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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9章 番外八百零八 繁华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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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药太苦了……”
    “喝。”
    “师父……”
    “你等等。”
    许久后……
    “师父,拿木棍做什么?”
    “不喝就挨打。”
    “……”自堪已出尘世,而心依旧为执念所系。
    酒香,梅香,书香,暖香,缺的是你的身影。
    南柯一梦,再入世时,不怪时迁事易,荏苒物华休。
    凤栖梧桐,最美不过三尺霞帔及地,心之所在,早已是迷。
    落指间,世间浮华尽褪,无他,无我,无你。“非言师父!非言师父……”
    倚在榻上的人这才看出窗外。
    “师父,我今天做了银耳莲羹、翠玉汤、还有……”
    “允澈?你又是从孟山那儿走过来的?”
    “不过是闲下来做了点吃的,想想一个人吃没意思,就来找师父了……师父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他这才看到她从木屋里走了出来。和前些日子不太一样,这一次,她穿了身碧色芙蓉裙,把她衬得至少是有点亮色了。
    他记得两日前,她穿的是一袭白衣外披一件白貂裘。她的肤色本就白,那样一穿只显得整个人都如纸般轻飘。
    现如今,仔细一打量眼前人,他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师父这样年轻,容貌姣好的似是正值二八之龄的少女,然而那双眼睛却深邃的让他有些心惊。
    就好像,他此时的所思所想她都知道般。“我都说了几回了,下次别来送饭了。”
    女子虽是这样说,然而嘴角还是噙着一丝无奈笑意。
    “师父口是心非!”看到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我说师父,这么个荒芜人烟的地方,您也不觉得寂寞难耐;徒儿先前还想着呢,是不是阿离都成了精,能日日与您做伴,您才这么愿意待在这儿。”
    女子似是一怔,刚想开口,他径自喊了声:“阿离!有你要吃的月氏花!”
    话音一落,一只黑鹞就扑扇着翅膀飞了出来,停在了桌上。
    “就知道你这家伙要吃。”他看着黑鹞不停啄着月氏花的花茎,不禁笑道。
    抬头间,他才发觉她还站着,深如古泉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怎么了师父?”
    “你中毒了?”他一时呆了,许久后支了一声:“啊?”
    “跟我来。”眼前人不容置疑的拉着他进了木屋。
    “坐下。”她指了指榻。
    “哦…哦。”他慢慢坐下。
    “把衣服脱了。”
    “哦。啊?什么……”
    “快点!”
    “师父……男女授受不亲啊!”
    “你要命还是要狗屁的世俗规矩!”
    “命命命!”他连忙接道,回头看了眼她,只见一根银针已经伸到了眼前。
    他背过身,银针准确无误的插入了他的背后要穴,随后随着一阵刺痛,他听到了她的声音:“果然,你中了毒。”
    他回头,只见先前试毒的银针针头已经发黑。
    “我会死么?”他苦笑着问。
    她看了他一眼:“你想死么?”
    “当然不想。”他淡淡回,“我还没研究完所有的菜呢,怎么能这么快就死了。”他又看向她:“师父,原来你也会说粗话啊。我还以为你早就看破红尘,与这世道势不两立了呢。”
    她不语,只是背过了身,轻飘飘的说了句:“穿衣服。我给你熬药去。”穿好了衣服,他百无聊赖的坐在榻上四处打量。
    这是他第一次能有机会进师父的木屋。
    真是谢谢那位给他投毒的兄弟了,他才有机会进到这儿的呀!
    木屋不大,收拾的却是分外干净。
    不同于普通女子的闺房,这间屋子根本没有一丝胭脂气。而对于闺房的理解,他只记得他大姐的房间那叫一个前有流苏遮窗后有屏风挡床,光是一个梳妆台就花了家里不少银两,里面可谓是搜罗了各种花花绿绿的珠翠和首饰,铜镜更是磨得比剑还亮。
    而眼前的这间闺房,倒更像是书斋,床头是书,床尾也是书,往屋子里瞧,除了个小木桌,整间房的四周都放置了书架,书架上更是摆满了书,甚至都能见到不知是哪朝哪代的破竹简。
    师父是个书呆子。
    正这么想着,非言就端着一碗药来了。穿好了衣服,他百无聊赖的坐在榻上四处打量。
    这是他第一次能有机会进师父的木屋。
    真是谢谢那位给他投毒的兄弟了,他才有机会进到这儿的呀!
    木屋不大,收拾的却是分外干净。
    不同于普通女子的闺房,这间屋子根本没有一丝胭脂气。而对于闺房的理解,他只记得他大姐的房间那叫一个前有流苏遮窗后有屏风挡床,光是一个梳妆台就花了家里不少银两,里面可谓是搜罗了各种花花绿绿的珠翠和首饰,铜镜更是磨得比剑还亮。
    而眼前的这间闺房,倒更像是书斋,床头是书,床尾也是书,往屋子里瞧,除了个小木桌,整间房的四周都放置了书架,书架上更是摆满了书,甚至都能见到不知是哪朝哪代的破竹简。
    师父是个书呆子。
    正这么想着,非言就端着一碗药来了。非言扶额:“你一共要喝五碗。刚刚那碗只是个引子。其余的一碗比一碗苦。”
    他直接倒在榻上:“师父,你杀了我吧!”
    非言低头看着他,不语。
    “蜜饯就这么没了?”他还是不甘心。
    “没了。”
    “太苦了,怎么办。”
    非言别过头去,似是思索了一阵,随后道:“你等等。”
    语落,快步出了门,不久后,他就看到非言提着个木棍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师父,你这是……”
    非言坐到榻的边上:“不喝药就挨打。”
    “……”只是一炷香的功夫,三只碗全部见底。
    此时,他已经趴在了榻上:“我真的喝不下了师父!太苦了,太苦了!哎呦!”
    非言拿着木棍一下打在了他的背上。
    他赶忙起身:“我错了我错了!师父,我喝还不成么!”
    非言淡淡回了句:“我再去帮你温一温。”语落又拿着碗离开了。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他看到她回来了。
    一碗药汁重新送到了他面前。
    他不动。
    “怎么?”非言作势又要举起木棍。
    “我喝我喝!”他哭笑不得。
    看着他艰难地吞咽,非言最终还是问了句:“真有这么苦?”
    他连连点头,笑着附和:“师父要不尝尝?”非言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碗,抬手抿了一口。
    许久后。
    “哪里苦了?我特地加了蜂蜜。”
    “明明很苦的!师父,你平日吃惯了这些东西,怎么会觉得苦!”
    这一次,非言倒没有说话,他估摸着她应该是默认了,咧嘴一笑:“师父,要不这样。你喂我喝,怎么样?”
    “不行。”
    “为什么?”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师父……”
    非言扶额。
    他勾起嘴角,因为他发现只要她拿自己没有办法的时候都会做这个动作,然后什么都会听自己的。
    “师父,就帮徒弟喂个药呗。而且,我从小到大都没给除我父……我爹娘外的人看过我光着膀子的样子,师父岂不是占了徒儿的便宜。”
    “……”
    “师父?”
    “……”
    “师父!”
    “张嘴!”
    噢耶!直到最后一碗药也见了底,非言才呼出一口气,收拾了药碗。
    他在边上看的分明。
    “你该回去了。”
    “哦。”他应着,却仍然没有从榻上起身。
    “怎么?”
    “我头疼。”
    非言叹了口气:“你等等。”
    半晌后,他就听到了琴音,有飞雪从窗口飘了进来。
    也不知是怎么的,他突然就觉得这飞雪是她化身而成的,那么白,那么轻,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想到此处,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循着琴音找了过去。
    还好,她还在。
    他微微送了口气。
    不远处,她似是没有注意到他,仍旧闭着眼,素手跃然于七弦琴上。
    雪纷飞,她只是静静地弹着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着这一幕,突然就笑了。犹记与她初遇时,她也是这样,在屋子外弹着琴,面对的是蝉声鸣耳,她却无半分焦躁不安。那时候,他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热了,琴声一扣接着一扣,弹出的是清风,是凉意。
    他还记得,自己的那支白羽箭几乎是擦过她的脸颊插进木板里的,而她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语气的说了句:“抱歉,损了阁下的兴致。”
    那时,倒是他惊的杵在了原地,许久后说了句:“不敢不敢,这本就是在下的失手。”
    然后他下定决心,要拜她为师。
    不止为她那神秘莫测的武功绝学,更为她始终以静为旨的心境。……
    “你为什么杀他!你为什么杀他!就为了控制我,你把他也杀了么!那你怎么不杀了我!”
    ……
    “我内力全废,已经是个废人了。我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了。哈哈哈哈!”
    ……
    恍然惊起,枕边泪痕。
    非言木然看着自己手上的血,久久坐着。
    不知坐了到底有多久,久到原本黑暗的一丝光线也无的木屋已经多出了几丝光亮。
    穿衣,下床,梳妆。
    铜镜前的女子生的绝世无双,嘴角却多出了一抹妖异的红。她这徒儿心思细的很,表面上看跟个五大三粗的江湖汉子相差无几,实则处处留心,而自己也就只能跟着徒弟装傻装单纯了。
    打开门,她慢慢的走向他,手里折了根新鲜的树枝:“来。”
    允澈笑得更开心了,拿着木剑摆出招式,手指一抹嘴角:“师父先!”
    未及话落,她已经移步至他身侧,手中树枝直取他的项颈,然允澈早已知晓,懒懒的仰着身子,手里的木剑在身后一跃,只待起身时抬手一抓,便可直取对方。然而,她的出手本就是留了至少七分力气,此一虚招正是为了掩饰脚下的攻势,说时迟那时快,允澈立刻反应到自己的双脚完全给了她可乘之机,立即握剑后退,运出真气向后飘移。
    再次交手,允澈没有停歇的使出昆仑剑法,她被逼的只能往后退。待她稳住步伐时,允澈已经消耗了八成功力,而她自己自始至终只是淡淡的前进,淡淡的后退。
    “师父,你这也太讽刺我了吧!”允澈苦笑,“您根本没有用过内力,居然仍旧退的轻松,您让我这个傻徒儿怎么办啊!”
    风吹过,她的黑发扬起,她清冷的嗓音飘了过来:“若是这么依赖内力,你就别想能赢。”
    允澈吐舌:“还不是你说的,说我内力雄厚,若用了,能打赢不少人。”
    “过度依赖某种东西,你只会为它所控制。再说了,我是那不少人中的一个么?”她淡淡回。
    允澈笑:“是是是,师父可不是凡人。”
    她无心理会他的调侃,走向他:“看着,我只做一遍。”
    话落,她摆出昆仑剑法的架势,从头到尾将新的招式使了一遍。
    终了,她站定,看向他:“会了?”
    然后,她无奈的看着他叼着根狗尾巴草,朝着自己咧嘴笑。
    “来一遍。”她下令。
    允澈晃着脑袋,站到她身侧,慢悠悠的把她的动作重复了一遍。
    一招不错。
    “很好。”她也不禁由衷赞许。允澈吹了声口哨,嬉笑着看向她:“师父,这几招有什么好玩的?一招一式古板的很。能不能……传授点精髓?”
    她看了他一眼,走到庭院中央:“过来。”
    允澈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站到我前面来。”
    他懒懒的跨了一步,站到了她前面。
    “伸手。”
    他伸手了。
    同时,她也伸出了手,纤细的指握着他手臂,慢慢的划出招式。
    她比他矮了一个头,因而站在他身后时,头几乎靠在了他的背上,而自己又由于体力不济,每一招每一势的比划都格外吃力。
    终于将一套都比划了下来,她微微喘着气,往后摇摇欲坠的退了一步,随即就被大力扯了回来。
    她抬头,看到他的脸近在咫尺。
    剑眉朗目星眸,高挺的鼻梁,凉薄的唇。
    她看到在他脸上的意气风发,那样年轻,那样朝气蓬勃。
    那一刻,她想,他,的确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且他不会为任何人停下步伐。
    他会很有出息的。
    自她第一眼见到他时,她便已知晓。“不错。”她收回木枝,站定,“你胜在剑法灵活上,败在不够绝。简而言之,你还是有妇人之仁。”
    允澈亦收回木剑,懒懒把木剑抗在肩头:“师父,我倒觉得太绝不是件好事。人性本善,有妇人之仁也是自然的。有时候退一步、让一步即能海阔天空,完全挽回局面,何必做到最绝?过刚易折,徒儿觉得以仁待人虽有风险,然而总好过不留情面的把对方逼到绝境。”
    她看着他,不语。
    是啊,这就是她的徒儿,总是以仁待人,不像自己……
    有时候,看到他的笑容,她都觉得自己不配做他的师父。“师父?”
    “怎么?”
    允澈略带忧虑:“您最近经常这样发呆,是否是因为徒儿的关系让您……”
    “不关你的事。”她打断他,转身,“走,吃饭去,菜要凉了。”
    允澈马上咧嘴笑道:“好!”继而道:“师父,我今天包了馄饨,有大的也有小的。诶诶,师父,您先别吃!您猜猜是什么馅儿的呀!”
    “大的是荠菜馅儿,小的是猪肉馅儿。”
    “哇!师父,你鼻子怎么这么灵!”日暮之时,她站在木屋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她抬起右手,只见一条狰狞的疤痕几乎贯穿了整个掌心。
    颤抖的右手狠狠拍在木门上,木门只是震了震后又恢复了原样。
    她的丹田早在五年前那场大火里受损了。如今,她只是一个武功尚存,内力全无的废人!
    “师父!”
    她惊愕的抬头,只见允澈不知在何时已经折了回来,站在庭院中央静静的看着她。
    她赶忙将手藏在背后,稳了稳声线:“你怎么回来了?”
    允澈看她面色不好,试探道:“师父,你怎么了?”
    “无事。”她淡淡的回,“你还有何事?”
    允澈这才展露笑容:“师父,徒儿以后日日给你送饭可好?”
    “不行。”
    “那就说好了,师父的早饭徒儿都会亲自做了送来,午饭和晚饭嘛,徒儿就带食材来,在这儿做。”
    “……”
    “师父。”允澈委屈道,“徒儿知道您向来视金钱权势如粪土,然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您一直这样尽心尽力,而徒儿对您却没有任何的报答,徒儿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啊。”
    她不得不感叹于他的这张嘴是越来越会说了。他记得起初自己拜师于她时,她冷淡的只是说了句:“我教不了你什么。”便拂袖而去。是他日日坚持从孟山行二十里的山路来拜访她,她才在一个月之后答应收他为徒,并传授他昆仑剑的。
    拜师成功后,他曾犹豫过是否要查清楚她的身份,然而最后他还是没有去探究关于她的一切。
    因为她自他拜师第一天起,就没有过问过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他当然知道,她意在何为。
    互不过问,在这里我们是师徒,你离开这里后,我们是陌生人。
    师父她,何其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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