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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1章 番外八百一十 繁华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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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此刻,这个传说中的两个主角再一次站在了一起,允澈的目光却一瞬不瞬的定在了非言的身上。
    呵,芮帮主是么。
    师父,我曾以为我对你说了个弥天大谎,却原来,我们是扯平了。说时迟,那时快,允澈手中的昆仑剑一个跃起,直插入最后一个黑衣人的头部。黑衣人倒地后,允澈拔剑,继续应战。
    这一边,萧旻音一路杀到了白老大的跟前,手中白刃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直取大汉的面门。
    这白老大也不是吃素的,手中大刀一挥,卷起一阵风,萧旻音一个闪身落于大汉身后,却不想一个白衣女子从天而降,手中银针直往他的面门而来。是赶来的非言一个眼疾手快将手中匕首一挡,这才拦住了银针的去路。
    萧旻音眸色渐深,与非言对视了一眼,即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个闪身继续与白老大厮杀了起来。
    非言亦是从萧旻音的眼神里明白了他的意思,手中的匕首转了一圈后飞出,险险擦过了白衣女子的脖颈,留下了一道血印。
    收回匕首之时,非言就见眼前的女子突然从袖中变出了个像竹筒一样的东西。那白衣女子似是笑了一声,手下一拉一放,一簇火苗立刻窜进了竹筒内。
    非言正觉得纳闷之际,允澈已经一个跃身而来,紧紧抱住了她,往边上一滚。
    “砰”的一声巨响。刹那间,火光四起,而那白衣女人也于火光之中倒地不起。
    萧旻音则早已料到,一个后移险险躲过一劫,目光落在非言和允澈身上时却是怔了片刻。
    “莲儿!”
    白老大的哀声震天响,萧旻音立刻回转视线,眉间一凛,袖间的白刃已经出手,从后直穿过白老大的身体……
    恢复寂静之余,萧旻音蹲下了身,探了探白老大的鼻息后,才起身向马上的少女道:“水月,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叫水月的少女点了点头,弓上的两箭齐齐出手,射死了直往萧旻音而去的两个黑衣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白老大率来的一批黑衣人全部阵亡,尸体倒了一地。
    另一边,允澈和非言虽说是躲过了一场始料未及的爆炸,然而非言还是被火药余力伤及到了肺腑。“师父,我数到三,你用力往上!”最下方的允澈也在此时出声,一边将全身内力都积聚于悬空的手中。
    “不用……”非言再次吐出两个字,“把……刀……给我……”
    萧旻音蹙眉,将月华刀取出。
    “掉!”非言紧紧盯着萧旻音,“快!”
    白光一闪,月华剑下坠,几乎也在同一时刻,树枝“啪”的断了……
    在萧旻音的视线中,是那袭墨绿色迅速坠落,逐渐化为白点……山谷中的风还在吹。
    萧旻音起身,侧耳倾听,许久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看了眼脚下的深渊后,转身。
    只见先前投放火药的黑衣人已经被缚手缚脚,水月站在他的身侧,看到萧旻音回身,单膝扣地道:“帮主,这人怎么处置?”
    萧旻音上前,一把扯掉黑衣人蒙面的黑布。
    “一眼就能看出我和他们的关系,能抓住敌人的思想和致命要害,并在最适合的时机出手……”萧旻音勾起嘴角,“你确实是个人才,杀了你,我都觉得可惜。”
    黑衣人的双眸立即一亮:“还请萧帮主开恩,若是您饶了在下一命,在下一定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萧旻音点点头,吩咐一边的水月:“水月,松绑。”话落,鬼魅般的身形向后移开了数米。
    随即——
    “砰”。
    刹那间,整个山崖都下起了猩红色的血雨,空气中的味道都让人连连作呕。
    水月在边上看的呆了,手中的弓箭都掉在了地上,染上了点点殷红。
    萧旻音站于树后,看着不远处一摊血肉模糊的形体,道:“派二十名弟子即刻下山。”
    “是……是……”水月急忙捡起地上的弓箭,低头道。山谷下。
    “师父,师父,师父你醒醒!”允澈抱着非言,在她耳边轻声唤道。
    非言此时已经完全昏迷,她的右手则被月华刀的刀背切出了一个近有一寸的伤口,鲜血淋漓,而手里躺着的月华刀却依旧完好如初。
    允澈拥着非言的双肩,抬头看着天。
    已经要入夜了啊!
    允澈环顾了周围一圈,只听见从远处传来了阵阵狼嚎。
    今日又是十五夜……这……
    允澈几乎不敢往下想下去。
    落入这么深的山谷,能够不死已经是万幸,然而,他们却要死在这些野畜的口中么!允澈一瘸一拐的抱着非言走到一个大石头前,将她安置在石头上,自己则瘸着腿四处拣选干柴。
    所幸,他对野外生火略知一二,晚间山谷的风又是从山坡处吹来,还比较干燥,他挑了两块最合适的木头开始取其火来,钻了近有一个时辰后,手掌都磨破的他终于是钻出了一丝火苗。
    清明未到,晚间的风还是格外的凉。为了不让非言的伤势再度加重,允澈再次抱起非言凑在火堆边上。
    非言的嘴唇已经发紫,身上的温度也几乎凉的跟死人一般。
    允澈没隔一点时间就探探她的鼻息。
    他真的好害怕,她会这样死在自己的怀里。
    “师父,你怎么这么傻……”
    允澈将随身包袱中的最后一件外衣都给了非言,而自己只能竭尽所能的靠近火堆多取一点暖。
    怀里拥着的非言始终闭着眼,唯一证明她还活着的就是她那微弱的呼吸。
    “师父,你是不是以前就过惯了这样的生活?永远会有丧命的危险?”
    “师父,如果我们能活下来,我们就一起走吧。徒儿……舍不得您……”
    “师父,其实徒儿……”
    允澈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感觉到,那唯一的一丝呼吸都没有了。“师父,师父!”
    “阿言!阿言!阿言你醒醒!”
    允澈紧紧拥住非言,他此刻恨不得把全身的热量都传递给她,让她醒过来。
    然而……
    对了,热量。
    他是不能给她温暖,但是他能给她灌输内力!
    她不是常说他胜就胜在内力雄厚上么!
    或许,或许就可以!
    即使……自己从来没有学过怎么给人灌输内力。
    没有怎么多想,允澈立刻在非言身后打坐,凭着自己的感觉,将内力全部集中于丹田,缓缓出手击在非言的后背。
    一掌,两掌,三掌……
    允澈并不知道自己的内力已经所剩不多,他更不知道若是在短时间内输出大量内力很可能就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极大伤害,而自己又由于操作不当正导致内力大量涣散。
    然而此刻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非言她不能死。
    不知道打出了有多少掌,当允澈也已经虚弱的不行时,非言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歪倒在了一边。
    允澈急忙爬上前,扶起非言,举起袖子抹去了她嘴边的黑血沫子,轻轻抱在了怀里。
    “阿言,阿言……”翌日一早,允澈醒来的时候边上的非言已经不见了人影。
    “阿言?阿言!”允澈直接跳了起来,结果还是禁不住左脚一阵剧痛,跌倒在地。
    时辰尚早,山里的雾气也还没有完全散去,允澈只能一声声的喊,不敢挪动半分。
    终于,于那山岚雾霭间,他看到了她。
    “阿言,你的身体可好些了?”允澈吃力的起身,瘸着脚蹦上前问道。
    非言的黑发披散着,手里还捏着把萱草:“好多了。”看向他:“谁教你这样叫我的?”
    允澈来不及高兴就低下了头:“呃……这个……师父……徒儿知错了。”
    “错在哪儿了?”非言瞥了他一眼。
    允澈转了转眼眸:“回师父,还是阿言叫的顺口,一听就知道您是阿离那只破鸟的娘。”
    寂静……“哎呦哎呦,师父,徒儿错了,徒儿错了!”
    非言直接把手里萱草捏成一股股,往允澈头上丢。
    “错哪儿了!”非言嗔怒。
    允澈颤颤巍巍的站于她的三步之外,牢牢护着头:“是是是,阿离不是破鸟!”
    “认识的真深刻!”非言把最后一把萱草全部丢在了允澈头上,看着允澈浑身都是草的滑稽样子,她最后还是不禁嘴角一抽,笑出了声。
    允澈在一边看得分明。
    看来,阿言她,真的恢复了。师父,我以后能叫你阿言么?”
    “……”
    “师父?”
    “抬脚。”
    允澈乖乖抬起左脚。
    非言仔细查看着他的膝盖,抬头看着他:“你膝盖脱臼了,我帮你复位。”
    “很疼的吧……”允澈不禁冷汗直下。
    非言看着他,思索了片刻,道:“你等等。”
    半晌后。
    “师父,你又拿木棍做什么!上次是逼我喝药,这次不会是……”
    “别动,否则打你!”
    允澈:“……”
    “把这个咬着,痛的话就叫出来。”非言把先前头上的一根簪子塞到他的牙间,允澈则一脸惊恐的看着她。
    非言扶额,从裙摆处用石头的棱角扯下一块布,放在一边,双手搭在允澈的左膝上。
    随着接骨的“咔嚓”声,允澈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好了。”非言拿下他牙间的发簪,看了会儿上面的牙印,重新丢给允澈,“给你作纪念。”允澈撇嘴:“这破簪子,我又不用!”
    非言看了他一眼,重新拿起簪子:“我丢了。”
    允澈连忙拦住,一把抢下簪子丢在一边:“能当掉,或许能值几个钱。”
    非言冷冷看着他。
    “我不当就是了。”允澈吐舌,“留着作纪念?”
    “随你。”非言拿着木棍和布条,扯布条的手一用力,允澈便眉头一皱。
    “师父,就不能轻点么?”允澈苦笑。
    非言扫了他一眼:“不能。”语落,双手又是用力一扯。
    “他娘的!哦啊啊啊啊!”
    “还骂不骂?”
    “不骂了不骂了。”允澈急忙放下腿,拼命往后挪;同时,允澈表示
    ——师父痊愈以后,生猛了很多啊……“师父,我们不等在原地么?”允澈一瘸一拐的跟在非言的身后慢吞吞的挪着步子,嘴里还叼着根不知名的野草。
    非言环视了周围一圈,许久后道:“这座山的走势是南北向,山的西面就是天都。天都地势较高,而与这座山相接的是座小土丘,我们掉在了它们之间形成的山谷里,萧旻音他们肯定不会从天都那里下山来找我们,那必是从土丘处下到山谷而来,而我们就是要往山谷那里而去,尽快跟他们碰面。”
    允澈听的都呆了,最后问了句:“那师父,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形的?”
    非言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曾在这方圆百里内生活了七年,我的赤萱剑也在这里喝了不少血。”话落,她回头,看着身后的允澈:“你只比我小上一岁都不到,为人处事却是比十九岁的我都不如。”允澈吐舌:“师父,你这说的也太过了吧。我是挺没城府的,但还不至于比不过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吧!”
    “我十四岁那年就开始杀人了,你十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非言的声音淡淡的从前面传来。
    允澈咧嘴一下,蹦着赶上前:“不瞒师父,徒儿十四岁的时候就在私塾里和兄弟们斗蛐蛐,还把青虫放在夫子的书卷上。夫子可是个也同师父一样爱穿白衣的人,见了虫那是怕的连课都上不了!”
    “幼稚。”非言冷冷打断了他。
    允澈吐舌,看着非言的背影:“反正师父你什么都会,徒儿可以跟着慢慢学。”
    “我说过了,这次回去后,你就别来找我了。”
    气氛瞬间凝结。允澈垂着眸,吸吸鼻子:“师父,你就不能改改主意啊。昆仑剑谱上写的是什么,我也可能看不懂,若是没有师父指点,徒儿就学不成了!那还不如把剑谱给卖了,肯定能赚个不少!”
    “你敢!”非言驻足,回头狠狠的将自己手里帮允澈提着的包袱扔了过去。
    允澈也来气了,收敛了笑意:“师父,不是徒儿说。每次徒儿只要提到跟昆仑剑有关的,师父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就是因为师父你兄长以前拿的也是昆仑剑吗?但是师父你不能用你兄长如何如何来要求徒儿啊……”
    话音未落,允澈的左脸就生生受了一巴掌。允澈也来气了,收敛了笑意:“师父,不是徒儿说。每次徒儿只要提到跟昆仑剑有关的,师父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就是因为师父你兄长以前拿的也是昆仑剑吗?但是师父你不能用你兄长如何如何来要求徒儿啊……”
    话音未落,允澈的左脸就生生受了一巴掌。
    允澈呆了。
    “你没有资格跟璇亦相提并论……”非言一字一句的说着,眸间掩不住那刺人的寒意,“我教了你这么久,光学了副嘴皮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允澈知晓这次非言是真的生气了,识相的闭了嘴,不再说一句话。
    非言深深吸了口气,手抬起,扶在胸口,微微闭了闭眼。
    “师父……”
    允澈见非言这幅样子,就知道她又觉得胸口疼了,连忙抱住她的肩膀,帮她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师父?师父?”允澈在她耳边轻声喊着。
    “师父,徒儿错了,徒儿再也不耍嘴皮了。”允澈垂着眸,连声道歉。
    非言只觉得胸口的疼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腾出的手下意识的抓住了允澈的衣袖,攒的格外的紧。
    允澈见非言如此难受,心里也很是觉得愧疚,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啊!山间的雾气理应是已经散了的,然而前方的路却变得越来越模糊,若再不往前,他们恐怕就要被困在此处了。
    允澈思量了许久,最后道了句:“师父,徒儿得罪了。”语落,没等非言反应过来,就将她打起了横抱,瘸着腿一步步往前挪。
    非言只是轻微的挣扎了一下,后续也就没什么作为了;这实在是怪心口痛的厉害,否则……
    否则……
    此刻非言也觉得从心里浮起了点异样了……虽说,这已经不是允澈第一次抱起非言了,但是,这还是第一次在她清醒着的时候抱着她。
    她真的很轻,轻的让他心疼。
    抱着她时,他才发现搭在他肩上的手被厚厚的墨绿色布包裹着,然而却依旧能看出里面还在汩汩不断的流着血。
    那是昨日跌下山谷时她被月华刀刀背割伤的伤口。
    她的右手,怕是就这样伤了吧。
    恐怕,再也,听不到她弹琴了……
    想到此处,允澈不禁将环抱着她的手收得紧了些。
    非言也察觉到了,抬眸看了眼允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
    “师父……”允澈的声音有点哑,“昨日徒儿都说了,能助你上去的,你怎么就没听呢……你的手都……”
    “允澈,你想死么?”非言的声音很浅淡,轻的就像一阵微风。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问他。允澈沉默了,许久后答:“不想。”
    “不想死,就努力的活下来。”非言看着自己的右手,“一只手换了两条命,够了。”
    “可是……师父,你不会后悔么……”
    非言努力克制着心口的疼痛,勉强笑道:“我活了二十七年,从没有后悔过。”
    哪怕,曾经执着赤萱剑驰骋江湖的她最后内力全废。
    哪怕,曾经弹的一手好琴的她以后再也弹不了琴。
    哪怕,曾经能够和对方过上百招的她现在动不动就有因心口绞痛而丧命的危险。
    她都从未后悔过。
    ——因为这也是她在这二十七年里少有的一件值得自己欣慰的事了。“澈公子意下如何?”萧旻音又看向允澈,“可介意来鄙舍养伤?”
    “萧公子谦虚了。”允澈拱手道,亦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了句,“那就叨扰萧公子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非言的目光也犀利了起来,“萧旻音,你又要让五年前的事情再发生一遍么!当年也是你让璇亦进帮内养伤,结果……”
    “他腿上的伤很重,若是不进帮调养,不出几年就会废掉。”萧旻音打断了她,依旧格外平静,语气不容置疑。
    “不行。”
    “这不是你说了算。”萧旻音的语气也冷了几分,“五年前是五年前,现在是现在。”
    “五年前就是你杀的他!”非言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双唇都在颤抖,“我亲眼看着你用月影刀刺进他心口,他就倒在你的刀下!”
    “萧旻音,璇亦的这条命,我迟早要找你来还……”
    语落,非言再度捂住胸口,身子一个前倾,喷出一口黑血。
    允澈在边上看的心惊,见非言再度吐血,连忙上前,刚刚要冲萧旻音骂一句:“他娘的。你也太狠了。”时,就见萧旻音已经连点了非言身上几处大穴,右手一伸将非言揽在了怀里。
    “可算是逼你吐出这口血了……”萧旻音深深呼出一口气,轻声道。
    允澈怔在原地,伸出的手僵住。
    在他的视线中,是非言重新闭上了眼,安静的倒在萧旻音的怀里。
    而萧旻音,他也像是释然般的一笑,看着怀里的非言,冷俊的脸庞上难得多了丝暖意。
    半晌后,萧旻音复又看向允澈,再度用没有温度的语气说了句:“给澈公子看笑话了。”
    刹那间,无数思绪涌上允澈的心头。
    “我就不随师父去叨扰萧公子了,我还有亲戚住在天都,不碍事。”允澈最后道,“这腿伤……我会自己去找郎中的。”
    萧旻音沉默了半晌,道:“这样罢,公子若是不嫌弃,我会让井彻大夫亲自登门,毕竟,璊夕她放心不下你。”
    允澈犹豫了片刻后,最终点了点头:“有劳萧公子了。”掌灯时分,萧旻音再一次敲开了非言的房门。
    非言则正在翻阅旧时的书籍,看到是他来,便行了一礼。
    萧旻音双眼一眯:“璊夕,你这是何意?”
    “我现在已经不是暗月的女帮主了,理应行礼。”非言起身,看着萧旻音。
    萧旻音不语,坐定在木椅子上:“这次,我救了你。你也知道暗月帮的规矩……”他看向非言,嘴角一勾:“救人得有代价。”
    非言没有言语,半晌后道:“你要谁的代价?”
    萧旻音径自取了一个茶杯,斟了一杯茶,缓缓开口:“暂时接任女帮主之位。”
    非言冷笑:“帮主这又是何意?”
    萧旻音啜了一口茶,缓缓道:“你不用处理帮内事务,如果你愿意,也可以一直待在聆霙阁里和陌何一起。”
    “若说是这样,何不找其他人接替这位子。”
    萧旻音看向她,目光悠远:“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接替这个位子,也没有人再会成为继你之后的下一个女帮主了。”非言怔了片刻,冷笑出声:“帮主这话,真是折煞我了。不过是因为我拿的是赤萱剑吧!”
    “随你怎么认为。萧旻音喝尽了杯中最后一口茶后,慢慢起身,转身,走向门口。
    非言以为他是要走了,于是也转过了身正要去后屋取书之时,萧旻音的话语又飘了过来:
    “许久没喝你泡的天青一方了……”
    非言执卷的手顿了顿,看向了萧旻音所在之处。
    门是开着的,凉意漫进了屋内,有落花在皎洁月色下被风吹起,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早些休息。”萧旻音没有回头,最后撇下了一句话,便离开了。允澈来找非言时已经是十日后了。
    是萧旻音招待的他。
    “澈公子坐。”萧旻音示意站在门口的允澈,微微笑道。
    允澈道了句:“多谢。”后就入室而坐。
    萧旻音自是知晓允澈的来意,未等允澈开口问,便开口道:“璊夕修养的很好,澈公子不必担忧。”
    允澈刚要出口的话,止在了嘴边,回应了一句:“在下也多谢萧公子和井彻大夫。井彻大夫医术高超,不过十余日,在下的腿伤就好了大半。”
    萧旻音自是应承着,后又问:“那澈公子在天都可还习惯?”
    允澈似是没有想到萧旻音会这么问,笑着答:“还行吧,总是没有在山水田野间待得舒服。”继而问:“萧公子是自小就生活在天都了?”
    萧旻音放下杯盏,往后一靠:“倒也不是。我师从吴祖师,学的是刀法,八岁后寻师,这才来到天都。”
    允澈了然似的点了点头:“萧公子看起来,真的不似在下所想象的江湖人,包括我师父……也是。”
    提到了非言,两人都沉默了。“恕在下冒昧,澈某很想知道些关于师父的事情,不知萧公子可否略讲一二?”斟酌许久后,允澈才开了口。
    萧旻音看了允澈一眼,眸色渐深。
    “若是不便讲,那还是算了。还请恕澈某多嘴了。”允澈见萧旻音迟迟没有开口,再度说道。
    萧旻音沉思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我第一次见到璊夕的时候,她十七岁,那年我刚及弱冠之龄,从我父亲手里接过了暗月帮帮主之位。”
    “当年正值政变,她为江湖上的韩氏一族控制,她便屠了韩氏一门八十九口之后,浑身是血的跑来天都,一路被江湖人和官府的人追杀。”
    “是我救下的她。而按照暗月的规矩,救一命就得付出代价。于是她决定投靠本帮,并在我父亲的准许下,她成为了帮内唯一个与我平起平坐的人。”
    “五年前,在追杀一门派余党时,她却遇到了她的兄长……”
    说到此处,萧旻音起了身,对着窗,神情莫测:“想必,璊夕一定有和你提起过她兄长吧。”“还请恕澈某多嘴。”允澈亦起身,道,“澈某自小身在野乡田园,虽过的朴实无华,然却逍遥自在。澈某自认为这一生之中,名利皆为浮云,为了这等无趣之物而尔虞我诈,甚至丢到性命,实在是太过庸俗。澈某敢问萧公子,萧公子就是身居这江湖霸主,可有感受到过丝毫真心的喜悦?”
    萧旻音微微眯了眯眼,然而依旧微笑:“澈公子果然是为人豪爽、无丝毫世俗之心啊。澈公子的母妃一定很欣慰澈公子是现在这般无邪吧?”
    允澈一怔,遂笑:“不愧是萧公子,怕是澈某的乳名、生辰八字、祖宗八代什么的,萧公子也一清二楚吧。”
    “不敢。”萧旻音笑,眼里却殊无笑意。允澈一挥袖子:“纵是一代皇子怎么了,一代帝王又如何了?我母妃生前在离开那冤魂遍布的皇宫、归隐山林之后才真正懂得什么是快乐,什么是落得一身轻松。而在那锦衣玉食的皇宫里,她都未曾感受到过半分喜悦欣喜之情。”语落,他看着萧旻音:“而师父她,本就有她心善的一面,她始终觉得自己应该清静无为,她同我母妃一样,只是已经厌倦了这凡俗尘世的一切罢了。
    萧旻音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了解她罢了。”
    “那萧公子就了解她么?”允澈反问。
    萧旻音复又将视线落在窗外,道了句:“你师父,执念太深。”
    “谁都有执念。”
    “但是她的执念永远不会被放下。”萧旻音叹息一般的开口道,“你以为你师父一身高洁,不染一丝尘埃,你就已经错了。”
    “只是因为她杀过很多人吗?”允澈冷笑,看着萧旻音的背影,“这是你们逼她的。”
    “当然不是。”
    萧旻音淡淡的开口,慢慢回转过身,双眸中无悲也无喜。
    窗外的一阵风吹进了屋内,携着几片花瓣……
    同时,还送来了一句话……
    “你师父,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非言见到允澈的时候,她正在用左手练字。
    “你怎么来了?”非言搁好笔,抬头问。
    “当然是走来的。”允澈笑笑,面色却有点苍白。
    非言很快发现了允澈今日的反常,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允澈连忙掩饰自己原有的神色:“能发生什么事儿呀?就是来的路上,看到了一片月氏花,然后想到了阿离那只破鸟是不是已经饿昏了。”非言无奈摇头:这的确是件会让她的这个傻徒儿忧心的事儿。
    另一边,允澈自是发现了非言正用左手练字,目光不由得瞥向了非言的右手。
    她的右手已经拆了布,然而一条已经发青的显眼伤疤几乎贯穿了她半个手掌和半个手背,再加上她以前就留着的那条旧疤,整个手都变得狰狞恐怖。
    允澈不敢再问非言,她的手如何了。只是强笑着坐在了非言的身侧,瞪着眼看着非言练字。非言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继续练起字来。
    “腿伤如何了?”还是非言出了声。
    “好多了。”允澈笑,“都能跑了呢!别提徒儿有多高兴!”
    “井彻的医术一向高明,不过他的疗法虽快,你的脚却仍要多加注意。腿伤是要慢慢养的,否则不出几年就会落下腿疾。”
    允澈一一应着,眼睛不住的瞅着非言。非言正写着一个“静”字,允澈突然道:“师父,你的房间明明朝北,怎么会有只蝴蝶飞了进来?”
    非言不答,继续写着字。
    “师父!那死蝴蝶飞到你头上啦!”
    非言执笔的手紧了紧,所幸没有一笔将乌墨画了开去。
    允澈的眼就盯着正绕着非言扑扇着翅膀飞来飞去的花蝴蝶,看到花蝴蝶竟是堪堪停在了非言的肩上,连忙去捉,口里还说着:“师父,你别动!”
    语落,“静”字的最后一竖都给画了出去。非言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手帕,轻轻擦去他嘴上的黑墨。
    允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近距离的赏着她的黛眉,黑眸,秀鼻,红唇……
    擦完最后一块墨迹,非言就要收起手帕之时,允澈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扣住非言的肩,一把拥住了非言。
    非言怔住了。……
    “你的执念就是你师父。”萧旻音站在窗前,淡淡的开口。
    “那萧公子的执念呢?”他嘴角噙着笑,“不也是我师父么。”
    萧旻音没有回话,只是敲击着阑干,道了句:“犹记那年初春景,额点朱红描牡丹……”
    ……
    风,吹起桌上宣纸的一角,吹起枕边的段锦流苏。
    是,他承认,她已经在他的心中占据了一个无可争辩的位子,她的一颦一笑都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笑了,他会高兴的一整宿睡不着;她难过了,他会比她难过百倍。
    她的手因他而伤,他便恨不得替她受伤。
    而每次看到些有意思的古书古卷,他都会第一个想到她。
    如若可以,他想把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都献给她。她曾杀了很多人,这又如何?
    她爱上了自己的亲兄长,这又如何?
    她是他师父,这又如何?
    在他心里的,是她的整个人,不为她的才,她的貌,让他迷恋的,是她的灵魂。
    纵使会付出代价,那又如何。
    天下之大,只有她。
    她便是他的独一无二。“阿言,今天是当朝公主的及笄之日,晚上会有灯会。我们一起去,可好?”允澈没有放开非言的意思,只是抱着她,轻轻的说。
    非言不答。
    “如果你不说话。我就不松手。”允澈愈加圈紧了非言。
    “不要叫我阿言。”非言淡淡的回了一句,“现在可以松手了?”
    允澈只得松手。
    非言后退一步,重新站在桌前,将东西都收拾了。
    允澈则始终不曾说话,看着她把东西收拾好。
    终于,非言重新将目光落在允澈的身上,声音中带着他第一次见她时的疏远:“我说过,你是我永远的徒儿。”入夜后的灯会终是允澈一人去的。
    这一夜,天都是难有的热闹:整条玄武大街都被烛光点亮,从阁楼上眺望,就像一条点亮巨龙在游行;各种小商小贩都在玄武大街上摆出了各类工艺品,还有画糖画、卖糖葫芦的。
    允澈此时只想找个地方去把自己灌个死醉,似乎这样就好忘却所有的不快。
    走着走着,他就走到了簌香阁的门口。
    呵!不愧是天都第一歌舞坊,整座楼阁都亮起了灯,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允澈当即迈开步子,入了大门,身边是一群进进出出说说笑笑的男男女女。
    整座簌香阁都可谓金碧辉煌,这阵势都快要赶上皇宫里头了。阁楼越高十八尺,占了却也有几百亩的地。
    往里走去,如眼就是一个大高台,估摸着时辰还未到,只是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歌舞伎上了台,姿色也只属中等的。
    允澈径自落座在最角落的位子上,喊了声:“上酒!要上等的好酒!”
    一小二连忙上前:“公子可要一杯醉?那可是我们这儿的招牌好酒!”
    “就来个一杯醉,上个两坛!”允澈豪言道,放下随身的佩剑,撑着下巴看向不远处的高台。
    不久后,酒就上来了。
    允澈也没有犹豫,径直开了坛,倒了一杯,手一抬,头一仰,就把酒喝了个干净。也不知道是第几杯了,允澈看着高台上开始热闹起来了。
    台下的都是天都名门府邸的公子哥,一见是来了正戏,立刻在台下高呼。
    允澈捏着酒杯,苦笑,道了句:“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恍惚间,隐有清冽乐声入耳。
    是七弦琴演奏的江南春……
    他抬头,隐约看见高台上的是个白衣女子,那身形像极了她。
    “阿言?”
    允澈眯着眼,连声招呼着身侧的小二:“那个……把台上的那姑娘喊过来!”话落,允澈丢出一定金子。
    那小二见得几乎要乐开了花,立刻就将台上的女子带了下来。
    允澈晕晕乎乎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只见白色面纱后也同她一样是双宁静无澜的眼。
    “阿言……阿言……”
    叫了两声后,允澈直接倒在了桌上。看着窗外灯火几十里的壮观景象,非言只是扶着阑干,手里执着的是刚送来不久的文书。
    也没有怎么多犹豫,非言从榻上取了件斗篷披上,将文书放入袖内,熄了房内的烛火后,便出了门。
    “芮帮主。”在楼内值守的几个弟子看到是非言,立刻低头道。
    非言的脚步加快了几分,路过萧旻音的房门口时,她更是加快了脚步。
    “去哪儿?”
    刚走出十来步,就听身后传来这样一句话。
    非言回头,果然看见萧旻音站在门口看着自己,身上披着的是件黑貂皮,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簌香阁。”非言答了一句,就要回头离开。
    “等等。”萧旻音的声音再度传来。
    “帮主还有何事?”
    萧旻音看了她一眼:“进来。”便跨步进入房内。
    非言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快步跟上,入了房。将门合上,非言转身,只见萧旻音立于桌边,正用火折子点着灯。
    半晌的静默后,萧旻音开口:“记得下次出去前跟我说一声。”
    非言一愣,笑:“这跟把我关在这里有何分别?”
    萧旻音放下火折子,看着她:“随你怎么想,如果你要动手,我随时奉陪。”
    非言深深吸了口气。
    “去找碧阡?”萧旻音问了句。
    “是。”
    “子时前必须回来。”
    “……”
    “还有件东西。”萧旻音不紧不慢的步至一副山水画前,将画取下,转动画后的旋钮。
    暗格一开,萧旻音从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就见盒内是把长约两尺的宝剑——剑鞘已经陈旧的有些褪了色,而雕有繁复精美的赤色花纹的剑柄却依旧犹如崭新
    非言径自从盒内取出了剑,拔出剑鞘,伤疤乱离的右手微微颤抖的抚着剑身。
    刹那间,非言就感受到了从这把剑身上发出的强大灵力,如此的与自己贴合,身体的血液几乎都要沸腾起来……
    “你走罢。”萧旻音出声,合上盒子,再次旋转旋钮,藏起了暗格。
    非言执着剑,没有言语的转身离开了房间,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萧旻音在看着自己的背影时,有一刹那的欲言又止。十几日来未曾踏出过暗月帮总部半步,非言执着剑立于喧闹人声中之时,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当她再一次看看手里的剑,她似乎都能听到它的言语。
    好久不见,主人。天都,簌香阁内。
    允澈是被一种香薰醒的。
    “公子,你醒了?”
    允澈头疼的厉害,慢慢坐起身,视线却还是一片朦胧。
    “公子?”一只手从身后搭在他的肩上。
    允澈吓得赶紧回头。
    视线逐渐清晰,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张肤若凝脂、分外妖娆的鸭蛋脸,要命的是,这姑娘只穿了件肚兜。
    允澈吓得直接滚下了床,待碰到地面,身上一阵凉时,他才惊觉自己上半身已经一丝不挂。
    “诶?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吓破了胆儿都掉地上去了?”床上的女子趴在床沿,俯着身,一脸调笑的看着他,香肩若隐若现。
    允澈连忙转头:“这个非礼勿视啊!姑娘,烦请你把衣服穿起来,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床上的女子一脸好笑的看着允澈。
    “否则你会受了风寒的!”允澈看着房内,只见向北的窗还开着,刮进来的风那叫一个凉透心扉。
    床上的女子一怔,哈哈大笑起来。“你笑什么?”允澈觉得莫名其妙。
    突然,房门就开了。
    进来的是先前见过的白衣女子。
    不同于允澈醉前见她时的样子,此时的她将发盘了起来,插了一只青玉簪,也没有带面纱了,整张脸都显得素净白皙,颇有江南之女的特征。
    却见这女子看到他们时无分毫惊讶,只是坐定在了梳妆镜前,道了一句:“魏儿,别闹了。”又看向地上还分不清情况的允澈,道:“公子这么,是要我来帮你穿衣?”
    允澈呆了一会儿,连忙拿起椅子上的衣服,急急忙忙的穿好了,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名叫魏儿的女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跑到白衣女子身侧。越过阑干,非言看着高台上是一个盘着发、一身是白的女子缓缓走到了台中央,身后跟着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和一个抱着琴的女子。
    台下依旧闹哄哄的,那白衣女人只是站在台中央,什么都不说,静静看着台下。
    渐渐的,台下的声音越来越小。
    白衣女子这才行了一礼,轻柔的道了句:“奴家云卿。”
    “诶诶!这什么呀这是,大喜的日子穿着丧服?”台下一公子叫嚷着。
    叫云卿的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向身后的两人示意了一下,便站定垂头。
    琴声响起,是非言再也熟悉不过的江南春。
    白衣女人听到琴音,缓缓抬手,将发上的青玉簪拔去。
    刹那间,发如瀑。
    执簪,起舞。腰间环佩如铃,分外空灵。
    台下的公子哥们小声议论了起来。
    非言的神色却是变了又变,握住阑干的手越发攒的紧了起来。
    逐渐的,台下之人不再议论,而是开始专注于女人的舞姿来。
    不知为何,看着这女人的舞姿,听着这琴音总觉得分外揪心。
    戴着面具的男子始终站着,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却似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那是个负心的人。
    而女人的舞步时而大时而小,手中的簪在灯火下闪着刺眼的白光。就像一把利刃,似乎某一时刻就会要了人的命。随着琴声愈加的快,白衣女人的舞已不像是舞,而是一种怀着怨恨的宣泄。
    而在最后白衣女人扬起手中的青玉簪,刺向戴着面具男人的脖颈,却在触到他的皮肤之时,停手了。
    最后,琴音重新变得哀怨忧愁,白衣女人拿着青玉簪,走到高台边缘,声音响得整座簌香阁都听得见。
    “吾为效君亡!”
    话落,整个人跌落高台,在一片惊呼声中,白影刹那而起,重新落定在台上。
    全场寂静。而在簌香阁最高楼。
    “璊夕?你怎么了?”碧阡看着非言的脸色苍白如纸。
    非言极度震惊的看着楼下,呢喃:“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只是身影一闪,阑干处已经不见了人影。
    “璊夕!你做什么!”碧阡大惊失色,冲着楼下喊。
    非言几乎已经忘了自己内力全废,狠狠摔在了高台上。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震惊的看着从天而降的非言。
    “刷”的一下,非言勉强着站起身,拔出了赤萱剑指着白衣女人。
    “你……你是谁!”
    白衣女人无丝毫畏惧:“奴家云卿。”
    “你不是!”非言的手都在抖。
    “好!”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随即是接二连三的叫好声。
    立于云卿身后的允澈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认错了人,待非言抬起了头后,立即丢了面具,冲上前去喊着:“阿言!”随着一阵巨响,赤萱剑重重跌落在地,非言捂着胸口,缓缓闭起了眼……
    亘古佳句,万世流芳,惜得与君共孤光。终许诺,无戏言,愿君终得望。
    吾为效君亡。
    说这些话的人,死在了十年前牡丹花开之时,她凭借自己的瘦弱身躯在大喜之日当着夫君的面,跳进了“江南”的炼剑炉。
    “江南,利剑也,约三尺。因性阳,却需阴气之血滋补,方成。有诗云:挑破沙尘御风去,一手江南刺苍穹。此乃附剑之灵气者也,因可谓“剑灵”。”
    这是《大胤名剑录》对它的记载,而后人不知的是,就因为这把剑、因为祭奠这把剑而付出生命的柔弱女子……
    致使那一年刚刚盛开的牡丹花,在一夜之间全死了。
    那支舞,是那个女子在临死前跳给夫君看的。
    知晓此舞的人,天下,只非言一人。
    因为,除了他们二人外,只有她在场。
    新娘子投身炼剑炉死后,新郎最后也死在了她的赤萱剑下。
    身位暗月帮女帮主,这是她的使命。
    所以,才会有了这首《江南春》,只是她不知这首曲子竟会广为人知,而后流传街巷……已近丑时,玄武大街上已经没有了人影,两人在没有灯光的大街上慢慢的走着。
    回望簌香阁,只见依旧歌舞升平,没有丝毫要打烊的样子。
    允澈见非言走的吃力,便道:“我背你。”语落,站到非言的身前。
    非言摇摇头。
    “阿言!”允澈蹙眉,回头看着非言,目光灼灼,“听话。”
    非言一怔。
    “阿言?”允澈见非言又发起了呆,出声道。
    非言最后还是将双手绕过了他的脖子,下一刻,她整个人都凌空而起。
    夜色很深,抬头就见繁星点点。
    非言疲累的靠在允澈的背上。
    “阿言?可别睡着了,会受风寒的。”允澈出声道。
    非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允澈见非言这么瞌睡,嘴角一勾,突然加快了脚步。
    非言立刻就醒了。
    “你干什么?”
    “不让你睡着啊。”允澈笑着道,脚步愈加的快,时而还会转几个圈,非言惊得立即圈进了允澈的脖子。
    “你要掐死我啊!”允澈顿时心情明朗。
    非言完全没了睡意,道:“放我下来。”
    “不放。”允澈顶嘴。
    “放不放!”
    允澈笑,再度加快了步伐,连转了三圈,非言只得更加圈紧了允澈的脖子。
    允澈朗声大笑。
    非言见允澈如此高兴,也不禁嘴角一勾,最后还是把笑憋了回去。
    “我说了,不要叫我阿言。”
    “反正现在你在我背上,轮不到你做主。阿言!”
    非言顿觉无奈。
    “你真的很轻诶!”
    非言没应。
    “我以后天天来给你送吃的,保准让你胖!”允澈笑道。
    非言依旧没有说话。
    “接下来就要清明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非言还是没有说话。
    允澈似是料到她会这般,自顾自的说:“阿言,很多事情我还瞒着你,但是,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说清楚。”
    非言只是看着野地里的一片黑暗,没有回应。
    允澈停下了步子:“你会因为我有什么特殊身份而对我不同么?”
    非言沉默。
    允澈垂眸,接着道:“其实,我是当朝的三皇子。我的原名叫苏澈,如果可以,我希望阿言你叫我阿澈。”
    “嗯。”非言应了一声。
    允澈重新迈开步子:“你不惊讶么?”
    “我一开始就知道。”非言分外淡定的回,“在你来拜我为师的第一天我就知道。”
    轮到允澈惊讶了。
    “所以,在遇到我之前你就已经查明了我的身份?”允澈苦笑。
    “不是。”非言答,“我只需看你一眼,也就知道你是哪里来的人了。”
    允澈沉默了一会儿,道:“所以,你什么都知道?”
    非言没有说话。
    路很长,夜很深,两人都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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