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郃知道已经顶不住了，魏军的职业军人数量太少，在这种比拼内力的较量中无法发挥中流砥柱的作用，眼看前队崩溃，上万魏军士兵纷纷扔下手上的刀枪，开始没命的飞速撤退。
    赢了吗？
    看着开始崩溃的魏军，作为胜利者的王平也不禁一阵恍惚。
    一直缺乏自信的王平对击败实力强大的张郃一直没有多大的信心，尽管他一直在竭力谋划，可真的看到张郃崩溃的时候，王平还是不敢相信。
    我战胜了张郃？
    这个袁绍时代就威名赫赫的张郃居然被我击败了！
    “将军，张郃败了。”
    “将军…”
    一声声呼唤在王平的耳边响起，他大步向前，用尽全身力气大喝道：“冲，自由攻击！”
    步兵是绝对无法追上轻骑兵的，但纷乱的张郃大军已经成了没头的苍蝇，许多战马被爆炸惊吓纷纷四散而逃，
    那些高傲的骑士找不到自己的战马，为了避免被汉军砍杀，他们居然开始闹哄哄地争抢在一起，把刚才还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毫不犹疑踢倒在汉军的刀锋之下。
    张郃已经没法收拢部队，他果断放弃那些已经没有斗志的残兵败将，率领还基本保持建制的后队抓紧撤退。
    漫天的爆炸不仅打垮了张郃的斗志，更让他担心夏侯儒的情况，如果夏侯儒能打下南山，两军汇合之后还有继续进攻街亭的机会。
    要是南山之战失败，他就只能先后退，固守待援——这跟失败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王平一直在衔尾追击，魏军的伤亡还在不断的扩大，丧失斗志的魏军嚎啕大哭的跪在鲜血里向汉军乞降，而汉军根本没心情管这些已经全无斗志的家伙。
    快些，再快些，能追上奔马才好！
    冷兵器时代的战斗虽然惨烈，但受限于战场规模和武器的程度，击溃战很难造成毁灭性的伤亡，毕竟人都有两条腿，一看事情不对调头就跑就完事，
    王平虽然大胜，但歼灭和俘虏的数字加起来也绝对不会超过一万，张郃余部依然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每让他们多逃回去一个人，就会对后面的战斗多增加一份危险。
    王平的刀都砍卷了，看着张郃纵马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用力喘了几口气，膝盖一弯，咚地一声坐倒在地。
    “幼常，希望你撑住啊。”
    张郃一连后撤了三十多里才敢停下，他收拢溃兵，清点人数，一颗心都凉了下去。
    短短一上午的攻城战，他已经损失了精兵八千，战马五百，所有的攻城器具都被抛弃在了街亭城下，好在他生性谨慎，把粮食放在了大后方，不然本阵被一股冲散，粮草都掉进汉军手里，他便说什么都没有再战之力了。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魏军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后怕，这些精壮的猛士各个畏缩如鼠，张郃的目光扫过去，都情不自禁的低下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军无战心，看来得把这个消息告诉长安，得让曹真另想办法，要么再遣精兵，要么做好彻底失去陇西的准备。
    “对了，夏侯儒呢？”
    南山之战开始的早，汉军都被迫动用了最后的天雷，张郃约莫着夏侯儒应该已经结束战斗，说不定这会正在打扫战场，抢掠战利品。
    想到自己一会儿要迎上夏侯儒轻蔑的目光，这个南征北战多年的老将不禁啐了一口，哀叹自己的运气实在是背到了极点。
    “去，叫夏侯儒不要在山上纠缠太久，早点收兵回营。”
    “喏。”
    士兵领命而去，敬业的张郃又开始开动脑筋，思考有没有继续进攻街亭的机会。
    现在魏军的元气未伤，要是夏侯儒大败南山的汉军，定然能鼓舞士气，同时折断汉军的犄角阵……
    唔，要看夏侯儒的伤亡如何了，汉军比想象中的还难对付，要是夏侯儒的损伤超过一半，夺回街亭的计划就有点悬了。
    张郃想着，阵阵疲惫涌上心头。
    他早就不是当年能激战三天三夜的壮小伙，冲天的疲惫和浓浓的失落让他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在梦里，他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战场，这次又是万箭齐发，让他避无可避。
    “将军！将军！出大事了！”
    睡梦里，有人狠狠推了推张郃的胳膊，张郃警觉地一下坐起来，劈手就要抓那人的胳膊，可见他一脸血污，张郃下意识的呆了呆，道：
    “不是让你去南山吗，怎么成了这样？”
    那个士兵嚅嗫了几下，苦笑道：“出事了，夏侯将军全军覆没……五千人，都死在南山上，夏侯将军被汉将抓住绑在阵前折磨，若不是我跑得快，只怕也被捉住了！”
    “什么！”
    张郃的脑中轰的一声，喉咙里微微一甜，竟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他铁钳般的大手摁住那个士兵的肩膀，疼的他嘴一歪，差点惨叫出来。
    “将军，卑下不知，卑下属实不知啊。”士兵吃痛，却不敢挣扎，只好歪着头连连告饶，“卑下去传令的时候，我军已经大败，卑下想从阵中找到夏侯将军，可蜀军已经扑上来，
    我军虽然力战，可抵不过蜀军人多，最后……最后只有我自己逃了出来。”
    “你放屁！”张郃暴跳如雷，“蜀军在山上能有多少人？难道他们的主力在山上不成？”
    夏侯儒的身份在这摆着，他落在汉军的手里，对魏军的打击不比他这个主帅挂掉来的轻。
    而且，若是山上真的是汉军的主力，更加牵扯到张郃作战能力的问题。
    之前就是他判断山上是汉军的偏师，所以才把主攻方向放在街亭，要是南山上才是汉军的主力……
    张郃顿时满头大汗。
    “快走，不能等，连夜快撤。”
    “可是，夏侯将军还有一口气，我们要不要上山救他？”
    “救个屁，蜀军急了肯定会直接杀了他，或者拿他跟我们讲条件，还不如先撤回去，等……等朝廷商量一下怎么处置。”
    张郃有点心虚地道。
    开玩笑，这个第一次上战场的大少爷肯定会把战败的罪责推给他，张郃混了半辈子才混到现在的位置，可不想因为一次攻山失败而付之东流。
    “妈的，难道山上真的才是蜀军的主力？之前是我误判了？”
    时间倒退回白天，那时候夏侯儒还占据绝对的上风，这个武艺高强的夏侯少爷挥舞着大刀如入无人之境，
    那个叫王旭的蜀军倒了，似乎引起了他们的同仇敌忾，但这看在夏侯儒的眼中真是爽快之极。
    张郃一直说这些蜀军多厉害多厉害，在我夏侯儒眼中也不过如此，只要我轻轻用力，就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看着他们狼狈的退回工事的后面，夏侯儒心情大好，赶紧指挥众军潮水般冲了上去。
    跨过低矮的临时工事，夏侯儒果然发现汉军已经开始后退，呃，不，是往山上跑。想必这些人上山之后肯定走投无路四散奔逃，这是给夏侯儒痛打落水狗的绝好机会。
    在逃跑的汉军中，夏侯儒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浑身是血，还在手脚并用，吃力地往山上爬的汉军将军，好像是叫马谡来着。
    嘿，这小子还真的给自己添了不少的麻烦，夏侯儒把刀挥动虎虎生风，一马当先嗷嗷叫着冲马谡扑了过去，
    那些魏军士兵见主帅居然一马当先，也立刻杀过去，几个曲长想提醒夏侯儒汉军还有暗器震天雷没有释放，但杀红眼的夏侯儒哪管这么多，径直冲在队伍的最前端，
    在他看来，这些已经崩溃的汉军跟长安城随处可见的流民没有什么区别，只要冲散他们，就能像赶鸭子一样追着他们杀，
    这些人吓破了胆，一点反抗的心思都不会有，杀起来比杀鸡还要容易——在夏侯儒的心里便是这么想的。
    他跑的飞快，已经脱离了队伍，他的手下发现追了许久，汉军居然还能保持队伍的整齐，都下意识的感觉有点不对劲，
    但无奈老大冲的飞起，喊也喊不住，只能硬着头皮跟在老大的后面，垂头丧气的冲锋。
    夏侯儒追进树林，也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可手下都在穷追不舍，自己这个当将军的自然也不能怂了，他壮着胆子在密林中搜索一圈，并没有发现马谡的位置，不禁暗骂一声混账，
    他突然想到之前曹真说张郃打仗最擅长利用地形，所以才能经常大获全胜，现在自己跑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形，要是被敌人偷袭，那真是……
    他正走着，突然感觉脚下踩到了一个什么坚硬的东西，他一低头，只见一个竹筒正在嗤嗤冒火，顿时一股危险的预感笼罩全身。
    “这……”
    他下意识的想跑，可才跑出一步，脚下的竹筒便咚地一声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爆响，顿时一阵辛辣的热风扑来，直接将夏侯儒的像一个石块一样扔了出去，
    夏侯儒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重重撞在一棵大树上，顿时昏了过去。
    “贼酋已经授首！”
    爆炸一响，背嵬军立刻开始齐声呐喊，魏军见前面果然不见了冲锋在前的夏侯儒，顿时各个吓得魂飞魄散。
    苍凉的唢呐声响起，刚才还在到处逃窜的汉军齐刷刷转过身子，一双双犀利的眼睛射出仇恨的目光，死死盯住他们眼前乱了方寸的魏军士兵。
    “杀，一个不留，给王旭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