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我对着门外惊讶的玛丽说道。
    她又惊又喜：“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
    “去学校的时候老师给我看了你的资料，那时候顺带记住了。”我从身后拿出一沓书。
    她看着我手中的四大名著，泪眼汪汪。
    “你……你对我真好，谢谢。”玛丽拭去眼泪，“我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先进来，还有二重惊喜哦？”
    ·
    “好吃吗？”
    “好吃。”玛丽含糊不清地说道，“陈叔叔好厉害！”
    桌上有饺子，粽子，元宵，小笼包，以及白米饭。
    这桌盛宴我破费心思，早早从三天前就开始选购食材。
    “我从来都没有过过这么棒的生日。”
    “那以前你的生日是怎么过的呢？”
    “无非就是在那天放纵一点，得到父母的批准后，在学校装病请个病假，回家看一整天中文书咧。”她说，“今年他们又不在，所以我就乖乖去上学了。”
    我心里一阵心酸。
    这个孩子生日愿望，只是能看一整天的书罢了。
    “所以，真的谢谢你啦！”
    “没事，小事一桩。今晚还要讲故事吗？”
    “要！”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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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我跟她讲到了明清时期。
    听完所有的古诗后，她感叹道。
    “中国真的好厉害。”
    “是啊，而且你发现了吗，我们真的很少去抢人家的地盘喔？”我说，“我们比任何一个民族都要热爱生活，所以比任何一个民族都要热爱和平。你看窗花，春联，以及各种各样的食物，都是我们发明的。我们创造了这么多节日，为的就是在艰苦中抽空出来，与家人团聚也好，走访亲朋也好，立下誓言也好，总之，一切就是让生活变得更美好。我们懂得何为生活，所以比任何人都要珍惜它。”
    “嗯。”她打了呵欠，“我要睡觉了，唱歌给我听吧。”
    “唱什么呢？”
    “当然是照常的啊。”她将身体靠近我的怀里。
    我轻拍她的背。
    此刻的她睡颜安详而又满足，温暖的鼻息轻轻地呼在了我的手上。
    我多么希望，我的歌声能带她回到那个她魂萦梦绕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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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春，我没有回到家乡，而是选择在这儿过年。
    玛丽的父母不过春节，所以家中就我们两个人。
    “来，我教你，把面皮放在手心，肉馅放在中心，不要太多，对折，然后将半圆两角向里叠。”
    她的手很小，所以包起来很吃力。
    半个小时过去了，她包的饺子个个长得磕碜，要么大了破了，要么小的干瘪，蔫在那儿一团。
    “先休息会儿吧。”
    “不行。”她说，“以后要是到了中国不会包怎么办。”
    “你的父母不会吗？”
    “不会。”她说，“是真的不会，她们很少自己下厨，大多数时候还是我帮他们做饭呢。”她认真地说，“所以我更得抓紧学了，如果我的后代吃不到的话，我会为他们悲伤的。”
    我不禁沉默了，继而想到自己小的时候，妈妈也曾说过。
    “不好好学的话，将来你的孩子可吃不到饺子喔？”
    “陈叔叔你看，成功了！”她兴奋地叫道。
    我看着她手中的饺子，形状不像样，而且外观被捏的歪歪扭扭，但的确看得出是饺子了。
    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令我想起了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成功包了饺子后向妈妈展示的眼神。
    “玛丽真厉害，比我当年学的快多了。”
    她笑了，仿佛春风吹进我心。
    就是这么个孩子，很难很难再有机会学包饺子，见到了一个会包饺子的人，就跟他不停地学了半个小时。
    只想给自己的孩子尝尝名为饺子的东西。
    “玛丽恨爸爸妈妈吗？”我又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不恨。”这次她不再犹豫，“陈叔叔那天已经给我答案了。如果不是真的想要规避一些悲剧，谁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遭受这种罪的同时，也几乎放弃了所有。爸爸妈妈当年一定犯下过非常深刻的错误吧，为了不让我重蹈覆辙，所以把希望寄托给了我。这样的话我更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了。他们把一切交给了我，我就把成果交给他们。学业方面我会做到顶尖。但同时我也在想，如果把学中文的时间继续投入学习的话，我是不是还能更优秀？他们为了我抛弃了所有，但我却没有为他们豁出一切。”她顿了顿，“我觉得我是个坏孩子。”
    “不，玛丽不是坏孩子。”
    玛丽越说越羞愧而低下的头，因我这句话而抬了起来。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我。
    “你或许不知道，你其实已经很厉害了。”我确信地说，“你的存在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一度以你为榜样。你知道吗，国内有许多孩子还没你做的好。他们丝毫不爱他们的家乡。玛丽在不让父母失望的情况下还能关心家乡，已经比他们好一万倍了。”
    “真的……吗？”
    “玛丽不是坏孩子。”我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就像你说的，因为你生在那里，不必有太多心理压力，也不需要太多解释。”
    她扑进我的怀里，泪水沾湿了我的衣服。
    “别哭啦！先把饺子吃了都快凉了。”
    “好。”她哽咽着。
    ·
    吃完了饺子，我带她去逛华人街。
    今天人很多，家家户户挂起了灯笼，贴起了春联。
    整条街的色彩是艳目的红色，很让人精神。
    人来人往也显得非常喜庆。
    “哇！”她惊讶，“没想到耶，这里人这么多。”
    “玛丽不知道吗？”
    “因为家里不过春节嘛。我也没想到华人街这里会有活动。”
    其实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到这儿的。离家已经有一个年头了，在故土外见到如此热闹的场景，多少也触动着我。
    “我去跟书店老板拜年！”玛丽迫不及待地跑来了。
    “早去早回。”我说。
    今年留下来陪玛丽过年是有原因的，因为经济紧张，我无法回去。
    此外，我也希望能多陪陪玛丽。
    “回来啦！”玛丽去的时间有点短，“真遗憾，书店老板没有时间来。”
    “估计有事吧。”我说，“那我们去玩吧。”
    我带她画糖画，塑泥人，把土胚捏成花瓶。
    她高兴极了，小声如银铃般清脆。
    我一看时间，领着她走到街上。
    “干嘛。”
    我希望我的猜测是真的。
    “嗨，干什么啦，瓶子做到一半呢。”她话音未落，却也戛然而止。
    “轰！”天空爆出成千上万簇烟花。
    天空布满上一轮烟花的余光。
    又在这片光芒未散尽的夜空上，爆出了第二簇烟花。
    “新年快乐！”街上的人齐声呼喊道。
    “新年快乐。”我看着玛丽的眼睛。
    火光一次又一次照亮她的笑脸，忽明忽暗间，我看见了那同样被火光照耀的泪滴划过她的面庞。
    “蹲下。”她说。
    我蹲了下来，她走进，将头靠近我的头。
    吻了我的面颊。
    她抱住我，我也深拥她。
    在烟火朦胧的夜晚，在崭新的未来下。
    我与她的步调日趋一致。
    只是往后的日子，我们不曾这般快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