又一天一夜。
游骑却不再向北,而是径直向西而去。
半日之后,地势开始有了起伏。
奔马川当中是平坦的草原,两边却是连绵的山岗,关外游民,大多都居于此地。
游骑渐渐进入了深山密林之中。
这是片冷杉林,密布千年古杉,高近百米,如伞盖般的枝干上覆着白雪,林地间也是布满厚厚的一层雪,空寂冷漠,鸟兽绝迹。
骑队到此,速度降了下来;林木间隙虽可容马奔驰,地上的雪也不如草地上厚,但地面崎岖坑洼,被积雪覆盖后,无法辨识。
两骑马在前开路,马蹄不时陷入雪坑之中;还好马上军士骑术精湛,林间也没有没人的深坑,倒也有惊无险。
在密林又过了一夜后,第四天午间时分,终于穿出了这片密林。
密林外,是一片低矮的山坡,路好走了些,但众人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虽然脸上都覆着厚厚的皮盔,看不出神色,但一股难言的兴奋刺激情绪似在骑队中蔓延开来。
“都小心些,快到了吧?”
“是,快到了,就在前面不远。”
“深山老林的,头,这偏僻的鬼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哈,撞上大运了呗。。。前次巡查回来,大风迷了路,不知怎么地就蹿到这里来,发现了那个迷人的小土妞。”
“上次人带得太少,怕走漏了风声,没敢行事,就留下了记号。今天可得好好快活快活了。”
“就一土妞儿,头,有你说得那么迷人嘛?”
“你小子的口味,也就凑合凑合华西街那些千人骑万人跨的货色,那里晓得新鲜土妞的味道。”
说话间,齐格尔身后的那名武士催了催坐骑,赶前半步,稍稍压低声音问道:
“头,这段时间关里好像有不少动静;你消息灵通,是不是有啥大事,给弟兄们说说?”
齐格尔点了点头:
“这事儿外面的消息满天飞,可知道个虚实的没几个。我也是通过我那兄弟,又自个儿估摸了好长时间,这才得了个实信。”
“关里说不方便,这里都是自己兄弟,说了也没啥。没错,不是这个月,便是下月,必有大动静。”
武士的声音里带上了些惊讶:
“果然有事啊?!不过,不管怎样,上边的人不会疯到主动出兵北上吧?”
“那可难说,大规模出兵应该不可能;小规模的骚扰,做做样子,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唉,算来也是时间了。老子在这关里当兵三十来年了,每隔个七八年,铁壁关这里都多少要大打一场,死个上万人才算数。”
“不过,每次出兵,我们游骑营都免不了冲在最前,能活下几个,就各安天命吧。”
“头,说什么丧气话,天塌下来当被盖!今儿弟兄们可是出来找乐的呢。”
另一个武士插入道。
“也是,弟兄们憋了一个冬天,也是要好好乐乐了。嘘,小声,转过前面那个坡就是了。”
齐格尔做了个手势,马上的骑士均轻巧地跳下鞍来。
命令后面的人看住马匹后,领头的几个武士伏下身,小心翼翼地潜往雪坡后,往齐格尔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面曲折延长的山坡,封上了厚厚的积雪,山坡前,是疏疏落落的几十株冷杉和几片低矮的灌木,同样被白雪覆盖着。
一眼望去,并无任何特异之处。
“是这里吗?头,我怎么看不出来?”
有人问道。
齐格尔肯定地点点头:
“没错,这里是个小山谷的入口,只是谷口全被雪封住了,只在最下面,那几颗树的后面。留下了个通道。上趟要不是我偷偷地跟梢那个小妞,见她走到里面,也不会发现这个地方。”
伸手拍了拍身侧背着长弓的汉子,道:
“蛇眼,就看你的了。”
山坡前,最高大的那株冷杉,粗近合抱,高也有七十来米。层层叠叠枝叶如盖,但此时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如果凑近了细看,可以发现高处枝桠交叉的地方,搭着个简陋的草棚,同样覆在积雪之下,从远处看,几乎难以分辨。
草棚里站着个枯瘦的老头,反穿着厚羊皮袍子,毛茸茸的皮帽下是一张黑黄色,刻满风霜的瘦削的老脸;两颗略有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草棚外的动静。
老者的身旁紧挨着坐着个十来岁的男孩,看上去还没发育好,眼皮却已经耷拉了起来。
也是,从草棚望出去,外面就只是白茫茫的一片雪景,任谁整天盯着这单调无比的景色,也会忍不住打会儿迷糊的。
突然,老头的眼珠里闪过惊骇绝伦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事上最可怕的事情那样。
但未等他做出任何动作,一支黑色的羽翎箭自树梢外极速飞入,穿透老头的额头,“夺”地一声,将其生生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